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汤水面,沐春阳觉得精神好多了,见着江月耷拉着脑袋便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头喊了一声铁嘴鸡,然后问她:“那个苏大人说得没错,你还是喜欢他的吧?”
沐春阳居然拍江月的头,要搁以前江月肯定会没有好话回,不过今天她却没有骂沐春阳,而是点了点头,说:“不管怎么说,我也不会当别人的小老婆!”说着又否定着补充:“不,不仅是小老婆,就是大老婆我也不当!”
“嗯,还有呢?”沐春阳眨着眼睛直点头。
江月看着沐春阳,发现这会儿的沐春阳真的跟自己以前认识的沐春阳大不一样,她不自觉地就想与他沟通,想了想便跟沐春阳说:“就像我刚才说的,我江月就算再不济也不会沦为与人共事一夫!我江月对婚姻的认识是,宁缺毋滥!沐春阳,记着了?如果有一天你听见说我要结婚了,你那姐夫一定是一个眼里只有我,一生只会有我一个女人的纯情男人!”
“他跟你结婚的时候是一个纯情男人,那谁又能保证结婚后就一直纯情下去呢?”沐春阳觉得这是一个极重要的问题,有必要提醒一下江月,虽然他并不太了解那个“纯情”一词到底是什么东西。
沐春阳一番好意,谁知道得来的竟是江月的一记白眼,只听江月说:“怯,这有什么,男人不纯情,我就休了他!”
一听这话沐春阳立马就笑了:“真有你想得出来的,我只听说男人休女人的,还没有听说过天下底下有哪个女人把她男人给休了?”
“听说本朝的康荣皇后是一个女将军?敢问她之前可出过被封爵位的女将军?”江月瞅着沐春阳挑了挑眉毛,说:“康荣皇后能当我朝第一个女将军,我为什么就不能做第一个休了丈夫的女人?再说了,就算休不了他我还不会让他过好!他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他敢在外面金屋藏娇,我就不会养小白脸?哼,他敢娶一个,我就敢偷一双!看谁比谁更丢人!”
江月这话落在谁的耳里无疑都是重磅炸弹,沐春阳被轰得傻呆了,他吞了吞口水,艰难地说:
“幸好,我对你没有意思!”
“怯!”江月不屑地斜了沐春阳一眼,说:“就你这一个小屁孩儿,我还看不上眼呢!”
“铁嘴鸡,好歹我也快十六了,你不要老是小屁孩儿小屁孩儿地叫我行吗?我大哥在我这里么大的时候,都他们明珠了!”沐春阳受不了江月老把他当孩子,摆出事实来跟江月证明自己不是孩子!
虽说沐春阳争取了,但在江月的眼里他还是个大男孩,看他的眼神依旧是斜着的:“你不是还没有成家立室吗?也没有孩子吗?”
沐春阳气结,他发现自己在江月的面前是什么理都走不通,索性不说了,往榻上一倒说了一声:“懒得跟你说,我睡觉了!”说着就扯过被子,往自己身上盖。
“你还要赖在我这里啊?”江月一把扯着被子,瞪着眼睛说:“回你屋睡去!”
“回不去了!”沐春阳扒拉扒拉被子,没有争过江月,只得放弃坐了起来,跟江月说:“铁嘴鸡,那个苏梦君还真不是一般的小气,你知道吗?你不愿意给他当小老婆,竟把我的房子给退了,让我没地方睡,你说小气不小气?”
江月这才知道沐春阳没得地睡了才赖在自己这里,气得不行,说:“那你也不能老睡我这里啊!”
“那我睡哪儿?”沐春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睡冯小二那里去!”江月说着又想起冯小二那里有那个茶农老汉在,便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去给你要一间!”
沐春阳下了榻阻止道:“别去啦,我问过了没有空房了!”
江月瞪着沐春阳好一会儿,想得脑仁儿都疼了也没有想出辙来,心道那就在凑合一晚吧!还是像头天晚上那般,沐春阳睡床,江月睡榻。
按照事先安排的第二天就该去巡抚衙门开会,所以江月第二天起得特别地早,出了门见着苏梦君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的门口看着自己这边,她微微一怔随即走了过去,与平常一样问:“吃过了吗?”
苏梦君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说:“我已经叫饭了,一起吃吧。”
“好啊,我去□□阳!”江月见苏梦君虽然面色淡淡的,但说出来的话还算正常,便笑了,冲着他问道:“苏大人不会解雇我吧?”
“你只要愿意,我不会没有那个度量,非要赶你走!”苏梦君这时候脸上也露出了笑,虽然有些不太自然,到底还是笑了。
江月一见苏梦君的表情心头上的石块终于放了下来,笑着说:“苏大人果然是大人大量,我去□□阳了,是去下面大厅里吃吗?”
“就在我屋吧!”苏梦君说着又补充道:“我屋里宽敞!”
“哦。好!”江月朝屋里看了一眼,只见屋里坐着一个身影,面上就是一僵,然后迅速地转身走了。
把沐春阳叫起来,然后来到苏梦君的屋里,那个身影果然就是苏夫人,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江月还是有些不自在,看了看众人干咳了一声朝苏梦君问道:“那个任大人怎么还没有来?”
“妹妹,咱们先坐吧,老爷已经派人去叫任大人了,一会儿就来。”苏夫人出其意外地对江月亲热,笑眯眯地拉着江月坐了下来。
苏夫人的亲热让江月很是有些不自在,她轻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胳膊从苏夫人的手中抽回,笑着说:“谢夫人,夫人叫我江月就好!”
“好。”苏夫人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苏梦君,轻声地应着。
见着三人的样子沐春阳觉得有意思极了,他冲江月眨了眨眼,然后笑着问江月:“我那个干爹吃什么啊?”
“冯小二会安排的!”江月瞪了眼沐春阳,警告他不要摆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任大人被苏怀安领着来了,苏梦君这才坐了过来,招呼着苏夫人给众人盛粥,江月本想上去帮忙,又觉得恐怕有些暖昧,便又坐了回来。
吃罢了饭苏梦君先回了里屋整理,江月和任逢难走了出来,到了外头沐春阳苦着脸问江月:“我怎么办啊?难不成就在这里呆着?”
江月一听就瞪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不在这里呆着,想往哪里去?”说着对冯小二问:“给家里的信送回去了吗?”听得冯小二答送回去了,江月点了点头,又对沐春阳说:“哪儿也别去,等我把这里的事办完了,跟我一起回临城,到时候我让沐安送你回去!”
“不要!铁嘴鸡,我不想回去!”沐春阳跺着脚地叫着。
“不回去也得回去!”江月根本就不理沐春阳的恳求!
沐春阳一下子就急了,他跳着高地跟江月吼了起来:“凭什么啊?我都这么大了你们还管着我?凭什么你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我不行?”
听着沐春阳的话,江月就是一顿,她转过头来看着沐春阳好一会儿才说:“那你想去干什么?你多好的命,人家考完秀才怎么着也得等三年才能考举人,你考完秀才第二年就有恩科,这是多好的机会,你不好好地复习准备去考试,你要干什么?你知道吗?这可是数十年才难得一次机会,这一次你考中举人后只要再等三年就可以进京考试了,你错过这次可还得等六年才能进京?你脑子坏了啊,连这个都不会算!”
“我就不想考试!”沐春阳说着就推开了江月,朝着他们屋跑去。
江月连忙跟上,进了屋里一瞧沐春阳竟在收拾东西,知道他是又要跑,连忙拦住说:“春阳,你不能这样,你知道夫人跟老爷对你的期望有多大,你这样做会让他们伤心的!”
沐春阳争不过江月,他只有拿桌椅板凳撒气,一通乱砸后身子都软了,靠着墙背溜在了地上坐着,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着江月说:“让他们伤心,谁管过我伤不伤心?”说完这句话,眼泪就顺着他的眼角就滑落了下来,接着江月就听到了啪嗒一声。
一看沐春阳哭了江月想骂也骂不出口了,连忙问:“怎么,这是怎么了嘛?咱有话好好说就是,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哭了起来?”江月受不住,伸手去拉沐春阳想让他起来说话。
沐春阳吼了一嗓子,然后将江月的手甩开,接着怒气冲冲地朝江月吼道:“你找我干什么?你就让我在外面呆着就行了,你找我干什么啊?”
“我收到的信都是眼泪浸过的,我能不找你吗?再说了,你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吃不上,喝不上,连衣服都当了,要不是你那干爹帮你,你早饿死了。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在外面能活?”江月说着又伸手去捞他,这次沐春阳没有甩开她,江月把他拉了起来,摁在椅子上,然后又给沐春阳拧了帕子递过来。
“活着受罪也不如死了干净!”看着那帕子沐春阳哭得更厉害了,扒拉掉桌上了东西抱着痛哭,且哭且跟江月说:“都说我是家里面最受宠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谁知道我的苦啊!动不能,静也不能!你们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连五哥也都可以娶自己喜欢的女人,就我不可,我什么都不可以自己决定!”
“春阳!你还小,好些事都还不懂,天下的爹娘哪有不疼自己的儿子,你要相信爹娘给你安排的都是最好的!”江月听沐春阳说这么多,她多少也知道沐春阳不外乎就是青春期叛逆了,她早早地就没了父母,但却比一般人更理解做父母对儿女的心思。
“是最好的,可却不是我想要的!”江月苦口泼心的劝说并未让沐春阳的想法有所改变,沐春阳哭着跟江月说:“我也不是不愿意读书,我是不愿意走仕途,当官有什么好啊!你是知道我们家的,在朝中就没有什么人,不,从上到下数三代,再五服里划一圈,都没有一个是做官的,我还走什么仕途啊!就咱们这个家势,我就算考中了举人,考中了进士,又能怎么样?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四十年后,我也顶多是个五六品的小官!能有什么作为?”
在这一段时间里官场中的事江月多少还是知道了些,她觉得沐春阳说得也对,但是……,江月想了想对沐春说:“纵然这样,你也不可能离家出走啊?”
对江月这句话的指责,沐春阳无处可驳,他扭过了脖子。
江月见沐春阳听了进去,她趁机跟沐春阳说:“你不喜欢做走仕途,你可以跟夫人和老爷说嘛,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好几个月,多少还是有些妥的不是吗?父母养了咱们一场,总是有恩的,他们年纪又都那么大了,且身体也不好,你又怎么能惹他们担忧呢?”沐家二老又那么好,江月不想让他们伤心。
“我说过,你当我没有说过呢?可是有什么用?”沐春阳说着就将腿掠开,指着小腿上的伤痕对江月说:“你瞧,这就是我说了的结果!我,差点儿没被爹打死!”
经沐春阳一说江月这才看见沐春阳腿上有一块小疤,瞧那颜色,并不像旧年间的伤,倒像刚几个月出来的,她叹了一口气,说:“我也刚从你这么个年纪过来没有多久,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只是你也要体谅老爷和夫人。如你所说,你们家上下三代、五服以内都没有一个做官的,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一个能读的人,大家自然会对你有所期望。刚才我说了,父母养了我们一场,不管怎么说对我们都是有恩的,就算是为了报父母的养育之恩,我们也该想法完成他们的心愿不是?就算是你不想走仕途,大可以考了功名后再向朝廷告辞,这样一来,既完成了父母对你的期望,又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多好啊!你又还年轻,如果努力,就算考中的进士,到时候你也只不过才二十出头,还有大把的时间供你享乐呢?为了你往后的几十年过得舒心自在,你就先完成父母的愿望不好吗?”
身为过来人的江月对沐春阳的心思还是了解的,但是沐家二老那么好的人她又怎么能忍心让他们伤心呢?江月决定好好开导一下沐春阳,凭着他跟自己说这些话的情况看,江月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开导成功。
“那我要是考不中呢?”沐春阳望着江月问道。
江月知道沐春阳的心思,她微微一笑,指着沐春阳的腿上的疤痕说:“你看看它就知道结果了!”
沐春阳一听就干嚎了一声,随即咚地一声栽到了桌子上,苦着一张脸问江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江月摇了摇头,说:“春阳,其实你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不是吗?”
“那我考中后爹娘不让我辞官怎么办?”沐春阳又问江月。
“你倒想得多,且多想想你怎么把它考中吧!”江月白了沐春阳一眼,透过窗户瞅见任逢难在跟冯小二说什么,便顿了一下,然后跟沐春阳说:“就算到时候老爷和夫人不同意,你也会有很多办法的,对不对?”
听出了江月话里的弦外之间,沐春阳咧着嘴笑了,一个劲儿地点头:“没错,没错!”
“看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江月点了他一指,将手中的帕子搭在了他的脸上,然后转身就走。
沐春阳抹了一把脸,看见江月要走连忙将她拉住,吱吱唔唔地对江月说:“刚才的事,别乱跟别人说啊?”
江月哈哈一笑,说:“我不说别人也知道你哭了!”
“为什么?”沐春阳很不明白!
“谁叫你刚才叫唤的嗓门儿那么大!”江月说完沐春阳就傻了,接着嗷呜地一声重新栽回到桌上,江月见罢笑着就出了门,到了门口又说:“离明年还早呢,你既然出来了就索性再散散心,但是有一条,不许一声不吭地跑了,知道吗?”
“那你得给我钱!”沐春阳理所当然地要求。
“行,不过我手上可没有多的钱,你要要多的只得跟我回临城了!”江月说着又走了回来,打量了一下沐春阳的身上,然后来到了床前将床头柜里的包袱取出来,从里面拿出两块银子递给沐春阳,说:“今天你没事就出去买两身衣裳,然后给你的那个干爹也买两身衣裳!”说到这里江月一顿,问:“你准备把你那个干爹怎么安排?”
沐春阳接过银子,拿在袖子上擦了擦,一边看着一边理所当然地给江月说:“还能怎么安排,你带回临城呗!他在这里无亲无故的,一个孤老头子喝口水都不方便!”
江月一听这话就来气,可时间又紧由不得她发火,只得点头说:“既是这样就好好地为他买两身衣裳,对了,我昨天听他有些咳嗽,你顺便带他去看看大夫!”
“知道了。”沐春阳说着就将银子揣了起来,看见江月腰间有个袋子,像是闲着的,就扯了下来,挂在了自己的腰上,看了看还说:“挺好看的啊?”
江月气极了,狠狠地瞪了沐春阳一眼,见着冯小二进了屋这才朝外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