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便是中秋,宫中照例摆了赏月御宴,由寒观云代为主持,御花园中丝竹雅乐清歌艳舞,而观赏的人却都有些兴味索然,皇上自碧云宫归来一直未曾露面,众臣皇亲前往探视请安全都避而不见,而皇后因痛失亲人伤心过度,也一直病卧不起,长胜侯更是闭门不出,对上门慰问的同僚一律回绝不见。
寒照日自回京之后性情大变,宫中每日有人轻则挨打受罚,重则杖毙砍头,身边的近侍宫女们日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在上清宫歇了七八日,寒照日伤势渐渐好转,便开始上朝理政,当天便下了一连串旨意,驰书各省督府总兵严查亡国宗室余孽乱党,一经拿获即刻押解进京,对驻防京畿的守军以及护卫禁宫的禁军和侍卫将领做了大量的调换,并命各司衙门对外来人员严加盘查,将碧云宫警戒的禁军上下统领杀的杀贬的贬发配的发配换了个遍,朝上对此事略有微言者当场就给贬了职,于是一时再无人敢有异议。
中秋之后,太后不慎受了一点风寒,而三四天药食调养下来,谁想竟渐渐有了不治之状,大有不起之势,这无异是对寒照日火上加油,每日处理完了繁杂的政事便往万寿宫探病,因心绪纷乱焦虑难安,再加上操劳,只五六日下来,寒照日的容颜便越见清减,只把个张良看得心疼欲碎,却又束手无策,他自然明白这其中症结所在。
寒观云每日入宫探望太后,然后帮寒照日分担一些国事,这些日子有不少重臣相邀上门拜访,苦口婆心请他开导劝谕皇上,希望皇上能恢复到以前那种英明睿智以国事为重的状态。
然而,对着寒照日,寒观云却觉得无从说起,以前,他们兄弟几乎无话不谈,而现在,寒照日根本无意跟他说话,每当对上他焦虑探询的目光,寒照日便立刻转过头去,要么掉头而去,要么一言不发的做事。
寒观云也曾试图去找烟花,然而守在辰月宫外的侍卫却似铁板一块,凌晨围着他软求硬磨陪礼说笑就是不肯放他进去,到最后好歹看了他一点情面叫开门,把汉青叫出来问了一下情况,谁知汉青却对碧云宫那天的事一无所知,烟花没有透露半个字,而汉青看他情形不好也没敢怎么问,好在他的身体状况已渐渐有了些起色,寒观云方才稍稍放了一点心。
漠容头七之后,长胜侯漠云独自进了宫,佩着剑穿过御花园径直来在辰月宫门前。
侍卫统领凌晨忙上前行礼,“侯爷,请止步。”
漠云冷冷的盯着他,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闪开!”
“侯爷!”凌晨拱手道,“皇上有令,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踏入辰月宫半步!”
漠云伸手握上剑柄,目光锐利的看着他,“凌晨,别逼我动手!”
凌晨摇摇头,毫不退让,“侯爷见谅,凌晨不敢有违皇命!”
漠云冷笑一声,呛的一声拔出宝剑,凌晨身边的两个侍卫见了,立刻拔剑守在门前,其他侍卫紧盯着这边。
凌晨诚恳的看着漠云,缓下语气,“侯爷,您现在的心情,凌晨能够理解,但事已至此,您违抗圣旨又有何益?”
漠云无动于衷的看着他冷冷的说,“漠某的事不劳阁下操心,今日漠云便是拼了身家性命,也要杀了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孽,为国除奸!谁敢阻拦莫怪我剑下无情!”说罢横剑闯门。
凌晨只得拔剑相迎,漠云武功高强,他的也不低,只是漠云剑下毫不留情,他却心有顾忌束手束脚便落了下风,立刻又过来两个侍卫围恃一旁。
“住手!”张良带着一行内侍匆匆赶来。
场上相斗的几人各自退开,收剑而立,望着张良。
张良向漠云躬身道,“侯爷,皇上请您即刻去御书房。”
漠云怒视了凌晨一眼,哼了一声,回剑入鞘一言不发的拂袖而去。
“臣参见皇上。”漠云大步跨入御书房。
寒照日负手站在窗前背对着门,淡淡的说,“起来吧。”
漠云起身望着他的背影平静的问,“不知皇上招臣来,有何旨意?”
寒照日回过身来,漫不经心的看着他反问道,“朕有招你入宫吗?”
漠云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的跪下,“没有,是臣私自入宫。”
寒照日挥挥手,“算了,朕也没跟你认真,既来了就去看看你妹子吧,她这些日子一直病着,你们兄妹在一起说说话。”
漠云起身直视着他,缓缓的说,“皇上,臣进宫不是来看妹子的。”
“哦?”寒照日抬头看着他,淡淡的问道,“那你进宫来是干什么的?”
漠云神情凛然看着他,一字一字的答道,“臣是来清君侧,为国除奸的。”
“是么?”寒照日缓步踱到御案后,缓缓的坐到椅子上,抬头看着漠云轻描淡写的问,“谁是奸?”
“烟花!”漠云干脆的答道。
寒照日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淡淡的问道,“你凭什么认为他是奸?”
“媚惑君主,专宠后宫,扰乱朝纲,荒淫误国,皇上,这还不是奸吗?”漠云目不转睛的望着寒照日,缓慢有力的问道。
寒照日抬手抵住额头,低声道,“你说的这些跟他毫无关系,有错也是朕的,漠云,朕累了,你回去吧,没事不要进宫了。”
“皇上!”漠云激动的跨上一步,紧盯着寒照日,“你还要护着他?难道你一定要让他毁了煜国的江山吗?煜国能有今日,是煜国上下几代的心血,是将士们用血用命换来的,皇上难道就为了......”
“够了!”寒照日猛然抬起头来,目光清寒的看着他,语气平缓的说,“漠云,不用你来提醒朕,朕的父兄先辈为了煜国的强大呕心沥血,朕也上过战场,流过血,但朕不想跟你说这些,朕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你好自为之吧。”
漠云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看着寒照日笑得泪流满面,“皇上,漠云一向视你为君父、为朋友、为兄弟,而漠云在你心中,竟然不如一个男宠!若不是皇上贪恋美色,我漠云唯一的儿子又怎么会惨遭不幸,为如此一个下贱的妖孽挡剑送死?而皇上如今竟然还一心护着他,全不念君臣之情,怎不叫漠云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