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陪笑道,“爷怎么会迷上那种人?小的只是怕扫了爷的兴。”
寒照日不屑的一笑,“就凭他?”一边却大步往苔痕院走去。
“爷!”张良慌忙小跑跟上去,“那天柳义来说,那人病得不轻,说有好几日没吃没喝了,听那口气——似乎是......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这人......也不知还......”
寒照日猛然站住脚,回身瞪着张良,“你是说——人已经不在了?”
张良慌忙收住脚,战战兢兢的答道,“这个......自那以后,柳义他们也没来过,小的也......不清楚......”
寒照日忽然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盯了张良半晌,冷笑道,“这可不称了你的心了么?你不用时时惦着爷会被美色迷惑,也不用担心爷会为了他神魂颠倒了,这倒成全了你一片护主的忠心了!”他虽说是瞧不起那种烟花之地的人,可好歹那也是一条人命,这前两月看着还光鲜美好的生命,转眼间就没了,要说他心里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张良也顾不得街上的人看着,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哆嗦道,“爷!爷!小的不敢!小的以为爷一直没提......”
寒照日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喝道,“起来!”
李子贵晃晃悠悠的打开门,一见是张良,吓得急忙躬身行礼,“张总管!”
张良挥挥手,沉声道,“柳义呢?”
“在、在厅里呢!”李子贵瞄了一眼傲然负手静立的寒照日,慌忙躬着身子引路。
大厅里的柳义望见寒照日慌忙迎出来,“爷!您怎么来了?”一面把两人让进厅里。
寒照日在正中坐下来,扫了他一眼哼道,“你倒过得蛮清闲嘛!”
柳义一面倒茶一面小心的笑道,“托爷的福。”
寒照日轻轻的呷了一口茶,瞧着侍立在旁边的柳义漫不经心的问道,“我叫你们看护的人可好?”
柳义躬身陪笑道,“好,爷交待的事小的不敢有差池!”
“哦?”寒照日一愣,瞧了张良一眼,“听说前一阵子病了?如今可好了?”
柳义忙笑道,“可不是,这一来就病了,拖了这一阵子才好了。”
寒照日哼笑道,“还真是弱不禁风呢,他可还安分?有没有问过什么?”
柳义摇头笑道,“非常安分,每日里只是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花、望望天空,也不怎么说话。开始倒问起过爷,只是没爷的交待,小的也不敢透出半点儿口风。”
寒照日满意的点点头,“这会子人在哪儿呢?”
柳义急忙说,“就在小偏院里呢,从来了就没出过这偏院的门。”
寒照日放下茶杯起身,“走,瞧瞧去。”
几人走到偏院门口,寒照日站住脚,往院子里望去,只见院角一株怪枝横斜的梨树下,静悄悄的坐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一身简洁的素衣,半靠在椅背上仰望着头上满树雪白的梨花,随意散着的头发丝缎般的垂到了地上,明媚的阳光照在他姣好的眉目上,一张脸显出一种半透明的瓷白来,两片没有血色的纤唇就像失去了水份的花瓣,整个人越发的单薄荏弱了。
寒照日皱了皱眉,低声吩咐柳义,“去把琴拿来,叫他弹支曲子。”
柳义应声从中院抱来一张古琴,叫汉青搬了张条几放在烟花面前,“公子,我们爷叫您弹支曲子。”
烟花微微愣了愣,点头道,“不知你们爷要听什么曲子?”
柳义笑道,“爷说只拣公子得意的弹来就是了。”
烟花想了想,垂头信手弹了起来,正是时下流行的《花蕊正春风》。
一曲未罢,忽听身后有人不屑的置言道,“美则美矣,只可惜与其人一样,有形而无神,一俱空壳而已!”
烟花一震,回过头来,只见一个修长的背影拂袖而去,转眼间就消失了。
烟花默然半晌,转而置之一笑,推开琴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睛,静静的仰视着阳光里白的有些恍惚透明的梨花。
病了大半月,又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烟花总算慢慢缓了过来,只是他生来体弱,这场大病终究是伤了元气,平时只略动一动便觉得气短头晕。汉青生怕他累着,时时盯牢了他,一应起居饮食侍候得十分周到体贴,全不用他动一根手指多费一句唇舌。烟花给他盯得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只笑他未免过于小心了,不过笑归笑,倒也十分省心。
每日天气好时,烟花便在院角梨树下或躺或坐,望望院子上面的那一角天空,弄弄随风飘下来的梨花瓣,困了就在太阳下面眯一会儿。下雨时便偎在床上或软榻上,烧起暖炉,叫汉青找些红薯土豆粟子什么的,拿了火钳慢慢的拨弄着烤,混到晚饭时倒几乎吃不下什么了。
最后汉青急了,再不弄什么来给烟花烤,被他央求急了,就弄几颗粟子来哄他。烟花又气又恨,却也无法。
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过,日子倒也安闲自在。
烟花眯眼瞧着满树樱桃大小的梨子,对端着一杯热水过来的汉青说,“你说,这一树梨子成熟时,我还能不能吃得到一颗呢?”
汉青小心的把水递到他手里,听他说得不祥,心里十分不满,却又不敢冲他发火,只看了他一眼粗声粗气的说,“公子,这一棵树都是咱们的,还能吃不到一颗梨?真是!”
烟花给他的口气逗得笑了起来,侧头目不转睛的瞧着他,半晌叹了口气,“我烟花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竟碰上你这么个人儿!”
汉青眼眶一热,慌忙垂下头去,笑道,“公子这话说倒了,是汉青有福气,跟着公子汉青才是个人!”
烟花转开话题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汉青在他脚下的石头上坐下来,“今年六月十六,我就有十七了。”
烟花一笑,“哦,我听说六月生的人都很调皮的,你小时候是不是这样啊?”
汉青微微红了脸,讪讪的笑道,“我小时候是有些不太听话,倒不知是不是因为是六月生的,不过生在六月里,那也不是我的错啊。”
烟花顿时一口水喷了出来,瞧着他笑得止都止不住。
汉青脸涨得通红,急忙拿过手巾给他擦身上的水渍。
“公子,起风了,我去拿件夹衣来。”汉青拿起杯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