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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见状,面色却是依旧不变,缓缓说道:“陈大人,辽东的人口有余万人是不假,但其中只有十余万人是从中原过来的大隋移民,算是守法纳税的良民。另外的人不是高丽奴隶,就是未曾教化的草原部落蛮夷。个个性情凶悍好斗,遇上脾气好点的,遵纪守法的,或许还会将自己的东西和汉人平等交换。如果遇上那些脾气暴燥的,心怀不轨的歹徒,就会动手抢劫财物。他们能够不生事就算好的了,这些草原蛮如何从他们身上收得到税钱呢?”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说道:“而那十多万从中原过来的姓,也是宇元帅过去向其承诺了,来辽东耕种经商税收减半,这样他们才肯举家迁移的。不然,人家在家乡过得好好的,凭什么来辽东这样一个危险又寒冷的塞外荒原呢?”
他这时望向陈棱,露出一脸沮丧的模样说道:“陈大人,下官虽然主管财政,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陈棱听完之后,也是瞠目结舌,魏征说的的确合情合理,如果不税收减半,怎么吸引得到中原移民来辽东?而如果没人来辽东居住,只怕连这每月两千五贯钱也收不到。他们这些人难道喝西北风去吗?只是如此一来,这点钱只怕发给辽东的官员,以及各郡驻守兵丁的饷钱都有点周转不灵,又何来的钱建辽东新城和新府衙呢?
他可根本没有想到,魏征告诉他的话水分大。中原来的移民的确只有十余万人,但辽东州中原的居民可远不止这点,光是在战争后留下来的民夫都有五六十万人,如果再加上军队和民夫们接回的家属,只怕已近万。
而草原各部和高丽、济、新罗国的原住民已经被打散,按保甲制整编,进行统一的劳动和发放食物。他们的人数比隋人还多,如今辽东的总人数已是远远超过两万,甚至有可能达到万人,根本不是之前向他汇报的不足万人。
这时,陈棱望了望这人多狭小的统帅部府衙,看着有几间房的房顶上还开了天窗。住在这种地方,实在是他无法忍受的。
“魏大人,财政上的问题本官是差不多明白了。不过本官有些疑惑的是,辽东税收这么低,就是发薪饷都得精打细算,怎么宇大人以前还有钱建新城呢?”陈棱开口问道。这也是他一直疑惑的地方。
魏征一听,却是苦笑道:“陈大人,原本下官想过几天再跟您说这个事的,但既然现在您先提出来了,我就干脆跟您交个底吧:这建新城和新府衙、军营等的开支,全是宇大人派人回家,说动了家中长辈,从家族的预算中,借了一笔钱给辽东行营周转的!您看,在这本帐簿上,还有当时借款的记录和凭证。一共借了八万七千贯。红袖夫人前几天还找过我,问我什么时候能够还给宇元帅呢?”
这话让陈棱的脸色阴沉到了点,他心中恼火之,不过却又无法发作,毕竟这借条和帐册都摆在那里的,而宇阀是关陇第一大阀,以他们的实力,借个几万贯钱出来给家族弟是轻而易举的事。而宇明是宇阀现任家主宇化及的儿,想必要借钱就更方便了。
从辽东外城的规模看,用了八万七千贯也算是合情合理的,魏征并没有弄虚作假。可问题是,自己怎么还得出这样一大笔钱来?
虽然他来辽东之前,就预料到了各种困难,比如说宇明原来的部下不配合,处处刁难他,士兵不听指挥等情况。他都想好了各种应对之策,可偏偏来了以后,人家对他是客客气气,从无半点作对之意。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将辽东的局面掌控住了。但现在看来,还差得远呢。
陈棱虽是武将出身,不通政事,却也知道人事权、财政权这两样是最关键的,只有掌握住了这两项权力,他才能够树立自己的威信。可现在看来,人事权也还罢了,财政这件事情可就把他难倒了。
如果按宇明原来的税收标准,只怕自己一行人连发工资都大成问题,顶多只能勉强糊口。他原本还想在辽东捞一笔就走了,但现在看来,是绝对行不通了。
而如果把税收提高至大隋的平均标准,那这些移民不立刻闹暴乱才怪,甚至可能出现大规模回流,那自己收到的税钱就更少了。而且朝廷知道自己一来辽东任职,就逼得居民大规模逃离,那朝中的大臣和御史们会如何想?圣上又会如何想?就算是裴矩也要怪自己不识大体。想重新东山再起,重掌兵权,出人头地就只有成南柯一梦了。
“唉,看来,只有在这里过几年苦日了。搬新府衙的事只有告吹了!”陈棱心中暗暗叫苦。至于魏征催讨建新城找宇阀借的债,他已经打定主意赖到底了,反正把他卖了也还不出来。而且自己会在辽东呆多久都还不知道呢。
交接完了帐目之后,魏征正准备告辞,却见程咬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对着陈棱大叫道:“陈大人,大事不好了!契丹蛮又派兵来进攻我们辽东城附近的村寨了,说要打草谷!”
“什么?他们竟然敢进攻辽东城?”陈棱听闻之后,也是大惊失色。他来到辽东之初,便听说在草原上的部落时常跑到辽东平民的聚居区来劫掠,可一般他们只敢在交界处一些村镇打草谷,辽东城可是辽东州的府,是重兵把守的地方,一般的草原部落还是不敢到这里来撒野的。
“是的!攻到辽东城附近的时候的确很少,但一般每年总有那么一两次,来劫掠的往往是草原诸部中,最强大的一个部落,兵力往往有上万人,如今草原上最强大的便是契丹部,如何应对,还请陈大人定夺!”程咬金也是提着宣花大斧,以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说道。
陈棱一听倒是放了心,才一万多人的草原蛮,应该不会对辽东城构成威胁。他可是听说辽东城有十余万大军的,虽然现在有不少分散在各城池中,但驻守辽东城的也有两万人。而且这些官兵还是左翎卫军的精锐部队,对付这些连盔甲都没有,全是穿着兽皮,拿着劣质武器的草原蛮,隋军岂不是可以轻易将敌人杀得落花流水吗?
“程将军,那你就速与罗士信、秦琼两位将军一起出战吧!听说你们都是张须陀将军的部将。想必所属部队战斗力惊人,有张将军八风营的威风!本官马上集合我的亲兵前来支援!咱们万人对付才一万多人的契丹蛮,应该能轻松击败他们的!”陈棱下令道。他也想一来就打个大胜仗,在辽东将士面前赢个好口碑。
程咬金这时却苦笑一声道:“陈大人,只怕……只怕是不成了!”
陈棱面色顿变,一脸紧张道:“为何不成?”
程咬金上前走了两步,贴近陈棱的耳朵,悄声说道:“陈大人,辽东城原有万精锐士卒是不假,但上个月底,济和新罗两地发生了叛乱,于是行营便从辽东城调拨了两万士兵前去平叛。眼下在城内只有一万士卒,还皆是从民夫中招的新兵。战斗力很差……而且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领军饷了,人人无心战斗,眼下全靠末将和几位将军依仗以前的威信,才勉强压制住没有哗变。如果让他们上阵迎敌,只怕一上战场就要逃个精光!”
“什么!没发军饷?府库内不是还有八贯吗?可以先发下去救急啊!”陈棱一听顿时急了!
程咬金这时却是两手一摊,神色苦恼道:“陈大人,八贯钱哪够啊!每名士兵一个月的军饷便是吊钱,一万名士兵一个月就要千贯,这还没算其他城池,以及府衙官员的薪俸……”
“普通士兵都一个月吊钱?”陈棱一听大惊道:“朝廷规定,每名士兵不是一月一吊钱的军饷吗?你们咋将标准提高了倍?”
程咬金叹道:“不这样没办法啊!经历了次远征高丽之战后,谁都不愿意再当兵了。就是开到吊钱的军饷,招新兵也是很费了些力气,宇将军还宣布免除了当兵者全家人的税收,这样才招到十万新兵的。”
陈棱这下真是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他立刻便派随从去通知自己的弟弟袁亮和部将陈志勇,让他们去召集自己带来的五千左武卫军准备迎敌。然后自己和程咬金一道,前去内城新建的军营,想试试能不能说服这一万左翎卫军士卒出战。
到了军营之后,他才发现,这些两两聚成一堆的兵士,一个个身上痞气十足,抱着长枪蹲在地上毫无站起之意。他属下几名军官上前喝骂,反被这些士卒打得鼻青脸肿。看来,这些左翎卫军士兵也着实不好惹。
就在陈棱琢磨怎么才能让这些已经听见远处响起了号角声,只见一群群身着兽皮,戴着皮帽的契丹人正骑着骏马,举着砍刀、长枪等利器,拿着一把把弓弩,嘴里怪叫着向辽东城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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