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到了巡抚衙门,所有人都装着没事人一样,不管是对昨天江月大堂上大骂的事,还是苏梦君想要娶江月做小的事,都无一人再提,只是那个三王爷总是似有似无地老看上江月一眼。
江月也是有定力的,面对三王爷的眼神,她愣是装着视而不见。这样倒让三王爷起了兴趣,有几次都把眼神弄得特别地明显,就想看看江月的反应,哪知江月还是视而不见,一来二去三王爷倒觉得自己孩子气没意思了。
今天谈的与昨天的不太一样,昨天主要是谈了一些赵州和深泽的成功案例,今日谈的就是在整个真定府推广的事了,因着有了前面成功的例子,所以没有一处不愿意接受推广的事。
有一件事令江月以及所有人都很吃惊,江月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换东家了,她现在一跃成为真定府于大人的幕宾,让大家更加吃惊的是于大人和三王爷竟给了江月七品佥事的官位!
“这,不太好吧?”这个事实在是令江月太吃惊了,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苏梦君刚好挨着江月坐,江月这话一出,他就扯了一下江月的衣袖,提醒着喊了江月一声。
江月看了苏梦君一眼,她想了想,站了起来对三王爷和于大人说:“王爷,大人,我觉得我还是在苏大人帐下比较合适,他跟我做事比较合拍。”
“江大人,这已经是定了的事了,你就不要推辞了!”刚宣布于大人便对江月的称呼改了。
“那是你们定的,你们有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江月说着就看了苏梦君一眼,只见他眼里冒着星星便是一顿,在想自己是不是给了他错误的信号?想想确实有些嫌疑江月轻咳了一声,又说:“既然是请我做幕宾,那就应该先征求我的意见,问一问我愿不愿意!就像苏大人,在深泽的时候他可是再三登门,满是诚意,并约法三章我才出来的。像于大人这样,我真的没有办法相信能跟您愉快地共事!”
按照于大人和王爷原先的想法他们给了江月更好的发展空间,以及官位江月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才对,哪知江月根本就不跟他们的调子走。虽然早知道江月性格古怪,但再一次领教,还是有些吃惊以及难以理解!
不管这些人什么样的想法,江月依旧阐述着自己的意愿,她对所有人说:“我跟苏大人是有合同在先的,在合同中有明确地规定,我让赵州的粮食产量在多少时间内提高多少成,他给我付多少报酬。在合同中这叫责任认定,我要履行的责任是提高粮食产量,苏大人要履行的责任,是代表州衙按照粮食产量提高的多少给我算报酬!这些都是很重的事情,于大人请我作幕宾这些事怎么能忘了呢?”说到这里,江月一顿笑了笑随即又说:“再说了,我以为你们我那个七品衔有点儿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啊?是不是给了七品衔儿,一年到头就领七品官的那点儿工资!我事先申明,若真是这样我可不干!那点儿钱,别说养活我手下的人,就我自己,都不够养活的!”
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江月感觉有些口渴了,她狂灌了一口水,发现众人都两眼圆瞪地看着自己,便笑着问:“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给你官衔那是王爷和大人给你的恩典,你怎么还有这么多话说!”说这话的是昨天被江月挤到末座的那位国字脸的文官。
江月眉毛一挑,高声地问道:“难道不应该吗?”问完也不等那国字脸的文官说话,她又先开了口:“老百姓家里缺东少西的要跟别人换时都要跟人家谈好呢,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巡抚衙门,于大人这样身居高位的朝廷命官!”说着江月就是嘿嘿一笑,扬着头问于大人:“做买卖总得先要讲价钱不是?于大人?”
被江月点了名于大人这才反应过来,他轻咳了一声,转头看了一下三王爷,只见三王爷似笑非笑,摆着一副饶是有意味的表情便怔了一下,然后又想起来看苏梦君,只见苏梦君低着头,肩头微微有些发颤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再一次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于大人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了:“是本官考虑不周?”
这本是于大人给自己找的一个台阶下,哪知江月竟把它当成了爬坡上坎儿的了,她很是严肃地朝于大人点了点头,满是认真地答:“没错,不周得多了去了!”说着就扳起指头跟于大人说:“你看啊,苏大人管的那个赵州,目前只有40万亩的耕地,他一年给我一千两银子的佣金。你这真定府光直隶管辖就有真定、栾城、元氏、井陉、获鹿、灵寿、行堂、阜平,这可大了去了,还不算隶属真定府管辖的其他州府,如苏大人的赵州、钱大人的邢州、邵大人的洛州,袁大人的磁州。这活儿干得多了,可不得多拿工资?就拿苏大人来说吧,他原来是深泽的县令,拿县令的俸禄,如今是赵州的知州,就拿知州俸禄,朝都没有让他当知州的拿知县的俸禄是吧?”
“咳,确实!”于大人咳了一声答着,好一会儿才问江月:“那你要多少俸禄呢?”
这一下把江月给问住了,倒不是她没有过想法,而是这个口不好张啊!想了想,江月决定把这个问题推给于大人自己去解决。可是她刚要开口又觉得不对劲了,自己原说是不跟于大人来着的,哪知绕来绕去竟自己把自己给绕到于大人幕下了?还好她反应得快,脑子里想到了,张开的嘴里就吐出不一样的话来:“我这也就是一个比方,跟于大人说一声你要请我做幕宾得有这么多的事情要考虑!先得考虑好了,你觉得可以接受,然后才能来跟我提,征求我的意见,看我愿意或是不愿意!”
“说了半天,你倒是愿意呢?还是不愿意?”三王爷一听江月又把话题绕了回去,终于憋不住了!
说实话江月她还是满想留在真定的,毕竟真定比赵州大多了,只是她心里还有顾虑啊!因为,总结以往的历史经验,江月很清楚,职位越高的人智商也就越高,玩手段的能力也很高,她在想自己能玩过别人吗?别把自己给撂在里面了,可又觉得真定这么大的舞台实在是太诱人了!
“不行,不行,不管怎么说现在也不能离苏梦君,要不然我江月是什么样的人了?看着了高枝儿就去爬,这不是忘恩负义吗?”江月这么一想心里肯笃定了,她不能留在真定,最起码是自己不能马上留在真定。打字主意江月笑着回答三王爷:“现在还不是时候啊!赵州那边离不开我啊!”说着瞟了一眼苏梦君!
苏梦君一顿,随即眼睛一亮,说:“江月说得正是,虽然司徒家和杨家都种出了水稻,可技术还不稳定。加上明年整个赵州都会大规矩推广水稻以及新农产,所以还真是一时半会儿离不得她!”
“我说是你小子离……”三王爷说到这里一顿,闭上了嘴,心里讪讪地叫着好险,差一点又闯祸了。转过头看了一眼于大人,问:“于大人,你说呢?”
于大人清了清嗓子答:“这倒不是问题,江大人来了真定还是可以管赵州的事嘛。只是……,江大人你说的工资是俸禄的意思吧?”
“啊?”江月瞠目结舌,心道工资一词有这么难理解吗?点了点头,非常肯定地说:“没错!”随即又纠正道:“于大人,您好像还没有听清楚,我不愿意接受您们给我的官衔!”
“那江大人月俸要多少工资啊?”于大人根本成了“选择听”,竟拿江月的纠正如无物!
江月没辙了,只得由着于大人叫:“我们有那么一句话,叫工资不是要的,是老板给的!凡是英明睿智能识人的老板都会明白给自己属下拿多少工资的!”
这下子于大人没话了,看了看三王爷,示意他开口,三王爷却说:“苏大人,你说江大人该拿多少工资?”
三王爷说工资一词的时候觉得特别地咬口,顿了一下,所以听上去怪怪的。
好像苏梦君早有准备这边三王爷的话刚一问出来,他便从袖子里拿出与江月签的合同,递到了于大人和三王爷座前的书案上说:“合同我拿来了,王爷和于大人斟酌着看吧。”
对苏梦君的举动江月很不理解,难道说男人和女人之间真的不成夫妻便成仇敌吗?虽然目前自己与苏梦君还算不上仇敌,但素,苏梦君这么殷勤的举动实在是在告诉江月他巴不得江月离开他啊!江月小小的有些受伤!
拿过苏梦君递上来的“合同”看了,不管是身为王爷的刘三郎,还是于大人,都呈现出了一副瞠目结舌的状态!
江月瞥了二人一眼,很是鄙视,一个是一国之亲王,一个身为朝廷三品命官,至于这么没有见识吗?
看着于大人与三王爷的表情大家伙儿都沉默了,因为他们从两位大佬的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这四个字,也看出了苏梦君为了请江月出山付出的“沉重代价”,在没有弄明白这“沉重代价”是什么之前他们选择了沉默!
“你们不用看了,不管你们能不能达到上面的要求我都不会留在真定的!”这二位越是沉默,江月越是肯定他们绝不会像苏梦君这般容忍自己的!
座上的二人根本就没有理江月,看着看着竟扳起指头算起数来!
“好家伙!按这样算,你一年至少得给她拿三万两银子的俸禄!”算完了首先叫起来的是三王爷!
听着这话江月怯了一声,小声地跟苏梦君嘀咕着:“还是王爷呢,一点见识也没有!”
“人家是王爷见识大了去了!”苏梦君捏着自己的手指,嘴皮子都不张一下地回答。
腹语!这是江月第一个反应,她觉得很有意思,学着苏梦君的样子对捏着自己的手指,嘴皮子不动,用舌头拨弄出声音:“不就三万两银子么,吓成这样还是有见识?”
“那是你狮子大开口!”苏梦君还在捏手指。
江月觉得捏手指确实没有意思,她改对手指了,左右食指对戳两下,咬着牙说:“那他一个王爷什么也不用干,一年就从朝廷领十几万两银子的俸禄呢?”
“人家那是王爷!”苏梦君这次终于有大动作了,他转过了头看着江月,嘴皮子也动了。
瞥了一眼上座上还在惊讶中的王爷,江月又怯了一声,说:“我还是江月呢!”
苏梦君无语了,确实,江月说得没错,她还是江月呢!张了张嘴,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的那些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从真本事那里来的!”江月白了苏梦君一眼,觉得自己这一年跟他的交往是白交往了!
这一次苏梦君又无语了,回过头看了一眼上座,他往江月身边靠了靠,小声地与江月说:“你现在是在跟朝廷大员和王爷打交道,有些时候得收敛些!”
“我倒觉得有些话说开了好些,总比到时候扯皮强!难不成我也学某些人去贪?”江月说着眨了眨眼意思是问苏梦君自己说得对不对?
“你啊!”苏梦君讪然一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刚才三王爷叫了一声,在座的所有人都齐齐地涌上了大案前头,满是兴趣地去看苏梦君与江月签的合同书。看着看着,有些人坐不住了,叫了起来:“这也太过份了,居然还有些要求!简直是藐视朝廷官府!”
对这个人的叫嚣江月理都不理,依旧低着头对她的手指!
吵吵嚷嚷地好一阵子,终于安静了下来,于大人和三王爷也恢复了往日的沉着冷静,他们都看着江月,且异口同声地跟江月说:“好大的胆子啊!”
江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答:“都说了嘛,咱这是买卖,买卖的买卖,得你愿意买,我愿意卖!我也没有要强求苏大人的意思,对不对?”
看着对上自己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苏梦君又叹了一口气,随即点头说:“是!”
“唉!我说你小子分明是……”三王爷说到这里又顿住了,看了看江月又看了看那合同上的条款,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喝一声:“退堂!”说着自己先甩袖子走了!
大伙儿一见他走了,也都陆陆续续地走了,有些少数的人凑上前来跟江月商量:“江先生,咱能不能少给点儿?”
“可以啊!”江月答得很干脆,在问的那人满心欢喜的时候她又说:“这不是于大人要请我吗?又不是你们,少也好,多也好,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的意思,就咱们几个州府推广,不走巡抚衙门,我们跟苏大人一样,也跟你签那个合同。”那人听了江月的口气,连忙拉了椅子过来坐在江月的对面,很是认真地说着。
江月一听这人竟说这个,她有些兴趣了,看了看苏梦君,然后说:“你们不怕得罪于大人?”
“谈不上什么得罪!”那人摆了摆手很是自信地说着。
“我给你说,我要顾及几个地方,那就得人手,这些人并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行的。首先他们也得熟悉农耕,而且还得对各地的风俗人情以及气候条件熟悉,中间最为重要的必须得先懂得了新农产物、水稻种植才行!”江月说着顿了一下又说:“而这些人都必须从苏大人或是从沐家抽调,这里面就会有些另外的费用!我要那么多钱倒不全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总得让人家干活儿吧,谁不养家糊口是吧?”
“是是是!”
“是那个道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边上又凑了一个人,对着江月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江月看着二人听得十分认真,正要往下说,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一下,一看见苏梦君给自己使眼色,抬头一瞧只见于大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这个给你!”于大人走进来,将手中的一张纸扔给了江月,一脸的不高兴!
苏梦君将那纸替江月捡了起来,也不敢看直接给了江月。江月接过纸莫明其妙地看了于大人一眼,然后才低头看纸上的内容,刚看两眼,她的眼睛就突了出来,声音也结巴了:“于大人,这,这,不太好吧?”
这张纸竟是巡抚衙门聘用江月的合同,合同是按照江月与苏梦君签订的那个合同仿订的,以真定府下四个州府、六个直辖县为单位,规定江月在三年的时间里在上述地方推广两百万亩面积的新农作物,整改至少五百万亩水田种水稻!平均每年给江月个人一万两的工资,再另给她三万两相当费用的支出!并在合同中明确规定,江月在真定府辖下任何一州府、知县在农耕一事上有全权,当然也有全责任!
“万一遇到天灾怎么办?”江月瞪着眼睛望着于大人,“我不是神仙,天灾人祸可不是我能左右的,于大人!”
“这里面有规定!”于大人说着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江月接过纸,看了看,纸张上明确了江月在下面做事时各州府县应全力配合,但是却在天灾上摆了江月一道,那纸上明文规定,巡抚衙门聘用江月支付江月必要的费用,那就有对应付天灾的责任!看着这一条款,江月大呼不公平可却无话可说,谁叫自己事先放出大话来呢!
“我觉得我还是比较适合跟着苏大人!”江月咽了咽口水,实在是不敢签这个合同!
“由不得你!”于大人冷着声音说着,就从桌案上把笔忝好了墨递了到了江月的面前,淡淡地说:“签吧,江大人!”
“苏梦君!”江月没辙了,只得求助苏梦君。
“没事,签吧!”苏梦君万没有想到,江月叫自己的名字竟是这个时候!看着江月害怕的样子,到最后苏梦君还是有些不忍了,对于大人说:“于大人,她其实说得没错,天灾人祸也不是她能左右的,所以我觉得应该对她负的责各种情况分深浅进行明确划分,这样一来,一会吓着她,二也算是大人您和王爷给她的恩典。她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得了大人和王爷的恩典自然会肝脑涂地报答!”
“就是,不明确好,万一死一棵苗也要砍我的头怎么办!”江月这会儿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劲,缩着脖子,那样子真的是怂极了!
附和完苏梦君,江月发现于大人还是老姿势看着自己,她有些急了,一脸警惕地瞪大了眼睛,叫道:“你为明确,打死我我也不签这个!”叫完江月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拔腿就跑!也不知道为什么于大人竟没有让人来追她,就这样她一路跑回了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