回到京城,皇帝立即着手查察“神碑”之事,只是事情还没有头绪,参骇江月和沐春阳的折子就像飞雪一般堆积在了龙书案上。
“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面对这些要么无中生有,要么欲加之罪的奏疏,皇帝震怒!
“树大招风,一个人的功绩过了头,便是大祸临头了。”这是于大人跟皇帝的解释,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头特别地难受,因为这些奏疏纷纷而至的原因他最清楚不过,但,他却什么也不能说。
如今皇太子病弱,大有一病不起之势,诸皇子与各自的辅臣都将眼睛睁得老大,说话小心翼翼,行事如履薄冰,以求在皇帝的眼里是最顺眼的,以便皇帝太子逝后他上位。于大人与苏梦君保的是三皇子,在这个接骨眼儿上于大人自然是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刚才,他说的那一句话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正说着话,一个二十多岁,身着橘黄锦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瞧见于大人在他先是一愣,随即才向皇帝长作一揖,请安:“儿子铨叩见父皇!”说罢又转身朝于大人拱了拱手,笑道:“姨父也在这里?”
原来来人便是于大人与苏梦君等人保的三皇子,三皇子与于大人自小就亲近,如若在外面于大人大可以笑一笑便了,但现今在宫里又是在皇帝的面前,于大人便不能那么随便了,长袍一掠屈,笑着与三皇子道:“三皇子殿下安!”
“姨父这是做什么,铨担当不得,快快请起!”那膝盖刚打了一个弯儿三皇子双手就扶住了于大人的两肩,将他扶了起来。
“殿下厚爱臣万分感激,但礼不可废……”
于大人还要坚持,皇帝却笑着说话了:“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你又是一个长辈,就不要说什么礼不礼的了!”
如此这般,于大人这才收了下跪的姿势,冲着三皇子笑着弯了弯腰,再面朝皇帝。
“铨儿有事?”宫人上上茶,皇帝慢慢地品了一口,心中暗叹沐春阳新进的茶好,嘴上却不太高兴地问三皇子。
瞧着皇帝的面色不对三皇子心中一颠,随即微微一笑,笑道:“无事,只是儿臣想父皇了,刚好下早课路过殿外,瞧见阿翁在外面候着,知道是父皇在里面,便进来给父皇问一声安。父皇可用过早膳了?”
按照祖制,皇子见皇帝本没有这么随便,有一次江月随口说了一句:“血亲的血亲,就是,血肉相连,亲情陪伴的感情。”这让皇帝大受震动,便改了祖制,这才让皇子、皇女们见皇帝这么容易。
听见儿子惦记自己做父亲的自然高兴,但因为江月的事皇帝总对三皇子有气,所以,今天也就没有以前那般亲热,只是随便地应付了三皇子两句就将他打发了出去。
三皇子像是没有察觉到皇帝的不愉一般,再叩一安,笑就就退了出去。
这边三皇子一走,于大人也退下去了,独留皇帝一人在殿内伤神。
于大人之所以会这么快退下去,是因为三皇子在走时向他使了一个眼神。
出了“文殿”于大人朝着三皇子的寝宫奔去,刚入御花园,就瞧见那橘黄色的身影,于大人一怔,连忙赶了过去。
三皇子听见脚步声便转过身来,瞧着于大人上台阶,脸上淡淡的没有方才在殿内的亲近。
瞧出三皇子面色与平时不同,于大人的心头就咯噔了一下,规规矩矩地朝三皇子问了安:“老臣见过殿下!”
“姨父,先生的事可与你有关?”三皇子也不叫于大人起身,直接问道。
于大人一怔,猛地抬头看着三皇子。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姨父,起来吧!”三皇子满脸的矛盾,唉叹一声接着一声,到底还是伸出了手将于大人扶了起来。他也不让于大人开口,直接说道:“很多人都恨先生,可是我却不恨,不仅我不恨,就连二哥、四弟他们都不恨。姨父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臣不知,请臣下赐教!”于大人一脸的哀默,但眼睛里却闪着精光。
三皇子坐了下来,望着远处,慢慢地与于大人说:“因为先生是千古难得的忠臣!她所作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因为要效忠谁才做的,而是全凭‘忠正良心’四个字!”
“臣受教。”于大人的面上露出了一丝喜色,但这一丝喜色很快被担忧所替代:三皇子,聪慧异常,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唯独这妇人之仁……
“我亦知道姨父又得说我妇人之仁!”三皇子看出于大人的担忧,反而笑了,笑得于大人一愣,他又说了:“本殿下这不是妇人之仁,这是大仁!”于大人的眉毛又挑了一下,三皇子眉头一皱,蹭地站了起来,冲着于大人低吼:“难道姨父不觉得吗?先生这样的大才难道不足以以一个国士待之?一个国士不该受到非一般的保护?”
“殿下!”于大人低喊了一声,待三皇一怔便放低了声音,诚恳地与他说:“臣亦不愿有这个结果,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先生太不识实务?就因为先生没有在皇帝面为本殿下说好话,所以就要除之而后快吗?”三皇子说着仰起了头,一滴浊泪从眼中滚了出来,他连忙闭上了眼睛,沙哑着问于大人:“我至今还记得当年在凤阳看到的情景,姨父你可瞧见过?那尸横遍野,野狗成群的场景?姨父你可瞧见过,易子而食的场景?”说着说着三皇子激动了起来,顾不得周围是否有人偷听大声地质问于大人:“当年因为先生不受你们摆布,你们便暗中排挤,故意让她在父皇面前说了那些话,让她受了数年的委屈,后来出了事又使阴招,出狠计将她连逼带骗地弄出来!如今事情解决了,你们也在父皇面前得了宠,便要过河拆桥了吗?”
“难道臣等做这些事都只是了臣自己吗?”于大人也来了气!
三皇子一怔,苦笑道:“是了,你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本殿下!”说着他突然面色一沉,对于大人低沉沉地说道:“可谁又能说,你们做的这一切亦不是为了你们自己?如若我的上位要拿先生夫妻的性命来换的话,我宁可不要上位!”
“殿下!”于大人知道三皇子敬佩江月,但却不知道他对江月的感情竟达到了与太子之尊相等的地步。
“姨父!”三皇子语重心肠地喊了于大人一声,他说:“我相信你们的忠心,可我却不相信苏梦君,他……,只不过是假公济私而已!”
于大人知道三皇子所言何事,他也承认是这么一回事,但是对江月这油盐不进的态度,于大人也确实着恼!
过了一会儿三皇子的情绪也安定了,见于大人没有说话,便低叹一声说:“这件事就交给姨父吧,别的人你们想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但唯独不能动先生,如若不然我便不要你们了!”
“是!”于大人低应一声,然后轻轻地退了出去,三皇子又在亭子中坐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于大人和三皇子刚离开亭子没有几步,从亭子后面的假山里的东出路走出了一个宦官,过了一会儿又从不远处的水榭里走了出了一个宫女,宫女刚走,皇帝便从旁边的树丛踱着步子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是苏梦君!
“你可还有什么话说?”皇帝一边说一边随口问道,那语气,完全没有质问的意思,就像平时心情极好时与苏梦君聊家常一样。
苏梦君弯着腰,一脑门子的冷汗,躬着背的身子微微地有些颤动,没有出声。
“可还需要朕把查出来的那些证据给你瞧瞧?”皇帝的声音还是那么地随意,而且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臣,罪该万死!”苏梦君到底出了声儿,但这声儿一出他却没有力气站立了,滋噜一下就梭到了地上,浑身颤抖起不了身了。
“你可真令朕失望啊!竟是这般的心胸狭隘,只因得不到你就要毁之而后快,还要把朕的儿子拉下水。”皇帝爷着头,声音中透出一丝难过。
听着这话苏梦君抖得更厉害了,如同筛糠一般哪里还能发出声音!
皇帝不再说话,在旁边捡了一个位置坐下,面无他色,低着头像是在等什么。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三个宫人奔了过来,各自对皇帝低语了一阵。听着他们说完皇帝一脸的欣慰笑了,浅浅的笑意挂在他的脸上足有一刻多钟,一刻多钟后他又愉悦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皇帝站了起来,踱着步子来到苏梦君的面前,俯首对苏梦君得意地说:“朕的每一个儿子都比你强!朕心甚慰!”
皇帝说完阔步离开了,苏梦君却瘫在了地上。
“传朕旨意,加封益亲王三公子,安国郡王;四郡主为安国公主!”入了“仰恩殿”皇帝身心愉悦地对身边的执笔太监笑道。
感受到皇帝的快乐,执笔太监也是一脸的笑,笔走如飞写下皇帝的旨意,双手俸着到皇帝的龙书案上,让皇帝过目,皇帝看了看便盖上了宝印。
圣旨下下去的第二天,皇帝的“仰恩殿”里出现了两个身影,这二人不是江月当年在杭州救下来的两对龙凤胎中的其中一对又是谁?
原来,那两对龙凤胎大的两个是益亲王的嫡亲儿女,因出游失散了,后来被江月在杭州的人市上救了回来,再后来送到了祁州当小姐、公子地养着。又过了两年,两对龙凤胎随沐耀辉上京查看生意,遇着了益亲王的车驾,四人一眼便认出了益亲王。因失散年久,二人又被卖到过屠家的那样的人家,为了二人的名誉,沐耀辉一直都对四人的身世隐瞒着,就连江月和沐春阳问起他也是随口糊弄过去。
益亲王本就对江月和沐春阳另眼相看,又有了这样的一层,自然待江月和沐春阳不同,只因江月和沐春阳孤傲,所以一直都没有表现出过于的亲近。直到那次真定,出了“神碑”之事,益亲王怕江月和沐春阳性命不保便暗自派人查察,查出了构害江月和沐春阳的主使之人,刚好,他的这对龙凤胎都与皇帝亲近,相关证据便由这二人之手传到了皇帝的手里。
二人是为了报恩,格外留意恩人的事情也无可厚非,况且皇帝本就对江月被弹骇之事就很恼火,二人递交证据自然也无事。
苏梦君因得不到而生事,皇帝恼怒,抓出了他平时为政的几个错处,授意给心腹大臣加以弹骇,不出三五日,弹骇江月的那些官员渐渐地闻出了味道,转而攻向苏梦君去了。
皇帝有了置苏梦君罪的心思,苏梦君在劫难逃,不出半个月便罪名落实,锒铛入狱!
也就在同一时候,江月和沐春阳也奉旨回乡——办学!
沐春阳瞅了一眼坐在雅歌腿上的小儿子,心里头那个郁闷啊!都是这小子害的,如若不然他就与他的亲亲老婆游山玩水去了,哪还能给皇帝继续卖命!
不怪沐春阳郁闷得不行,其实在他再三请求下皇帝本来已经答应让他和江月歇个三五年的,只因于大人嘻笑着说了一句:“儿子才一岁,就老了?”
于是沐春阳旅行计划就泡汤了!
回到府邸沐春阳甩下一大一小的儿子直奔后院,里面冷清清的不像有人,便问小梅:“她去哪里了?”
“谁啊?”小梅明知故问,气得沐春阳直瞪眼她方才笑道:“说去大牢了!”
一听说江月去了大牢沐春阳便知道她是去看苏梦君了,气道:“她去那做什么?”说着转身就朝外走,也不进屋。
沐春阳出了府拉了一匹马就朝刑部大牢奔了去,远远地就瞧见江月提着一个篮子与一个妇人说话,那妇人一边抹泪一边往江月的手里塞着什么,江月有些犹豫地接下后她便离开了。
“苏梦君的老婆?”沐春阳将疆绳递给跟上来的沐安,斜着眼看着钰娘问江月。
江月不妨他会来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才应:“嗯,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沐春阳的脸阴得厉害。
江月也不与他着恼,直接疏通狱卒走进了大牢,沐春阳连忙跟上,伸手将江月手中的篮子包袱接了过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也不知道绕过了几道弯,下过了几道坎,来到了一个采光甚至好的牢区,牢头领着他们到了最里面,指着一处对江月说:“江大人,就是这里了。”
牢头的话音一出背躺在稻草上的犯人懒懒地转过身来,此人不是苏梦君,还能是谁?他淡淡地扫了江月一眼,眼中闪出一丝冷笑,但看到江月身后的沐春阳时却明显地怔了一下。
“江大人和沐先生随意,小的在外面伺候,有什么需要只要叫一声小的就来。”牢头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笑着退了出去。
“怎么?来看笑话了?”苏梦君坐了起来,随手抓了一根稻草在手一下一下地扯着。
“看吧,我都说不来不来,你偏要来,一片好心又被人家当了驴肝肺了吧!”沐春阳说着就将手中的东西嘣地往地上一扔,拽着江月就要往外走。
“春阳!”江月低唤一声,冲沐春阳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刚才在外面站得久了,你去跟牢头要一个凳子来可好?”
沐春阳知道江月是要支走自己,他有些不高兴,但是到底还是去了。
待沐春阳一走,江月便席地坐在了地上,从自己带的食盒里拿出酒菜摆上,从地栅栏的缝隙里推了进去。一边将手伸进牢房为苏梦君倒酒,一边慢慢地说:“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跟你从深泽来到赵州?”
“你江先生大才高智,我哪里猜得透!”苏梦君抓起酒杯仰头灌下,声音中冷冷地透着一丝颤抖。
“我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三十来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光,你集中了那个年纪的男人所有的优秀。一个有着非一般俊朗外表的县官老爷,年轻却并不轻浮,有为却不张扬,谈话戏语时总露着温文而雅的微笑,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敬重!”江月说着又为苏梦君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与他对饮后又说:“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变了,我在你的眼中总是无意间就看到了那份算计和猜测,直到最后,我连远远地看你一眼都不敢了,一脸的阴戾……。我不知道你可照过镜子,那个样子的你是多么地吓人!”
“那个小子有什么好?”苏梦君猛地扑了过来,双手紧抓着栏杆,一眼赤红地瞪着江月喝问。
江月微微一怔,笑了,她说:“你可真把我问住了,我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
“那为什么要嫁给他?就只因为他算计了你,让你成了他的人?”苏梦君说着眼睛更红了,瞪着江月冷笑道:“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我就不该心慈手软,早早让你成了我的人。如果真是那样,你是不是待我也与待他一样?”
苏梦君在这里笑问江月,沐春阳却在外面惊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而江月的反应却很淡,她依旧淡淡地一笑,说:“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的事,我现在是她的妻,他是我的夫,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们组成了一个家庭已经整整十三年了。这只能说明一点,事情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果。”
江月说,她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沐家二老。她在这个世上,无亲无故,两眼一抹黑,是沐家人待她如亲人,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地,还给了她活着的理由,从一开始沐家就成了她的牵绊。
“要因你这样说,如果当初你睁开眼第一眼看着的是我,事情会不会真的不一样?”苏梦君还在发痴。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说过,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如果的事!如今的结局,就是事实,我不可能再晕倒失忆一次,我也不可能再从十九岁活一次!事实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沐春阳,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的爱人……,你又何必如此执着?”江月说着一顿,心中挣扎许久终是开口,说:“再说,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就真的那么在乎我吗?”
苏梦君张嘴就要回答但却被江月阻止了,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其实不然,你只不过是‘得不到’而已!不信你回想一下,你就回明白。”
顺着江月的提示苏梦君还真的回忆起来,他与江月际缘是这样的:
从一开始注意到江月是因为杨柳河边的那一亩水田,再就是那长着高杆的禾苗……
“难道真的是这样的吗?”苏梦君心头有些怀疑了。
看着苏梦君陷入了沉思,江月又说道:“如果你真的是在乎我,就不会由着我跟司徒美玉等人单独来往!你明明知道春阳对我有意,你还暗中帮助春阳考取功名,为的是什么?不外乎是看见春阳与我亲近,想要经过他来拉拢我的心罢了,也想春阳将来进士及第,你们的陈营中又多一个锐气十足的年轻仕子!……,我亦不过是你们手中的棋子,刚好又与众不同扎眼了一些,你多看了两眼而已,其实你是被你自己给骗了,你的真心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不!我承认我有利用你的意思,但我并不觉得我对你的情全是虚假!”苏梦君举出了当年江月被皇帝排斥时自己的反应。
江月不得不承认,苏梦君当初对自己还算哥们儿……
“那又怎么样!”沐春阳终于在外面听不下去了,他奔了进来,蹲下给苏梦君倒了酒,淡淡地笑道:“那又怎么样呢?如贱内所说,她如今是我的妻,我孩子的母亲,这已经成为事实。”
男人总是这样,就算自己再有多势弱也要在敌人的面前装得坚强一些,沐春阳沏酒苏梦君淡淡地挂着笑脸接过,一饮而尽!
沐春阳就着江月用过的杯子喝了一口,说:“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有心计,有手段,还让人不太容易瞧出来。但佩服的不是你这个,而你是对江月的长情。快二十了吧?真的是不容易!可我现在却很瞧不起你,不是因为你落了下势,而是看清了你的心胸!”沐春阳戳了戳自己的胸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苏梦君咬牙切齿地道:“你这里太狭隘了?我以前老是吃的你的醋,每每见你一次我就气得肝胆生疼。现在回想起来,我真真的为当初的自己不值。你根本就不值我为你做这些!一个心胸狭隘的人哪里会真懂得真爱?如月所说,你只不过是‘得不到’而已!”
“你胡说!”苏梦君让沐春阳这么说一说,越发地觉得自己当初对江月不真,有些恼羞成怒!
“我没有胡说!”沐春阳也给吼了回去,一把扯江月,指着江月的脸朝苏梦君吼:“你看看!你看看这张,就凭你那样的心思也想要得到?告诉你,你做梦去吧!我沐春阳是耍了些手段,可我清楚着呢……”说着沐春阳双手扶上江月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充满柔情地低呤:“她是爱我的,虽然她一直都说是把我弟弟一样的爱,可我心里清楚着呢,她对我的爱不止亲情!对吗?”
江月不自觉地点点头,轻声地道:“人家都说最浓烈的爱情终会化为平淡的亲情,亲情才是爱情的最终结果。咱们,是从一开始就到达了‘爱情境界’的最颠峰!”说着话江月握住了沐春阳的说,转过脸来,对苏梦君说:“相儒以沫,平淡恬静,这才是过日子,山盟海誓终就不是天荒地老!苏大人,你终是错了!你错过了一个可以爱你到‘天荒地老’的女人。春阳……”
听得江月低唤,沐春阳反应了过来,他连忙转身将一个包袱拿了过来,解开,递给江月。
接过包袱,江月顺着栅栏将包袱塞了进去,有些哀沉地与苏梦君说:“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碰见钰娘了,她让我转告你,她走了!”
“她走了?”苏梦君接过包袱,感受到手中沉甸甸的便将覆在上面的衣服拿开,露出了一个皮袋子,他解开皮袋子,从里面倒出了许多金银物件,那金银物件掉在地上相碰相撞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随着那叮叮铛铛的声音越发地稀疏,苏梦君的脸色也越发的苍白,情神惊慌。声音止,他两已经两眼突出,身子冲向栅栏的缝,两手使劲地攥着栏杆,撕心裂肺地朝外面大叫道:“钰娘!”
这一声钰娘惹得江月眼睛湿了,沐春阳心头也很不好受,他们都撇过了脸!
“江月,春阳,求你们,别让钰走……”苏梦君急急地求着江月他们,求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说:“江月,您,您替我跟皇上求求情,放我出去,让我去找钰娘!”
“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江月有些怒其不争。
而沐春阳却正色地与苏梦君道:“失去的你方知重要,虽然晚了些但总比没有强。”
“春阳!”江月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沐春阳,沐春阳咧嘴一笑,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看了一眼苏梦君,柔柔地对江月说:“这大牢潮寒,咱们走吧!”
江月和沐春阳就这样走了,苏梦君扒着栏杆大喊道:“沐春阳,我感激你一辈子!”
“得,用不着,你啊,少惦一些我老婆,我感激你八辈子!”沐春阳回头冲苏梦君一笑!
听着这话江月气得不行,暗中掐了沐春阳一下,沐春阳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却笑了,他一笑,江月也笑了。
后记:
金秋十月,正是丰收的好季节,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尽是黄灿灿的稻谷,长长的稻穗仗着自己的重质死劲地欺压着稻杆,而那稻杆虽然有些力不从心,但却倔犟地支撑着,总不让“仗质欺杆”的稻穗得逞。
“爹!”一个四五岁的男娃蹦跳着出现在田间地头,冲着稻田中央的俊美男子高喊!
男子听闻连忙直起了腰,可能弯腰太久的原故腰有些酸疼,他单手撑腰,手搭凉棚望着田梗头问男娃:“做什么呢?”
男娃撇开与他一般高的稻子,小心翼翼地走到男子的跟前,踮着脚将自己的小手帕递给男子,奶声奶气地说:“娘让我告诉你,你采了种标就让我带回去。让你去把秦家给挑了!”
一听这话男子嘴抽搐了一下,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低吼:“又怎么了?”
“我不知道!”男娃摇着头答,嘟着红嘟嘟的小嘴好不高兴地说:“我只是看见娘在哭,还哭得特别伤心!”
“啊?你娘哭了?”男子大吃一惊,顾不得听男娃的答案便撇开稻穗朝田边走去,小男娃连忙跟上,嘴里还一个劲儿地抱怨着:“娘哭起来好难看,我最不喜欢了!”
男子根本就顾不得理他,一双长腿就跟安了消息机关一般,一前一后飞快地翻转着,不一会儿小男娃就瞧不见他的身影了!
“春阳,你可回来了!”江月望着沐春阳,红肿着眼睛又漱漱地流出了眼泪。
“这是怎么了?”沐春阳一惊,连忙奔过去,顾不得将手中种子标本放好便拉过江月上下的仔细瞧着,不见伤痕便松了一口气,问道:“颂明说你被秦家人气着了?”
“嗯!”江月点了点头,好不委屈地道:“他们都笑我,说我办的学四不像!还说,咱们的农学院没根没底的,不是正路!”
“他们那是放屁,别听他们胡说!咱们这怎么不是正路了?咱们这个可是皇上钦命修建的!”沐春阳愤愤地叫着。
听得沐春阳这般一说江月的心头好受了不少,抹着眼泪点了点头,却又说:“可是他们说得也对,人家那些所谓的‘正经读书人’都有一个祖师爷,而咱们却没有!”
“那树谁?”沐春阳嘴角抽畜了一下,心道:总不能是你吧?
“当然不是我!”江月一眼便瞧出了沐春阳的心思,一口否认道,眉头皱得老紧,一脸的纠结:“祖师爷是谁我自然知道,只是,我不会画啊!”想着画儿江月就想起于沣来,那小子,不仅写得一手好字,画儿也画得一流!可惜了,这小子最是擅长摸拟画像了!
“那是谁?”关于农业祖师爷是谁的问题,沐春阳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奇!
“袁隆平啊!”江月答得一副理所当然!
“袁隆平是谁?”沐春阳好一个好奇宝宝。
江月翻了一个白眼,表面上是懒得理他,实则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沐春阳兀自地想了想,纠结道:“农事……,不该是神农氏为祖师吗?”
江月再次翻了一个白眼,毫不客气地问:“那你们这些‘正经的读书人’为什么不供仓颉?要说你们写的、认的字可是他造出来的!”
沐春阳被江月问得哑口无言,江月好不得意,笑道:“既然你们只认孟子、孔子,我为何不能认袁隆平!”
“关键是没有人知道袁隆平是谁!”沐春阳觉得自己是一片好心。
“切……”江月呲了一下,说:“大家只需要知道我就行了呗……”
听着这话沐人阳的太阳穴就突突地跳了一下,头疼地抚额:“感情你是想当孟子!”
江月哈哈一笑,催着沐春阳快给自己想办法,怎么样才能把“袁祖师”的画像画出来!沐春阳以来这‘袁祖师’只是江月臆想出来的他便不太在意地画了一张,哪晓得江月一瞧他那伟岸的身姿、儒雅的面容便将画像撕了一个粉碎!
“你这是胡弄人!”江月气鼓鼓地抢过笔,三五两笔画了一张肖像出来。
“你确定你画的是‘袁祖师’,而不是小偷?”看着那小头、小眼、小鼻子,又长着一对招风耳的小老头,沐春阳实难将他与传大的祖师爷联系到一起。
“然也!”江月把笔塞回给沐春阳,说:“去,就按照这个画,好好地润色一下。”
“月!”沐春阳捉着笔,手抖得不行,好不为难地说:“这个画儿是不是另找一个人画?”
江月想了想,沐春阳这小子字、画也只不过比自己强一些,其实不怎么样,让他画,确实……。想了想便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道:“好吧!”
沐春阳听闻立即如蒙大敕地收起纸笔,急切地说:“我听说廖大人从宫里出来了,改天我去找他,让他帮着画一幅。”
沐春阳所说的廖大人是宫里最好的画师,为沐家画过全家福的,对他的画技江月自然是没得挑。
过了几日江月还真从沐春阳那里拿到了廖大人画的‘祖师像’,展开一看,鼻子险些气歪:“这,这,这……,他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月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祖师”这样的人物只能是身材伟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的人来当呢?人家袁隆平教授,虽然是一个干瘪瘪的小老头儿,可他确确实实是‘杂交水稻之夫’啊!那是一个动乱的年代,中国的知识份知都快被赶尽杀绝了,袁教授在内外夹击的情况下能不被折腾得干瘦吗?没吃,没喝,整日都在大太阳下面晒烤着,不被晒成咸鱼干就已经不错了,哪还能长出一身肥肉!
“就用这个吧,皇上都盖了御玺了,不用那是抗旨!”沐春阳劝着江月。
“他们这是在欺负人!在歧视人!瘦小老头儿怎么了?不知道浓缩的才是精华吗?”江月愤愤地叫着,但却没有任何奈何,还得老老实实地把“袁祖师”的画像高高地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