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为什么有一个那么脱线的皇帝,东祖国居然还不灭国。
他不太理解脱线的意思,但还是笑着回答道:“东祖国圣上虽然天性好玩,不喜静坐,但论到治理江山平定社稷,圣上之后还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凰后。凰后乃边土人氏,姓瑾名血色。早在圣上登基前便辅佐圣上夺得皇位,立下无数大功。虽然他为人低调,平素不轻易出宫,但却能将天下事了然握于掌间。能有如此凰后,实是我们东祖国国名制福。”
……
当时他说了一通有的没的,我也不是很注意听,唯一的感觉就是“原来这里有个男版的武则天”。
可是联系到骷髅先前告诉我的“宫里妖气极甚”,冒出我脑海的形象居然从武则天转成了妲己……
远目……
我抱着骷髅,终于意识自己即将见到穿越以来的第一个大Boss……
皇家有妖(中)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在我和骷髅第三次睡着的时候,抵达了目的地。
一下马车我就惊了。
先前和曾少离、展想墨几个进宫,不管坐的马车多华丽多美型,都必须在进宫的固定停车点停下。然后步行个几千米从宫门一直挪到御花园找皇帝。
可是这次我一下马车,竟然就已经到了御花园里!
这种前后距离极大的差别令我有做梦一般的感觉,同时也忍不住担心起来。
那句话咋说来着,历史中伴君如伴虎,向来凶残嗜血的皇帝突然对一个人仁慈,那说明这个人离死差不了多少了。虽然东祖国的皇帝距离“凶残嗜血”有着鸿沟一般的差别,但我还是很难放下心来——我担心的就是她突然间对我那么好,转头扔一张圣旨下来给我赐婚——先不论赐婚的另一个对象是谁,但我知道,如果不是骷髅的话,我这辈子就算玩完了……
感觉到我的紧张,骷髅紧了紧我的手,勉强对我笑了一下:“无论如何……我都在这儿……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我……默默地泪流了……
有必要讲得那么悲情吗?
我们只是来见一下皇帝他娘子而已——距离同生共死什么的,还是有相当距离的吧?
引路的男厮带着我们绕过长长的一道回廊。曲折幽回的长廊上,四周是排落有致的朱漆红木。中间镶着白色的明珠,幽灵般散发着青色的光泽。不远处是一个小巧的碧瓦圆亭,清水幽香环绕着圆亭。水中是欢畅游移的锦鲤,阳光折射下,微微泛绿的水面时不时透出锦鲤金黄色的鳞片,光彩斑斑点点。
一个穿着金黄色服饰的男子正背对我们站在圆亭里,一手扶着栏杆,另一手则在湖水中撒着鱼饵。都说人类审美观中有一种特例,一句话总结就是“背后是朵花,前面是乌鸦”。但如果这个男人不符合审美特例的话,光看他修长俊美的背影,都让我心里对他的正脸充满期待。
骷髅脸色一暗,委屈地白了我一眼。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被看见了,干咳几声,我开始小声地挑着那个男人的毛病:“伯桃你看,那个男的背影太没有气质了。啧啧,上身太长,腿太短,比例不对啊!”
骷髅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作答。
“真的……唉,不过也对,这世上还有谁的背影能比得上我家伯桃嘛?”我狗腿地粘到骷髅身旁。
“一边去。”骷髅没好气地嗔骂了一声。
“伯桃你看,那个男的手指那么长,看起来像洋葱一样。啊,那头发也长……伯桃我告诉你,头发长得太长发质容易变差。我觉得像你这种程度的长发最好看了!”
骷髅的嘴角终于向上扬起了一点。
我松了一口气,默默抹汗: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啊……
说话间,圆亭已经近在了眼前。
我噤了声,看着引路的小厮被黄袍男子挥退,装模作样地想给他行礼。
骷髅伸手止住了我,眼神犀利地往上一瞟,开口道:“一只山林小妖,不用给他行什么大礼。”
骷髅的声音绝对不大,但咬字清晰。我几乎是在他开口说完那句话的下一秒,就感觉到空气中泛着的“呲啦”作响的敌意。
黄袍男子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回过头来。如墨的眼,眸中带着兴味的光泽,挺直秀美的鼻梁,唇有些懒洋洋地抿着。乍眼看去,很赏心悦目。
我啧吧着嘴巴暗自点了点头,作出评价:嗯,男人一个。
“果然是你!”骷髅的声音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我吃惊地看着骷髅:“你朋友?”
“鬼才认识他!”骷髅条件反射地蹦出一句。
我:“……”
黄袍男子:“……”
愣了半晌,骷髅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脸上青白红黑地变了半天颜色,狠狠地瞪向了黄袍男子:“为何你会在此地!?”
黄袍男子一挑眉,单脚翘起,无辜道:“为何我不能在此地?本宫可是这东祖国的凰后,贤惠爱民,父仪天下。我不在这皇宫里呆着,难道要去鬼都给自己挖坟?”
话一出口,我颇为无语了一阵。还以为自己找了个骷髅当相公,已经够非主流的了,没想到皇帝比我更紧追时代潮流——我这头成亲还是八字没一撇呢,她那边居然已经结婚了十几年……
骷髅脸上怒气更甚:“你是早已知道我出了鬼都不是?千方百计让璐儿进宫,还弄了一辆如此晦气的马车,你到底安何居心!?”
瑾血色无辜地摊手:“哟,小伯桃,你这话可是冤枉了我。你说说,先前璐儿进宫的时候,哪一次不是顺顺利利的?若不是我突然感受到都城内突兀多出了一股浓郁的鬼气,我也不会担心得立刻施法弄出一辆避邪的马车来呀!”
“辟……辟邪!”骷髅的音调猛然拔高了几度,“整个都城里,最邪气的就是你!”
瑾血色脸上一片喜气:“我知道,谢谢!”
骷髅霎时无言以对。
我心里颇为欢乐地鼓着掌,决定一定要学习他面对骷髅时淡定得如同面瘫般的气场——这种级别的能力如果能学到,以后我就可以把骷髅吃得死死的了!
……
骷髅顿了顿,回过头来,深深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阵抽搐,开始幻想有一条鞭子将我抽打成翻滚状——为什么我总是记不住骷髅会读心术?为什么我总是要在他身边时才脑内那么多邪恶的念头?亲爱的,其实你和别人吵架时真的可以专心一点,不需要一直往我心里面钻也没问题……
瑾血色“噗嗤”一声,顿了顿,又“噗嗤”一声。
骷髅怒极,回头向他撒火:“再笑我就砍了你!”
瑾血色终于没忍住,“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边笑边断断续续地调侃道:“好解气……哈哈,太解气了……哈哈哈哈,让你当年把我扔出鬼都!哈哈,你看你看,报应来了吧!哈哈哈哈……”
我耳朵很灵敏地捕捉到了“扔出鬼都”四个字,心里一动,蓦然生出些听到了八卦的兴奋:“扔出鬼都?怎么说?”
“这话可说来话长啊。”瑾血色手一甩,不知从哪里摸出把扇子摇得惬意,“其实论辈分,我算是小伯桃的师兄……”
于是,一个瑾血色版本的故事登场了。
当年,作为童音麾下的大弟子,瑾血色每天的生活都很精彩。每一天暮色刚至,他就从打坐入定中醒来,马上跟着童音学习占星之术,如果占卜出来的结果是好的话,便下山修炼。如果占卜结果差强人意,则在鬼都中勤练飞天遁地之术。
他时常觉得,凡人与鬼怪妖精皆不相同,能够表现出各种情感。所以他会时不时下山,看着凡人们一颦一笑,感觉自己的内心也不断受到陶冶。
还有的时候,他会行至月老庙,看那前来跪拜的百姓们,总忍不住出手相助。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便是这般,每日围绕着修炼和悟道进行。相信根据他的修为,没过多久,他便可以成仙了。
如果不是遇见她的话。
那时候,他正在山下修炼,化作了常人,看上了一副古董级别的名画。他温文尔雅地上前询问了价格,正准备掏钱之际,一个女孩童意气风发地走了过来,三言两语将那幅画为赝品的事情拆穿了……
只此一面,天昏地暗。
他开始对这个年龄尚小、但已然拥有上位者气质的女孩童有了兴趣。
于是不由自主跟在了她身后,听她说话,陪她看花。
然后一天过去,他诡异地升起了一个念头——想让鬼都的诸位见一下她。
于是带了她上山。
再于是,不知怎的惹了骷髅勃然大怒,对他施尽杀招。
最后他只记得自己被骷髅赶出鬼都,并勒令生生世世不得再回去。他也有哭过,问过,身为师父的童音却不管不顾,将他弃于身后。
于是,他便只能跟了那个女孩童走。一转眼,十余年过去,那个女孩童成了东祖国一国之皇,而他,则成了她唯一夫郎。
瑾血色说得很动情,扇子摇着摇着,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手帕,一个劲地往干涸的眼角抹。
我疑惑地看向骷髅。
骷髅冷静无比道:“他撒谎。”
然后,一个骷髅版本的故事登场了。
当年,作为童音麾下的大弟子,瑾血色每天的生活都很精彩。每一天暮色刚至,起床,开始数天上的星星。如果数到他觉得无聊的时候,星星数目是单数的话,他就下山偷一只鸡吃。如果数目是双数的话,就敲着铜锣从鬼都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将所有还在睡梦中的鬼怪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