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照日冷笑一声,猛然站起身来,凌厉的目光直视漠云,“漠云!朕念着旧情不跟你计较,你倒还跟朕算起帐来了,别以为你们兄妹背着朕做了些什么朕不知道!漠容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别拉着不相干的人来垫背!烟花再贱他也是朕的人,他的生死自有朕说了算,岂容得旁边的人指手划脚!”
“皇上!”漠云坦然的望着他,“即便是漠云做了什么,那也是为了皇上、为了煜国的江山,难道您就因此怀恨漠云吗?”
“为了朕?为了煜国江山?”寒照日紧紧的逼视着他,一字一字的问道,“漠云,你是想杀了朕挟太子以自立吗?告诉朕!”
“皇上!”漠云难以置信的瞪着寒照日,痛苦的摇头道,“没想到皇上心中,竟是如此看待漠云的,我漠云对皇上一片忠心,日月可鉴,皇上竟然......”
“日月可鉴?”寒照日笑容可掬的瞧着他,“果真是日月可鉴呢!这世上有一句俗语,不知漠侯爷漠大将军有没有听过:人算不如天算!若不是朕命大,死的就不是你的儿子了!”说到这里猛然把案上的一卷纸用力掷在他脚下,“好好看看吧!”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漠云愕然的看着地上的一卷纸,狐疑的捡起来,慢慢翻开,目光猛然定在了上面,失声道,“南璟六皇子越霄?”越往下看越是心惊,看完了背上已被冷汗浸透。
“林凤,你父子竟敢算计我漠云?”漠云茫然的垂头跌坐在御书房的地上,握着手上的卷宗喃喃自语。
转眼已是八月尾,整个皇宫京城都愁云密布,太后的病已一日重似一日,皇后也依然病着,而烟花虽勉强保住了性命,却是一直时好时坏,瘦得形销骨立,寒照日的伤势早已全愈,可是性情却变得更加暴烈无常,身边的人动辄被拖出去杀头杖毙,朝堂上一言不合便痛斥大臣,罚俸免爵的官员比比皆是,弄得朝堂后宫一干人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刚入九月,太后终于不治而逝,于是举国同哀,京城之中严禁酒色,寒照日每夜独自在万寿宫守丧,众皇族与百官每日入宫侍驾,至晚方回,期满之后归葬皇陵。
丧礼之后,寒照日依然独自歇在上清宫,浮云宫一直没再回去,一应常用之物都从那边搬了过来,使惯的几个内侍也调了来,张良看这光景,想是没打算再回浮云宫去了,不觉暗自叹了口气。
稍微清闲下来之后,寒照日反而无所适从了,从御书房回到上清宫之后越发百无聊赖,想去其他后妃宫中又了无心绪,到最后便叫人拿了酒来,喝醉了倒头便睡,此后夜夜如此,张良看得心焦,便找了寒观云来劝,却全无用处,不是拉着寒观云陪着喝,便是直接赶人,对两人的劝阻全不理睬,喝到后来几乎通宵达旦也没见醉,于是性情越发狂燥,人也渐渐瘦了下来。
张良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试探道,“皇上,听辰月宫的......”
一听辰月宫这三个字,寒照日蓦然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张良。
张良吓得呼吸一窒,慌忙住了口。
寒照日看着张良冷冷的说,“听辰月宫的什么?”
“皇上!”张良战战兢兢的陪笑道,“奴才听辰月宫的人说,烟花公子一直病着,您看,这会儿得闲,是不是过去瞧瞧?”
寒照日往椅背上一靠,目光如刀的在他面上扫过,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这么关心他,是不是也瞧上眼了?”
“皇上!”张良吓得猛然跪下,“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皇上明鉴!皇上......”
“行了!”寒照日不耐烦的喝道,“朕不过随口一说,你怕成这样,是不是还真有心啊?”
“皇上!”张良顿时急得几乎哭出来,抬手扇着自己耳光叫道,“皇上!都是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寒照日冷冷的哼了一声,起身拂袖而去,张良扇了自己四五个耳光,哆哆嗦嗦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跟出去,尾随在寒照日后面,心想这回就是打死自己也不再多嘴了。
漫不经心的走进御花园,时值末秋,园中的花木都已凋零欲尽,唯有各色菊花在暮色中争奇斗艳,开得灿烂之极。
寒照日心绪枯涩的立在花丛之中,随手拈起一朵雪白的菊花,一点一点的揪下花瓣丢在地上。
“皇上!”猛听一声惊喜的呼喊,一人从花丛中飞奔出来。
寒照日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笑逐颜开扑过来的林凤,没有说话。
“皇上!”林凤跪下去仰脸望着寒照日,哽咽道,“皇上!凤儿好想皇上!皇上!凤儿一定听皇上的话,不惹皇上生气,皇上别不理凤儿好不好?”
寒照日看着泪水不断从少年苍白憔悴的脸上滚落下来,不觉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拉起来,皱眉道,“手这么冷,怎么也不多穿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宫?”
“皇上!”林凤紧紧握住他的手,偎在他身旁,强笑道,“宫里冷冷清清的,凤儿不想回去,凤儿在这里看菊花,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寒照日疑惑的问道,“林叶呢?他怎么不陪着你?”
林凤黯然的摇摇头,“凤儿与他又说不上什么话,不想要他陪,皇上,您这会儿,是要去哪个宫?”
寒照日摇头道,“朕随便走走,一会就回上清宫去。”
“皇上!”林凤怯懦的仰起脸来,乞求道,“不如,到凤儿那里坐坐吧?凤儿陪皇上说说话,好不好?”
寒照日低头看了林凤片刻,点了点头,林凤大喜,立刻挽起他的手臂往尚凤宫走去。
这一夜,寒照日没再回上清宫,与林凤做到筋疲力尽,倒难得的熟睡了一个时辰,早上醒来,倒没再头疼,早朝时颇有些神清气爽。
“皇上,长胜侯求见。”门外当值太监轻轻巧巧的进来禀报。
“宣。”寒照日看着手里的折子头也不抬的说。
“臣参见皇上。”漠云大步进来叩拜。
“嗯。”寒照日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这么晚来见朕,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