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不满稍稍平息了一点。能够离开这间屋子就好。走得出去,害怕没机会跑路吗?
……
等了半天,空气略微停滞。我一脸黑线地回头:“我说,差不多可以放手了吧?”
“……等一下。”展晴儿的手颤巍巍地抓住我的裙角,声音略带哭腔,“趴得太久,脚抽筋了……”
“……”
于是,千辛万苦地出来了。
虽然是夜晚,但月色很亮。顺着微弱的烛火绕到客栈庭院后,澄清的月光便如水般倾泻了下来。原本还想着要趁展晴儿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的,但她却一直用手抓住我的衣袖,结果我连隐身都用不了。
“哎哟哟,好痛好痛……慢点走,我的脚啊……”展晴儿边走边小声嘟哝着,一脸的委屈。
我黑线:“你是小老头吗?”
“……”展晴儿尴尬地笑笑,侧过头瞟了我好几眼,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大哥啊?”
我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点头。
展晴儿笑了:“还真是……能那么直率地说讨厌我大哥的人,这世上除了曾大哥,也就只有你了吧?”
“……虽然你的口吻听起来好像是在夸我,但我听着一点都不高兴。”
展晴儿叹一口气,斟酌着开口:“其实,我大哥并不是个坏人。虽然他平常的确娇蛮任性、自以为是、刁钻狡猾、毫不讲理,得罪人多称呼人少,锱铢必较心胸狭隘……”
“……”说得真狠毒,不过全部都说中了。
“可是大哥本性并不坏的。”展晴儿继续念叨着,期待盯着我,“虽然他做事向来激烈,多有冒犯之处,但我希望你不要怪他。”
“嗯,明白明白,我理解的。”我敷衍似的应了几句,在心里直翻白眼——我是理解你的心情的,但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可以理解不能接受啊!一想到展晴儿刚才那满是期待的眼神,我就禁不住猜想她接下来会不会说出诸如“其实我大哥口是心非虽然老是追杀你但实际心里早就想和你来一腿……”
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我承认自从见了曾少离以后,我就好像得了被爱幻想症一样。但丰富的经验告诉我们:幻想是会变成现实的!丑男是要保持距离的!
忍不住再加快脚步,我暗地发誓一定要在到达茅房之前从展晴儿的视线里溜走。
结果——
我一脸扭曲地半蹲在茅房里,一边捂住鼻子,一边欲哭无泪地用爪子刨着门。茅房门外,展晴儿一脸正义地站着,只抛下一句:“放心,我会一直守在门口的。”
就是有你在才不放心好不好?
我一抹鳄鱼泪,磨蹭着下巴开始寻思该用什么方法从茅房里溜走。
茅房是密封的,几间彼此相连,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就是门和……我低下头,看着地上那个类似黑洞一样的便坑,眼睛开始抽搐。
唉,算了,估计也逃不掉了——难道我还能指望这里的茅房有后门吗?
我挫败地往后墙上一靠,身子突然一轻,“噗通”一声,视线中的景物来了个180度大旋转。而后身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头顶,一轮皎洁的明月闪闪发光。
“……原来还真有后门啊。”我嘀咕着,突然听见展晴儿疑惑的声音从茅房前面传来:“阮璐,你没事吧?是摔倒了吗?”
机会!
一个隐身术施展出来,我踮着脚从茅房后面溜了出去。展晴儿还在那里喊着“阮璐,阮璐?”我却早已顺着原路溜回了客栈,一脸奸笑地摸向了曾少离的房间。
所以说,人活着还是要靠运气的,危难时候能够化险为夷,怎么看都是人品问题啊!
乐呵呵地一把推开曾少离的门:“快快快,趁着那个姓展的不注意,快点收拾……”
一个眼神冷冷清清地瞥过来,眼神中带着的奸诈笑容让我一下将接下来的话全部咽进了肚子里。这的确是曾少离的房间没错,灯还盏着,曾少离和小小、小九分别坐在桌子前。
可他们的对面,是一脸笑得一脸猥琐阴险的展想墨……
逃脱计划(下)
午夜时分,坚持过摔跤水淹头撞床柱,摆脱了茅房危机展晴儿监视乌漆摸黑伸手不见五指的走路困难后,推开公主的门,见到的却是公主他后妈——这就是我现在的感受——绝对晦气!
“入夜已深,居然偷偷闯进男子闺房。哟,怎么?难道被我说中了,你是打算收拾行囊一走了之?”展想墨双手环胸,犀利的眼神沾沾自喜却是瞟向一旁的曾少离。
曾少离头也不抬,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表情掩在白纱下,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小小拘束地坐在他和展想墨之间,双手忐忑不安地捏着衣袖,时不时抬起头看向我的方向,目光闪烁得好像唯恐被抛弃的小狗一样。
小九唯恐天下不乱,捧着心故意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唉,想不到阮姐姐居然是这种人。一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就想着抛弃人家,一个人逃走。女人啊……果然都是不负责任的……”
我嘴角一抽搐,黑线庐山瀑布般从额头倾流而下——这小胖子,老是说那么暧昧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对展想墨做什么了?他不要形象,我可要形象!
“哼!妄自逃命,果然是市井贱民!”曾少离不做声,展想墨便趾高气昂了起来。
“谁说我要逃走了!”我眼睛一瞪,就是看不惯他那副自大的嘴脸。一眼瞟到小小,联想到之前关于给他改名的创意,愣是把话的原意扭了过来,“我说收拾,是指收拾下思路,给小小改个名字而已!”
“改名字?”众人一愣。
小九率先喊了起来:“阮姐姐,你好笨哦!撒谎也得找个好的理由嘛。真蠢,真蠢!”
“你才蠢呢!”我没好气地一掌拍在小九肉嘟嘟的脸上,看着众人毫不信任的眼神,一下来了火气,“知道什么叫改名字吗?改名字就是换个新开始!小小这个名字是他当初在福雷城乞讨时用的,当时的他吃苦受累挨饿。现在小小跟在了我身边,我说了会好好照顾他,自然就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如此一来,给小小换个新名字有什么不对?”
展想墨眉头一皱,双手环胸反驳:“若只是为了改名之事,为何要深夜闯进男子的闺房?这种小事明天一早谈也可以啊!鬼鬼祟祟,非奸即盗!”
“什幺小事!对我来说,和小小有关的事就是大事!”我瞪着展想墨直磨牙。这个人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管他说什么,我就是忍不住想反驳。
“阮姐姐……”小小眼睛睁得大大的,两团红晕飞快地浮上脸颊。一旁刚挨了我一掌的小九不满了,拽住我的袖子嚷了起来:“阮姐姐就只顾着自己说,都没问过小小愿不愿意!”
一个眼刀射向小九,我想如果靠近点,一定能看到我眼球里熊熊燃烧着的烈火:这小鬼头实在太不懂做人了!展想墨还栋在前面,居然不对抗外敌,还反过来给我插刀子——怎么说我也曾在烈日炎炎下背过你相当长一段路吧?给我点面子会死啊?
“小九,没关系的。”一双软软的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掌心,低头一看,小小的脸红得要滴血一样,嘴角微微翘着,眼神闪烁,“阮姐姐为小小换名字,小小愿意。”
啪嚓——
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入了我的良心,顿时流血不止。
天啊!多么纯洁多幺小受的眼神啊!看了这样的眼神,听了那样的话,就算我再怎么想反口,说我刚才所讲完全是一时冲动——我哪还好意思说啊?
“啧!”展想墨一蹙眉,眼中又透出狡黠的光芒,“既然你说,这小乞丐的事都是大事。那想必在你赶来这里之前,已经想好了为他取个什么名字了吧?如何,说出来听听啊!我倒想知道,你对这小乞丐能有多上心!”
“呃……”一下语塞。
名字什么的,我想都没想过,说得出来才有鬼啊……
“看吧!我就知道!讲得多么堂而皇之,也不过是个借口而已。适才你进来时就喊了,要趁我不在赶紧收拾。哼!若只是为了改一个名字,犯得着提防我这一京城才子吗?”展想墨一边嘴角勾起,邪邪地笑着,看向小小的眼神带着些许嘲讽,“会相信这一贱民的话,你也是蠢到了极点了!”
“阮姐姐才不是……”小小涨红了脸,低低地反驳着。
晚风从窗户处吹来,凉凉地扑面而过。弄湿的衣服已经不滴水了,但还是凉凉地贴在身上,冷风吹过,鼻子一酸,小小的话就被我掩埋在巨响无比的喷嚏下了。
打一个喷嚏,说明有人在骂你。
打两个喷嚏,说明有人在想你。
打三个喷嚏,说明——流感入侵了。
我到底打了多少个喷嚏,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因为一连串连绵不绝的喷嚏过后,我只觉得脑子像充血一样晕沉沉的。根据万年小说迷的经验总结,在古代打喷嚏可以和得风寒直接挂钩。而风寒这个颇为艺术的名词,放在小说里,奇迹般地是会死人的。
于是,我一脸茫然地从头晕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似乎又见到了“回鬼都跟骷髅做鬼夫妻”这一几率不大但还是有的未来。
再于是,我想到将来也许自己会成为死于感冒的现代人而被以后的穿越后辈们膜拜,甚至会刻在墓碑上成为我的永久历史。
再再于是,我回想起这个可怕未来是因为我半夜不睡觉,穿着一身湿哒哒的衣服跑到一丑男房间里吹风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