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青拿了毛巾垫在烟花面前,净了手把水晶果盘搁在腿上,用小刀整个把甜橙削了皮,一片一片切了用银签喂给他吃,一边笑道,“公子,平日里你肯多吃一口,这身子也不至于这么弱了,也不用动不动就吃药,这在屋里捂了一个冬天了,我知道你也闷得苦了,好在这年过了,春天也该来了,等再过几天,太阳大了,天气再暖和些,我就抱你出去,在院子里坐坐,看看花草,听听鸟叫,你也就该好起来了。”
烟花点点头,笑道,“我也确实闷坏了,只盼着这日子能快点儿过。”
宫女端进一小盅粥来,等汉青擦了手递给他,收了药碗果盘出去。
吃完了粥漱了口,烟花躺在靠枕上,“你也去吃吧,我就这么躺会儿。”
汉青笑道,“不急,一会儿她们会送进来的,我就在这儿吃。”
正说着,两个宫女已端了托盘进来,一个小内侍搬了张小几进来,放在风帘外,宫女把饭菜摆在小几上,一同退了出去,汉青移了椅子过去,坐在小几边吃起来,烟花一动不动的靠躺着,微笑着目不转睛的看他吃。
“公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吃饭?”汉青回头见了,不禁微微涨红了脸,住了筷子望着他笑,“汉青吃饭,可比不得公子那么斯文好看,公子还是别看了。”
“没事,你吃吧。”烟花看着他柔声道,“像你这样吃饭才好呢,看着就有味口。”
汉青笑道,“那是,我怎么也得吃两碗呢,若像公子每顿吃那么一盅粥,汉青只怕早就饿死了。”
烟花只专注的看着他,微笑不语。
汉青很快就吃完了,叫宫女来收了下去,自己出去洗漱喝了茶进来,又把椅子搬到床前坐下,一边理着炭火,一边陪着烟花慢慢的说话。
烟花大多只是静静的听汉青说,偶尔微笑着接一句。
汉青抬头看看更香,见一更已快尽了,便笑道,“公子,我去叫人备了水来,帮你擦一擦身体吧。”
烟花皱了皱眉,“今儿抱我去小浴室洗吧,这三天就这么擦了一把,我都快臭了。”
汉青噗哧一笑,“公子,要像你这样都叫臭,那天下只怕没臭的了,你这浑身都是青的紫的,我不是怕碰疼了你吗?”
“不,我宁愿疼,也不要臭。”烟花固执的摇头道。
“好吧,那我去叫她们备暖瓮。”汉青笑起身出去带上门。
烟花闭着眼睛等,几乎眯着了才听汉青进来,也不睁眼只随口问道,“你怎么去了老半天?”
“啊?”汉青忙陪笑道,“小厨房没人呢,她们以为公子今儿又不会用到暖瓮,围在厢房里聊天呢。”
烟花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汉青。
汉青慌忙垂下头,不自在的笑道,“怎么了公子?干嘛这样看着汉青?”
烟花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你听到她们说什么了?”
“没、没听到什么!真的!”汉青慌张的摇摇头。
烟花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汉青垂着头沉默了半晌,抬头不安的看着他,低声道,“刚才她们去内务府领东西,听见外面的人说,皇后娘娘......”
烟花看着他不语,等着他说完。
汉青垂下头去,“皇后娘娘......自尽了......”
烟花静静的坐着,没有说话,脸色平静没有任何波动。
“公子......”汉青忐忑不安的看着他,趴跪在床前连被子抱住他,“公子!你别难过,这又不是咱们的错,是她自己想不开,跟咱们没关系......”
烟花摇摇头,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喃喃的说,“也许看得太透......并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平平淡淡的......活着......”
“公子......”汉青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烟花睁开眼睛,看了看汉青,黯然神伤的叹息道,“真可怜......”
汉青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是啊,那时候,我刚进宫来,正碰上封后大典,皇后娘娘穿着霞披、戴着凤冠,坐在皇上旁边,又高傲又漂亮......现在想来,仿佛就跟昨天一样......”
烟花缓缓的摇摇头,“我是说......生在皇室......真可怜......”
汉青一愣,抬头看他,“公子是说......太子?”
烟花喃喃的叹息道,“曾经是万千宠爱,转眼间便亲人尽丧,徒留下孑然一身......满心凄怆......”
“公子!”汉青抱紧他安慰道,“你别伤心了,太子不是还有皇上吗?他也是皇上的儿子呀,皇上会疼爱他的!”
烟花摇摇头,淡淡的一笑,“我没有伤心,该谁的,谁都只能自己担着,谁也替不了,烟花又凭什么去为别人伤心呢?”
汉青难过的看着他,“公子,你就是心太好了,所以总是活得不开心!”
“是么?”烟花愣愣的看着汉青,又摇摇头,苦笑道,“也许......我该试一试的......毕竟......我欠了漠容......”
“公子!”汉青猛然站起来,紧张的瞪着他,“我不许你去!你还嫌你自己伤得不够吗?上回为了高公子,你差点丢了命,这次撞上那个该死的长胜侯,要不是皇上去的还不是太晚,你这会儿还有命吗?又在这儿替别人操心了!皇后娘娘落得这样,要怪也只能怪那个该死的漠云,若不是他敢对你无礼,皇上又怎么会定他死罪?”
烟花顺从的点点头,微笑道,“你说的对,我也管不了别人,还是替自己操操心吧,下一个,还不知该轮到谁了呢?”
汉青恨恨的说,“最好是那个漠云!”
烟花神思恍惚的笑道,“好了,你别气了,不会是别人的......要不......这一场戏......岂不是白做给人看了......”
“公子,什么戏?你在说什么呀?”汉青疑惑的看着他。
“没什么,”烟花定下神来,皱眉嗔道,“这澡到底还洗不洗呢?都快半夜了!”
汉青笑道,“可不是嘛,这一说话竟把正事给忘了!我去看看她们备好了没有。”
寒照日端坐在天牢中央的靠背椅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对坐的漠云,中间隔着一张方桌,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杯盘碗筷都是宫中的御用之物,张良屏退了所有的狱卒,独自侍立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