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莲躺在床上,床边已经没有长期以来的地铺了,落休睡在了走廊的最里间,和她有很远的距离呢。
夭莲翻了翻身,明天就是春节了,是初一呢,今晚的月亮竟然是如此的微弱,几乎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起身,摸黑在柜子里找到笛子,这一支笛子,还是当初轫涸亲手做的,抚摸着沁凉的竹子,心中是微微的感伤。
放到嘴边,依稀记得当日轫涸的话,手法,姿势。
曲调从她的嘴边飞扬出去,轻盈而空灵。
忽然之间的,窗外传来应和之声,仿佛是吹叶子的声音,清亮的,高调的,却又是那般婉转的。
夭莲推开窗,是轫涸吗?这个曲调!
“喂!”只是一阵微风,原本在院中的人已经在她的脸旁,声音也同时停下。
“怎么还没有睡?”那再熟悉不过的清淡的幽香味。
“睡不着,你呢?”落休靠在窗口。
“也睡不着。”夭莲把头伸到窗外,虽然有些冷,不过这样微微的寒风能够清醒头脑呢。
“嗯。”落休应了一声,再没了声音。
“……”长久的沉默。
“我想了很久,有些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你,还是让一切归于沉寂。”落休的嗓音变得低沉。
“什么事情啊?”他的声音太低了,她听不清楚,本能的凑过耳朵。
“就是……”他转过头,却惊讶的发现,她的脸庞近在咫尺。
“……”沉默,而这样的沉默让两个人恍惚不已。
“没什么!”落休说道,如来时一样,一阵微风,消失在夜色之中。
夭莲不太确定,用手摸了摸,落休的确已经离开了。
“搞什么?”夭莲颓丧的叹了口气。
“啊,我在遗憾什么啊!”烦恼啊,躺回床上,蒙头睡过去。
烛光下,落休挑着灯丝,湖水绿的眼眸中犹豫不决。
告诉她,她一定会离开的,这样不是很好吗?不去计较她是雨茵还是夭莲,不去理会过去的事情,这样的淡淡的幸福,偶尔吵吵架,偶尔说说闹闹,仿佛是冬日的暖阳,不会灼伤,不会冻凉,平平淡淡的温暖,安安静静的温柔,他喜欢这样的生活,甚至,越渐依赖这样的生活,让他有了活着的感觉,让他再次知道,笑,是怎样的,悲伤,是怎样的。
倘若她离开……
他该如何是好?
再次去体会失去吗?
不,根本没有得到。
就算是自己的心,有正视过她吗?模糊她和雨茵的界限,是逃避,是懦弱。
她和雨茵并不一样,雨茵温柔的如同春水,她就是一只猫,心情好的时候用细柔的皮毛蹭蹭你,心情不好了,一爪子出其不意,一个人的时候喜欢自娱自乐,还乐此不疲。
如果她知道她寻找的一切真相,都是出自他之手,她会怎么做?
他不想看不到她,不想失去她。
起身,穿过长长地走廊,停在她的房门前。
想进去,哪怕,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睡去,就好。
可是,进去了,又如何,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总有一天她一定会离他而去,并且刀刃相向。
手放下,转身,离开。
同一时刻,门打开,温暖的身体贴在他的后背,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际。
“我……”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转过身来,他不知道,该不该去回应她的拥抱。
“果然没有你在身边会睡不着,我铺好地铺了!”夭莲放开他,仰着头笑着说。
“……”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没有了抵抗力,他不希望她知道过去的一切,他不会说,也不会让任何人说出来,什么手段都可以。
清晨,老板娘推开房门,看到了熟睡的二人,笑着摇了摇头。
“快起来!”老板娘掀掉二人的被子,两个人朦朦胧胧的起来,在老板娘的催促下,收拾了地铺,洗脸漱口,整理衣服,等到一切忙妥当,已经接近中午。
“甜汤!”老板娘盛了两碗蜜枣汤递给夭莲和落休。
“哇,很好喝!”落休喝了一口,称赞道。
“诶?真是很难得听到你夸奖别人呢!”夭莲睁大了眼看着他。
“一直都没有吃过甜的东西,今天尝尝,很不错!”落休笑看着老板娘。
“心情好的时候喝甜汤是最香的。”老板娘故意的瞅瞅落休又瞅瞅夭莲,夭莲不明所以,落休只是轻笑两声。
“还以为今年的春节会被限制的。”老板从屋外走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老板娘问道。
“今早的告示,二皇子的蝶妃仙去,皇族要行大葬之礼,不过,是一个月之后,天下才要戴孝。”老板说道。
“二皇子?蝶妃?”夭莲的眉头微微皱起,手中的汤勺掉在了碗中,落休看着她,眼神逐渐的暗淡。
“我也没有听过什么蝶妃,二皇子不是未曾有妻子吗?听李大爷说是襄王的女儿,这里面还真是乱七八糟的。”老板喝了口甜汤,摇摇头。
“……”蝶妃?襄王的女儿?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
“快喝汤。”落休敲敲她的脑袋,提醒她。
夭莲醒悟,对着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的老板夫妇笑了笑。
“带你去一个地方。”饭后,落休穿上大衣,对在窗口发呆的夭莲说。
“去哪里?”夭莲疑惑的看着他。
“穿上衣服。”落休不去理会她的疑问,颇带命令的说。
夭莲默默的穿上大衣,跟着落休走到院子的后门。
“这是去哪里?”夭莲看着他刻意避开老板夫妇,问道。
“闭上眼睛,直到我让你睁开为止!”落休搂住她的腰。
夭莲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还是闭上了眼睛。
仿佛是风划过耳际,又仿佛不是,他给她捂上绒毛的帽子,她听不到外面的声音,露在外面的手,感觉到一丝疼痛,仿佛是寒风刺骨的痛觉。
过了很久,落休摘下她的帽子,她迷蒙的睁开眼睛。
“这是哪儿?!”夭莲大惊,他们怎么站在屋顶。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下面。
是宫殿,是葬礼,黑压压的很多人,可是,她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穿上正统的皇族的服装,浅金色的袍子上金龙纹路,头发束在头顶,他站在棺木的旁边,她看不清他的神情,悲伤?一定很悲伤。
忽然人群中骚动起来,一个中年男人蹒跚的走到棺木前,浑身颤动,是在哭泣,还是那种最无力的哭喊,他走到轫涸的面前,她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是,她看到中年男人的激动,甚至伸手要去打他。
“混蛋!”夭莲差一点就要冲下去,一只手拉住她,她回头,看到落休没有表情的面容。
“我想下去,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他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夭莲几乎恳求的说。
“下去之后呢?”落休冷声问。
“之后?”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被劫持的人忽然出现,你想他会怎么做?不要忘了,我不是给你自由,明天,我就会带你回隐地。”落休的声音变得冷硬。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带我来这里是为什么?”夭莲抓住他的衣袖,眼泪哗然而下。
“……”他没有回答,静静地给她戴上帽子,如来是一般搂住她。
“你放开我!”夭莲愤怒的要推开他。
“再挣扎试试,我现在就杀了下面所有人!”比这寒风更冷上千百倍的杀意,夭莲看着他,怔住。
“闭上眼睛。”落休缓和了语气,轻轻将她固在怀中。
在他的身边,她没有选择的余地,永远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