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演练的结果完全是一边倒的。
陈吊眼使出了浑身本领,包括姑姑陈淑桢教授的南少林剑术,只见他手上木棍捂得水泼不进,挑、打、拨、撇,以自己为三角阵型的最前端,挡住了琉球汉军的步步进逼。
随着汉军整齐划一的前进步伐,他的亲兵要么倒下,要么节节退后,汉军的长矛密密麻麻,根本无隙可乘,以陈吊眼的武功,也只保得住自己,没法冲破汉军的队形。
高台上的楚风看得一清二楚,陈吊眼本人还能苦苦支撑,但他两边的亲兵却被击退、击倒,汉军两翼前进,畲汉义军的队伍阵型也随着变化,由最初的钝角三角形变成直角,直角变成锐角,只陈吊眼一人在尖端上死战不退。
陈淑桢密如疾风骤雨的鼓点,倒好像是在给琉球汉军助威。
“妈的,不打了,我们输了!”陈吊眼气恼的扔下手中木棍,怎么回事嘛,若是捉对厮杀,他绝对确信能在三招内打倒对面的任何一个人,但他们排成阵型后,自己每次想往前冲,前面第一排正对的一条枪、左右各一条枪,第二排三条枪就全指着自己,挡开这根挡不开那根,就算使地趟刀滚过去,人家第三排还有一溜刀手等着呢!
这仗根本没法打,武功再高也没球用!
等他停了手,四下一看才现,自己一百亲兵还站着的只有十多个了,而且都挤在自己身后,成狭窄的一溜,几乎要排成竖列了,其他人都满身沾满石灰白点,表示他们被琉球人击中了无数次,早已不剩下半条命;而对面的汉军呢。身上黑衣如墨染,偶尔有人军服上带个白点,也在肩头、四肢等不致命的地方。
陈吊眼一脸沮丧的走到将台前,朝楚风单膝跪下,拱手道:“楚总督。俺陈吊眼服了!今后你说咋办就咋办!”
楚风暗笑,我琉球军为全脱产大强度训练加严格纪律塑造的近代军队,排成阵型正面对抗一群刚拿起武器的老百姓,如果战局不是一边倒,那也不必去和鞑子争锋了,自己滚回妈妈家吃奶吧。
裁汰老弱,十中选一。挑出了五千精兵,其他人全部解散回家。校场上,每一家人地长辈临走前都嘱咐了子弟:
“好好干。别给咱红石头寨丢脸。”
“保大宋。灭鞑虏。学岳爷爷那般。精忠报国。不要怕死。为国死了。祖宗欢喜。若是贪生怕死投降鞑虏。你爷爷祖祖在地下都睡不安稳。”
“儿啊。爹回去就替你做好灵牌。供到祠堂里去。再让你哥家小二承你地嗣。你也算有后了……”
淘汰下来地老弱妇女走了。他们甚至连路费都不需要。从泉州城回寨子。近地几十里。远地几百里。就这么扛起自己地东西。说说笑笑地走了。
留在东校场上地人。看起来整齐了许多。全是年轻力壮地小伙子。一个个黑黝黝、瘦精精地。
“集合!”楚风喊出口令地时候。差距立刻体现出来。汉军迈着整齐地步伐。一队队走上校场。盔甲武器全是制式装备。所有人保持沉默。一句话也不说。而畲汉义军一开始根本没反应过来什么叫集合。等到汉军排成整齐地队列后。陈吊眼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声呼喝着乱哄哄地手下:“排队。列阵。怎么搞地。快点!”
楚风摇摇头,这些兵,本应经过至少一个月的训练,才能勉强称为军队的,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文天祥在江西的局势,表面看来军威大振,实际上危如累卵。从地理位置上看,赣南位于广东福建之间,而又向北方突出,是最容易遭到敌人打击的一环,而文天祥却分兵攻打赣州吉州等坚城,一旦敌人铁骑突进,很容易被各个击破。
如果赣南不保,以南岭、武夷山为前线,两广八闽台湾海南为后方地战略意图,必将成为一纸空文!
自己中学时候学过《正气歌》,教辅材料上有个延伸阅读,如果没有记错地话,八月份文天祥就会遭到致命打击,在一个名字很怪,叫什么呢,哦,“空坑”的地方几乎全军覆没,从此赣南局势糜烂不可收拾。
现在已是七月二十日,时间不多了,必须在文天祥空坑大败之前和他会师,才能挽回局势!
楚风的第一条命令就是:“收拾随身物品,扔掉铠甲、武器,我只给你们一个时辰,然后我们就要用五天时间跑到漳州!”
哗,兵丁们喧哗起来,就连陈淑桢都不敢相信:“楚总督,泉州到漳州陆路三百余里,五天赶到,每天行军六十里,这、这太强人所难了吧?以前我们行军,每天从没过四十里。还有,为什么要扔掉铠甲武器啊,您用船帮我们运?”
不难,每天六十里,三十公里,人散步的度是每小时五公里,用这种度走六个小时就行了。
“我的汉军可以日行百里,连续十天不间断,现在你们去掉了老弱、扔掉了没用的武器盔甲,日行六十里应该没问题。至于武器装备,到漳州后有更好的。”
经过刚才的对抗演练,陈吊眼对楚风是心服口服,别说扔掉武器装备,就是让他把自己扔了都行。但他那副步人甲,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搞到手地,打磨、上油保养得非常好,拿在手上,摸来摸去舍不得扔下。
“扔了吧,五十斤重地步人甲,穿着闽西赣南的大山上跑,你会直接滚到坡下面,”楚风指指陆猛身上锃光瓦亮地胸甲:“到漳州后,给你们这样的胸甲。”
陈淑桢站在旁边,听了之后眼前一亮,琉球甲十多斤重,刀砍不裂枪刺不穿,比笨重地步人甲好得多了,忽地又闷闷的说:“真的?可我们没钱买呀!”
朝廷从琉球买了一万多套盔甲武器,不过半套也没给畲汉义军,“虚外实内”“强干弱枝”是大宋朝的基本国策,三百年不动摇。
畲汉义军看着琉球甲、琉球刀眼馋,只能自己吞口水,他们连军饷都不出来,更别说买武器装备了。
楚风笑笑:“什么钱不钱的?我们是战友,帮你们就是帮自己!”
战友?陈淑桢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楚风,她的眼神,亮亮的。
陈吊眼的眼神也很亮,但是他的斜眼睛,怎么看都有点“猥琐”的感觉。自打楚总督说送琉球甲,他一直盯着陆猛身上那副,眼珠子都没转过。
陆猛心里就毛毛的,有被苍蝇盯住的感觉。
“打仗?我也要去!”赵筠和红莺穿上不知哪儿搞来的戎服,大宋朝的大长公主腰间佩上镶七宝的百炼宝剑,一头青丝用孝带扎住,红莺拿着杆金光灿灿的短枪,雄纠纠气昂昂的护在身后楚风无奈的挠挠头,“我的公主小姐耶,这打仗也是你能去的吗?老老实实等我回来吧。”
“陈淑桢能领兵打仗,我为什么不能?”赵筠一挺身子,胸脯耸得高高的,看得楚风一阵眼晕,“她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和我手帕交呢,要说兵书战策,她以前还没我读得多!”
陈淑桢世居泉州,父亲陈文龙和秀王赵与交情颇深,两家常常往来。后来她出嫁,夫家住在晋江许家巷,离秀王府不到十里路,还常到王府来看郡主,下下棋、吟吟诗。
也不知怎的,听说楚大呆子要和陈淑桢姐姐一块去赣南,赵筠心里就有点不痛快,整天闷闷的不爱说话。陈姐姐那么英武漂亮,年纪轻轻没了丈夫,又带着点楚楚可怜的味道,更容易让男人心动,楚呆子是海外归来的,不讲什么礼法,他们会不会……万一……
红莺看出公主姐姐的那点小心思,立马撺掇着要一块上阵杀敌,本来嘛,陈淑桢是书香门第的大家小姐,娇娇怯怯的,就会几手南少林的花拳绣腿,外面看上去还不如咱家小姐呢,她都能带兵打仗,小姐为啥不能呢?
楚风抓着美人儿香滑柔软的小手,赵筠脸上一红待要挣脱,想到他去赣南生死未卜,心下一软,也就随他握着了。
楚风暗暗一笑,耐心给她解释:“陈淑桢嫁到许家,这些客家人、畲人多是许家生意往来的客户,要不就是种他们家地的佃户,所以她才能做到义军统帅、闽广宣抚使。若是你有个死掉的丈夫像许汉青一样,你就可以上阵打仗。”
“呸呸呸!”红莺叫道:“我家公主还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哪儿来的什么死丈夫!”
赵筠却道:“你为什么非得跟着去?我瞧你这呆子指挥打仗也是稀松平常,让你手下那什么陆猛啊许铁柱啊去就行了,身为琉球之主,何必亲履险地?”
是的,你说的很对,但我有另外的原因。楚风的目光投向西北方,那儿有一根民族的脊梁,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后世无数仁人志士正是念着这正气歌,前赴后继的踏上了民族精神的祭坛。
“我想去见见文天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