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离开老板一家人并未曾发现,回到客栈,夭莲推开落休,独自回到房间。
恨他吗?让她像囚笼中的金丝雀。
生他的气吗?让她明白了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无力感。
怀疑他吗?他所做的,会不会是为了自己,仅仅是岳阳夭莲而已。
夭莲靠在墙上,侧头看着窗外的梅花,孤单的,即使馨香,即使傲骨凌然,却总是孤独一人,没有蝴蝶的翩翩,没有鸟鸣的欢呼,寂寞的开放,然后默默的凋零。
隐地的人算不算是这样呢?
从到隐地的第一天起,莫名的,有一种亲切感,或许真如他们所说的,是血缘的关系,这个世界上,和她还有这血缘羁绊的,恐怕也只剩下他们了。所有人都对她很好,小吵小闹是有,可是,偶尔的,那是一种温馨,她甚至想过,她的归处到底应该是哪里?是千羽宫,还是隐地?
“小莲,隔壁王妈送来了年糕,出来吃一些吧。”老板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哦!”夭莲抹去眼角的泪水,打开门。
“你怎么了?哭了吗?”老板娘见状,紧张的问。
“没有,眼睛有些痒,揉了揉而已。”夭莲勉强的笑着说。
“好了,到楼下来吃年糕。”老板娘说完,往落休的房间走去。
夭莲看着紧闭的房门,自己不知道满足吗?他都带着自己去看过轫涸了,她还在得寸进尺?可是,如果不是他这样囚禁自己……
算了,这或许是一件好事情,听说千羽宫众人的武功都出神入化了,当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人就会变得强大,这何其不是一件好事情呢?
夭莲黯淡了神情,走下楼去。
当老板娘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场景让她惊傻在原地。
他似乎在极力克制剧烈的咳嗽,血,从捂住嘴的手指缝间哗然流下,染红了床单,染红了衣衫。
“你怎么了?”老板娘紧张的扶住他。
“没事,不要让小莲知道,关上门可以吗?”他的声音很虚弱,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好。”老板娘压低了声音,慌张的关上房门。
“不用担心,只是内力消耗过多罢了。”落休勉强坐直身子。
“我不是很懂你们习武之人的事情,可是,只是内力消耗过多而已吗?”老板娘放心不下,给他倒了杯水。
“麻烦老板娘把这一封信送到天雨茶楼。”落休拿起桌上的信,递给老板娘。
“好,没问题,你先躺下歇歇,我把这里清理一下。”老板娘说着,扶着落休,帮他掖好被角。
“麻烦老板娘了,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小莲知道。”在老板娘走之前,落休再三叮嘱。
“放心吧。”老板娘点点头,脸色沉重的走了出去。
之后的几天,落休几乎没有出过房门,夭莲常常在走廊里看着里间的房间,始终没有过去问候一声。
他说第二天会回隐地,可是已经三天过去了,还未曾见他有任何的动静。
这一日傍晚,夭莲从外面回来,掸去身上的雪花,看到老板娘正在熬药,有些疑惑。
“谁生病了吗?”夭莲走过去,问道。
“没,就是孩子他爹说嗓子有些疼。”老板娘说道。
“不碍事吧?”夭莲关心的问。
“不碍事,对了,我让你帮我买的面粉买回来没有?”
夭莲点点头,“我放到仓库去。”
说着,夭莲拎起一袋子面粉往仓库走去。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老板娘总是让她出去买东买西,不过,这几天老板一家都没有要他们的房钱,帮忙做一点事情是应该的,夭莲一边想着,一边把面粉扛到仓库里面去。
关上仓库的门,仰头看着二楼西侧的窗户,他总是喜欢开着窗户看着外面,可是,这几天,窗户总是关的严严实实,昨日看到他出来吃了些午饭,她主动和他打招呼,他竟然当做没有看到,想到这里,夭莲就一肚子火气。
就算是轫涸那件事情,她有在他的房门外向他道歉,是她的不对,她不该那样对他大呼小叫,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也不知道他都在房间里干什么。
想到这里,夭莲忽然想去看看,轻身跃起,穿过隔壁房间的窗户,一到屋里,就听到落休房间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在和谁说话?”夭莲狐疑,贴着耳朵去听。
“你能不能对你的身体负责一点?!”是落央的声音。
“都说了没关系的。”是落休,有些疲倦的样子。
“没关系没关系!你是医者还是我是医者?这次是万幸,你到底有没有一点估量?我不能保证还有第二次能够治好你!从这里到京城青域,这样的路程你居然给我用月华一个上午跑一个来回,还在这样的天气下,你知不知道就算是你也会玩命的!月华对身体造成的负担伤害,你比我更清楚,你身体畏寒,你自己也知道,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做?!失去听觉视觉触觉,你还能做什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像从前那样,把你关起来是不是更妥当一点?”
“咳!”剧烈的咳嗽,仿佛撕心裂肺一般的咳嗽声。
“为了她吗?她不是雨茵,她是岳阳夭莲,她不是那个让你一直欺骗自己的人!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好不好?在隐地安安静静的生活难道不可以吗?为了她做到这样的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歉疚?悔恨?赎罪?还是现在的她,已经取代了雨茵?”
“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一个女人让你放弃唾手可得的成功,另一个女人又让你不去顾惜自己的生命!那我们算什么?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我们又算什么?我现在说清楚,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她!”
“威胁我?”
“威胁又如何?你看不到的东西,就用我的性命来提醒你!你现在就可以先杀了我!”
“出去!”
“对不起,刚刚是我太激动了,但是,我只希望大哥能够记住,你的生命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有很多人,因为你活着,所以才苟且偷生到今天,会因为你的笑而开心,因为你的悲伤而难过不已,四哥说想和雪伊成亲,给雪伊一个名分,希望你和她能够回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脚步声渐渐消失。
失去听觉视觉触觉?畏寒?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一天他带她去看轫涸,不是简简单单的一趟跑程,那一天他不理会她的道歉,不理会她的问候,不是因为生气了,而是根本听不见,也看不见,为什么?他这样做,她可以理解为,他的心中有她的地位,可以理解为,比起他的身体,他更在乎她的心情吗?
眼泪溃奔而下,咬住衣服,不让哭声溢出嘴角,心,很痛,很痛,这样的痛,她说不出,是为了什么,他的付出?他的受伤?她的不理解?她的愚蠢?还是,明明那么想知道,却不敢问,不敢听到答案,他爱的是谁?
落寒劫住她,落在屋顶。
“你想干什么?”她怒火的问。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岳阳家的人是什么样子的,竟然让大哥做到这样的地步。”
岳阳家的人吗?这样的地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