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过一夜,一大早张良就跑到辰月宫门口向凌晨打听昨晚宫内的动静,凌晨黯然的摇摇头,表示一整夜都静悄悄的,除了一殿明烛没有丝毫声音。
张良越发的不安,小心的把宫门开了一条缝挤进去,悄无声息的穿过院子来到正殿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毫无动静,又不死心的绕到内殿窗下听了听,窗户并没关严,却依然什么都没听到,只好大着胆子伸手进去轻轻扒开帘子,看见寒照日半个背影依然坐在床前,似乎并无不妥,这才松了口气,又轻手轻脚的离开。
挨到午时,张良带着两个内侍端了十二个素盘进来,站在殿外轻轻拍了拍门,轻轻叫道,“皇上,您该用膳了,午时了。”
过了片刻,寒照日出来打开门,接过一个托盘,“退下吧。”回身进去关上门。
张良见他除了有些憔悴,情绪还算平稳,便稍稍放下心来,出去回了寒观云,又各自去忙。
第二天一早,汉青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张良在辰月宫外截住他,告诉了他宫内的情形,他立刻就大哭起来,疯狂的挣扎要进去找烟花,张良无奈只得打晕他,与侍卫架起来送走。
到中午,张良给寒照日送膳食进去的时候,向他禀报了汉青的情况,问是不是让他进来看看。
寒照日点点头,“朕一会儿要出去走走,你叫他一个时辰之后进来陪着烟花,晚上朕在浮云宫用膳,你叫寒重与九王爷也来。”
“哎!”张良高兴的应道。
寒照日正欲关门,忽然又停下来吩咐,“叫人送几坛御酒进来,先送十坛来吧。”
“皇上!您要那么多酒做什么?”张良惊慌的望着他。
寒照日不耐烦的说,“照朕说的做!”说罢甩上门。
张良无奈,只得吩咐内侍们搬了十坛御酒过来,送进殿中。
“搬进来吧。”寒照日在内殿吩咐。
张良又叫内侍把酒送进内殿,按寒照日的吩咐并列放在墙根下,然后退出去带上门。
汉青恍惚的走入内殿,呆呆的看了看床上的烟花,猛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床前,“公子……公子……”
寒照日拍拍他的肩膀,“汉青,别吵着他,他喜欢安静。”
“是……”汉青强抑着哭声,哽咽着点头。
寒照日起身吩咐,“你在这陪他一会儿,朕出去走走就来。”
“是。”汉青跪在床前,泪眼模糊的望着烟花。
寒照日出了辰月宫,随意在御花园中走了走,信步走到寒锐宫中抱着他说了会儿话,然后顺道过去瞧了瞧小公主寒英,出来见天色已晚,便缓步往浮云宫走,在路上遇到寒凝,便站住说了几句话,挥手让他去了,又继续往浮云宫走。
回到浮云宫,寒观云与寒重已在殿中候着了,见了他急忙起身行礼。
寒照日点点头,“坐吧。”一面喝茶,一面随意问了些朝政。
寒重起身恭敬的回禀,条理分明精确简洁,言谈举止十分稳妥。
寒照日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又听寒观云禀报了一些昭陵的情况,谈谈讲讲不觉到了晚膳时间,张良下去传了膳进来,三人静静的用了晚膳。
略坐了片刻,寒照日忽然问张良,“那些珠子你可收起了?”
张良忙答道,“奴才收着,九十九颗一颗都不少,皇上看,可要拿去串起来?”
寒照日摆摆手,“不用了,拿来给朕。”
张良忙退出去,片刻捧来一个香木盒子,呈给寒照日。
寒照日接过立起身来,“朕要过去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两人见寒照日神色如常,便放下心来,起身躬送他出了浮云宫,便各自回去。
寒照日回到辰月宫,见汉青还跪伏在床前饮泣吞声,便走过去把他拉起来,“汉青,人都有一死,你不必这样,下去吧,先叫张良给你安排个住处,朕要单独陪着他。”
“皇上……”汉青抹了了把泪,乞求的望着他。
寒照日面沉似水的看着他,“朕要与他安寝了,你留在这里干嘛?”
“是。”汉青怏怏的退出去。
“汉青。”寒照日又叫住他,背对着门缓缓的说,“你以后,就跟在寒重身边吧。”
汉青愣了一下,躬身应道,“是,皇上。”
寒照日把手上的盒子打开,把脂泪珠放在烟花枕边,然后一动不动的坐在床前,双手握着烟花的手,温柔的凝视着他,“烟花,我这样安排汉青,你高兴吗?寒重比我的心性仁厚,他会好好待汉青的。”
坐到三更时分,寒照日到辰月宫门口,叫人传来了张良,从袖中拿出一道密旨给他,“即刻送到九王爷府上,亲手交给他。”
“奴才尊旨。”张良惊疑不定的偷眼瞧了瞧他,双手接过密旨快步而去。
寒照日又招过凌晨,低声道,“你明天去朕的御书房里,在南书架顶上有一个橡木盒子,你把它拿给皇长子,有两把钥匙,一把在九王爷那儿,另外一把在安太傅那里,你叫寒重把盒子拿到金殿上当着众臣的面打开就行了,今天不用值夜了,带着你的人都回去吧。”
“皇上,外面没个人怎么行?还是微臣留下吧。”凌晨不安的请求。
“不用了,朕这宫里都不安全了,那这天下还有哪里太平?”寒照日断然挥手道。
凌晨只得躬身退下,招过侍卫们悄无声息的离去。
寒照日关了院门走进正殿,关好门,走入内殿俯身温柔的在烟花额头上亲了一下,跟着就去了小浴室,过了片刻披着浴衣出来,看了看床上的烟花,转身把半箱红烛倒在床的两头,然后走到墙根下拍开酒坛上的封泥,提起来一坛坛倒在床周围,殿中立刻充满了浓郁芬芳的酒香,他把空坛子码在窗前的桌子上,又把殿中的桌椅屏风堆在床前,才到洗浴架上的盆里净了手,擦干了扔下毛巾走到床前。
寒照日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的烟花,脱下浴衣扔在地上,揭开被子,露出烟花光洁的身体,寒照日上去轻轻的俯在他身上,温柔的吻住他的唇,两人不着寸缕的紧贴在一起。
“烟花,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们永远也不分开,好不好?”寒照日抬起头来,微笑着双手捧着烟花的脸。
寒照日伸手拿起床头小几上的宫灯,随手扔在地上,烛火碰到地上的酒,立刻哄的一声烧了起来,瞬间就沿着床周围的酒猛烈的燃起了大火,酒中的蜡烛化了,连带着桌椅一起燃了起来,转眼间殿中已燃成一片。
“着火了!快救火呀!来人啊!着火了!”宫外远远的传来惊心动魄的喧哗。
寒照日紧紧的搂着烟花卧在灿烂的烈火中,深情热烈的亲吻着他,一边温柔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上阳城中满城素白,街市冷寂,百姓失声,举国同哀。
东城花街一片死寂,秦楼楚馆家家紧闭,往常繁华似锦车水马龙的盛况不见一丝踪迹。
蓦然一家花楼顶上的窗子猛然被人推开,一人披头散发的抓着窗台疯狂的笑道,“皇上!皇上!想不到啊!你比我爱得还要深!你竟然与他同生共死!皇上!林凤也愿意与你生死相随啊!为什么你不爱凤儿呢?为什么?为什么?”
叫到最后,林凤忽然又掩面大哭起来,“皇上!你为什么要陪着他死?为什么要丢下凤儿?皇上!你为什么不爱凤儿啊?烟花!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皇上是我的!我要夺回来!”
“这人是个疯子!可惜了,年纪轻轻的,落在这种地方,唉......”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指点叹息。
“皇上……皇上……为什么丢下凤儿……烟花……你等着……”林凤浑然不觉,旁若无人的在楼上一时大哭,一时大笑,楼中看守的侍儿上前欲把他拉开关上窗子,却被他疯狂的又抓又打逼开。
林凤在窗前转着圈子仰天大笑,直笑得声嘶力竭泪流满面,忽然转身攀上窗台,大笑着往楼下扑去。
侍儿惊叫一声,抢到窗前往下看,林凤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鲜血渐渐的晕红了地面,街上的行人纷纷围过来,指指点点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