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少离惊恐地抬起头来,脸上迅速浮起两朵红晕:“看,看,看看看……”
我眉毛一挑。
这反映,这态度,这两朵灿烂得有些许诡异的红晕……
嘴角忍不住一抽搐:别告诉我,他的伤口是在某个很隐晦的地方……
曾少离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将脚蜷缩了起来。蜷缩的过程中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地方,登时发出了细碎的抽气声。
……
好吧,已经确定了。的确是在某个很隐晦的地方。
我在“继续要求看伤口”和“识相转话题”的岔道口挣扎着。
一声清脆的“啪嗒”忽然在黑暗中响起。
像是水声,又像是脚步声。
我和曾少离蓦然一惊,抬眼看向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处。
一片沉寂。
一片死死的沉寂。
四周无声无息,似乎适才那突如其来的声音,不过是我们的错觉。
曾少离无声地从地上直起身子,我扶着他站起来,警惕地盯着前方。
心跳“咚咚”作响,在这片死寂的世界里闷闷地回荡着。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倏忽从暗处飞奔而出,狰狞着脸尖叫笔直向我们扑了过来!
逃生记(上)
“啊呀呀——”
漆黑恐怖的地道中,凄厉的尖叫声始终维持着高八度的音频响在身后,我和曾少离听得直皱眉,慌不择路地在地道中逃窜。
说是地道,其实我们所处的地方更倾向于躲避外敌专用的密室。墙壁上贴着冰凉刺骨的铁皮,脚下踩着的是坚实的木板。原本空旷的过道在我和曾少离胡冲乱撞半天后,倏忽变得狭窄,几个岔路口出现在了面前。
没有丝毫迟疑,我扶着曾少离就往最右边的岔道冲进去。
曾少离对我当机立断很是吃惊,忍痛靠在我身上,边往前移动边小声问道:“璐,璐儿,你之前有来过这里吗?”
“没有啊,干嘛?”我头也不回,眼看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堵墙,急刹车,一个优美的转身便拉着曾少离拐弯。
“那你怎么,怎么选得如此之快……”曾少离瞪大了眼睛。
我翻了个白眼:“你觉得追着我们的那个疯子会让我们慢慢挑吗?”
曾少离一怔,不禁苦笑了起来。
其实被人狂追,在那人手上没有拿刀或者砖头的前提下,并不是一件特别恐怖的事。
但问题的重点是,那是个中了法术的人。
更加详细而准确地说,那是个中了法术神志不清毫无理由追着我们并不断吼叫切奔跑过程中不会转弯的人……
每当我听到他那嘶声力竭原因不明的嘶吼时;每当我听到他“碰”地笔直撞到墙上好几次,然后才意识过来要转个方向继续追的声音时……
涌上心底的,绝对是不亚于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成了生化危机女主角的惊悚……
“哼哼哼,啊哈哈哈哈哈——”
跑了不知多久,身后的嘶吼声突然转为尖锐的狂笑。
本来我就已经跑得很累了,猛地听到那么一声邪笑,登时脚软,险些没拖着曾少离坐在地上。回头往后看去,只见那男人疯疯癫癫地伏在了地上,一边尖声大笑一边向我们飞速爬了过来!
对!他爬了过来!
他四肢着地以策马奔腾状地爬了过来!
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身旁的曾少离蓦然一声痛哼,身子一轻,一半的重量压在了我肩膀上。我收起思绪回过头来,借着微弱的光芒,可以看见曾少离苍白的脸。他步伐踉跄,跟着我向前跑时还一跛一跛的。我迅速低头看去,望了半天,才看见一条长长的水痕渗出了他的外袍。暗色的水迹在同样偏暗色泽的布料上不甚明显,但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些不妥。
例如那水迹出现的位置……
我脚不停往前移动,呆愣愣地冒出一句:“少离,你是不是……来葵水了?”
曾少离脚下蓦然一踉跄。
我赶紧扶住他,半拖半拉地加快了脚步。
身后男子爬行的动作越来越快,笑声也愈发刺耳。
该不会是他闻到了血味,所以才这么兴奋吧?
我想着,心里一个劲地发毛。
“伤口……”曾少离的声音微不可闻地响在耳边。
“什么?!”我挑眉。
“我的伤口……”曾少离艰难地咽了咽唾沫,“适才掉下,被长刺划破的伤口……在腿上……”
“小腿?”
“不是……”
“大腿?”
“……”
是大腿,监定完毕。
交集地回头扫一眼,追着我们的疯男人身形诡异,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四肢并用,感觉动作比刚才更要快上了几分,我们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这么紧急的时刻,估计找老鼠让那男人吐一顿以恢复其神智什么的,也不太现实。
啊啊啊——该怎么办才好啊?
“璐儿,你先逃吧……不用管我。”曾少离苦涩地开口,“我会武功,那人不过中了法术神智不清,纵使他纠.缠于我,我也能抵挡……”
“闭嘴,你当现在我们拍蓝色生死恋啊!?”我恶狠狠地吼了他一嗓子。
曾少离一愣,估计是没见过这么凶的我,怔了半晌,果然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曾少离的速度越来越慢,渗出外袍的血迹开始扩散。身后疯男人与我们的距离越来越短。骷髅和展想墨几个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根本不能指望他们从天而降,帮我们打跑这只小怪兽。
所以权衡利弊估量了逃生的可能性后,我唯一能做的只有:一咬牙,一闭眼,双手猛地将曾少离往背上一拽,而后大喊一声:“啊!死就死吧!”
曾少离一声惊呼,双手紧紧搂住了我的脖子。
我保持着将他背起的动作,蓦地定在了原地。
其实我本来只想尝试一下能不能背起他,毕竟若是按照我扶着他走的速度,被逮住一定是五分钟内的事情。
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曾少离居然这么地——轻!
他一个牛高马大虽然不粗犷但身高比我至少高两个拳头的男人——居然那么轻!?
曾公子,你吃什么长大的呀!?
我悲愤地腹诽着,迅速从入定状态脱离,也不管别的了,撒腿就往前方奔跑。
差一点就能扑到我们的疯男人重重摔在了地上,一声闷哼,又爬了起来,恼怒地嘶吼着向我们追赶而至。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之所以能背起曾少离,完全得感谢之前在鬼都吃下的灵球。
但暗示以后的事。
目前为止,我还背着曾少离,一边躲开身后疯子一次又一次的飞扑,一边惊叹曾少离的身轻如燕以及我自己的强壮如牛……
奔跑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所以在绕了二十多个圈以后,我已经精疲力尽了。
身后的疯男人像打了鸡血一般欢快,边连蹦带跳地追着我们边发出大笑。如果不是背上还驮着一个曾少离的话,我想我真的会干脆地躺在地面,任由他怎么糟蹋我都可以。
顶多被咬几口……
也好过我成为这个世界上继马拉松之后第二个跑步跑死的人……
正是万念俱灰之时,一层阶梯蓦然出现在面前,阶梯连着一扇紧闭的铁门,铁门后,赫然是一间屋子!
我眼前一亮,速度快上了几分,狂奔过去的同时,心里来来回回念叨着:门不要锁上门不要锁上门不要锁上……
疯男人似乎看出了我想破门而入,速度骤增,双手一扯,“撕拉”一声——
与此同时,我三步并作两步跃上了阶梯,“啪”地推开门,护着曾少离闪身冲了进去,手一甩!
铁门上的横杆落下,“咔哒”一声卡在了门扉上。
……
世界,登时安静了。
我松了一口气,刚想往地上一坐,耳边倏忽传来曾少离的惊叫:“璐儿!”
一回头,风声忽起!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嘶吼着向我们飞扑而至……
“不会吧!?又来!?”我大叫。
俗话说,引狼入室死得快。
我倒没有引狼入室,可问题是,我自己跑到了狼窝里。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倒没有什么得到虎子的雄心壮志,可问题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进虎穴里头的。
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倒想忍一时退一步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可问题是,我现在前有豺狼后有虎。忍的话,一个疯女人追着我们打;退的话,一个疯男人追着我们挠。
人生,真是一件比砒霜更砒霜的事……
有点认命地侧过脑袋。
我已经没有力气跑了。虽然曾少离不算重,但在进到这间屋子前,我已经驰骋了我这一辈子都没跑过的漫长路途……
随便你了吧,我就站在这。你爱咬哪块咬哪块……
……
周围蓦然一片寂静。
而后便是那个女人撒泼似的哭喊大叫:“呜哇啊——佑儿啊——”
!!!
佑儿!?
我一个激灵地睁开了眼睛,放眼望去。
那女人固定着大鹏展翅的动作哭着。屋内光线昏暗,我再努力,也只能依稀辨出她脸上的一点轮廓。
“好像是,晴儿。”曾少离贴着我的耳朵小声道。
“好像是她。”我也小声回答。
展晴儿头一偏,似是听见了我们的声音,哭声戛然而止。停顿半晌,蓦地又扑了过来,嘴里大叫:“佑儿——”
“佑你个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