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激痛过后,顾飞颜象游鱼一样在桌子上挣扎半响,才坐起身来。他怕熙早万一会闯进来,不想她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低头艰难的解开腿上绑缚的白绫,慢慢从桌子滑落,倚在桌边,下口胀痛,让他双腿无法并拢,他看了看自己沾满了尿和血水狼狈不堪的下口,用不太灵便的左手胡乱擦了擦,一步一挪的向床边蹭去。拜药力所赐,他一直坚持着挪到床边,没有晕过去。精疲力竭的倒在床上,牵动伤口又是一阵痉挛,他拽过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缩在被子里让他有了一点心安的感觉,脑中想起今天遇刺的事情来......
今天的事情应该与太师并无干系,那刺客是谁派出来的?为什么要刺杀熙早?一定要尽快查出来幕后的人来,不然熙早太危险了……但是现在自己这个样子怎么帮她?
他忽然很佩服自己在如此不堪的情况之下,居然脑中一片清明,还能理智的分析事情。转念又想到如果再见熙早,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凄凉,忽然很想熙早能进来看看自己。他一遍一遍轻轻叫着熙早的名字,好像这样就不那么痛了。
顾太师在前厅见到熙早,热情的迎接了她,对她说顾飞颜刚吃了药,已经睡下了,伤势已无大碍。
熙早最近很忙,自从皇上宣旨赦免谢家以来,她连谢临炎都没见过。昨日送了顾飞颜已经很晚了,她索性直接去了督造司,晚上也没回家,只差人和家里说了一声。谢临炎出征在即,时间紧促,武器装备要加紧督办。
熙早一直在寻找造兵器需要的矿物,上次无意中在炼丹房拿到的凤景山石志,使她快速的得偿所愿,采到了需要的矿石,从中提取了几种重要的合金元素,融入现代刀具制造技术,增加了兵刃的坚韧性和持久性,造出的兵器在当时那就是削金断玉的利器。现在正在加紧制造一批轻骑兵使用的钢刀。另外还有一批改进后的□□也在赶制中……熙早希望这批武器能赶在谢临炎出征之前,制作完成。
所以她留下专门为顾飞颜找的上好的伤药,就告辞出来,回家见了雍王一面,又赶去了兵器工场。
另外她还在为谢临炎准备了一份礼物,为此她几个昼夜在兵器场不眠不休。
谢临炎接旨以后,进宫谢恩,和皇上商议战事之后,回到雍王府。
晚饭时却还不见熙早回来,他心不在焉的草草吃了两口,又不好问雍王,只能在房里等她。中间玉锁过来了一趟,和他说熙早传话回来,说有事情,今晚就不回来了。
他想着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本想早早安歇,谁料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起来披衣坐在窗前,不自觉的注意听着门外是否有人回来,不觉天边启明星闪亮,熙早却一直没有回来。
第二天他要去和此次出征的主将们会面,但是他实在记挂着熙早,而且接到圣旨后,自己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怎么就是想很快见到她,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悦和感激之情。他开了小差,早早起来先去了督造司找熙早。
督造司的主事刚发现兵器的数目出了点问题,正忙的晕头转向之际,见有人找熙早,以为是司内公事,没在意的回道:“世女去太师府探望辰宁侯了。”
谢临炎听了后只觉心中尽是从未有过的酸涩之意。接旨之后,自己以为最应该和自己分享喜悦的应该是她,可是她却忙到根本不露面,却有时间去探望辰宁侯,那曾经和她琴瑟和鸣的飞颜公子……,但是熙早她对自己那么好,她怎么可能不关心自己…..
他不敢再耽搁,径直去会见出征主将。
当晚他就搬出了雍王府,回到从前的府邸,原来的家仆皆已不在,幸亏雍王派了几个家仆给他,将府邸草草先收拾了一下住了下来。
他没有再去找熙早,一个原因是的确很忙,另一个他就是想等熙早来找他,他想熙早一定会来看他的。于是接连几天,他回家后总是先询问有没有人来找他,虽然忙的疲惫不已,但是他都等到深夜,可是熙早一直没有来。
第二天就要出征了,这天吃完晚饭,谢临炎再也坐不住了,他决定还是去雍王府去找熙早。刚推开大门他愣住了,就看到熙早正站住门外准备敲门。
不期而至的委屈让他怔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熙早却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她亲昵的拉起他的手,问:“你要出去吗?要去哪儿?”
他脑子还有些发懵,嚅嗫道:“哪儿也不去。”
“你来。”温润的感觉包裹着他的手,他却感觉到指尖的一抹粗糙。他拿起一看,熙早原本珠圆玉润的手上居然多了许多微小的裂口,“你的手怎么回事?”他微皱了眉头,紧张的问。
“没事儿的,你过来。”熙早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拉着他径直回到房里。
她站在他面前,玉手一翻,手中多了一柄做工精致的弯刀。12寸刃长,黑色鲛鱼皮鞘,黄金虎纹雕花手柄。她徐徐拔刀出鞘,丝丝寒气扑面而来,烛光下只见刀身百炼烧刃纹繁复缠绕,幽幽闪着寒光。谢临炎脱口赞道:“好刀!”
熙早微仰起精致的下颌,含笑道:“当然,这可是本大师亲手打造,世上独一无二的宝刀,我给它起名叫问情。今日赠与谢大将军,祝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抬头见那人双手接过弯刀,眼眶已是微微发红,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怎么,感动了吧?”从身后又变魔术般拿出一个包裹,打开却是一件水貂皮披风,毛色黝黑,光可鉴人。
“塞外天寒,你穿上这个就暖和了,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温柔的替他拉了拉披着肩上的披风,熙早推着谢临炎来到铜镜前。
谢临炎注视着铜镜中那个明眸浅笑的少女,心如暖风吹拂,他展臂将熙早拥入怀中,室内一时风光旖旎……
熙早偎在谢临炎温暖的怀抱里,数日未眠,只觉一阵倦意袭来,她呢喃道:“真累,今天就不走了,就在你这歇了。”
话音未落,只觉天地旋转,谢临炎怜惜的把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了床上。
两个人面对面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话,熙早只觉眼皮沉重,渐渐熟睡了过去……她的睡颜显得有些稚气,花瓣样的嘴唇微张着,谢临炎忍不住轻吻了上去。
安静熟睡的人形容有些憔悴,眼睛下面深深的黑眼圈昭示着主人的疲乏。轻轻的给她盖上被子,谢临炎从打包好的行装里取出一个包袱来,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叠着的是熙早以前送过他的那件绿色的长袍,衣衫上血迹已经无法洗掉,他一直悄悄收着,这次从王府也只带了这个出来。
他将那件貂皮披风仔细叠好,和那件绿色长袍一起包好,才转身和衣躺在了熙早身边。什么男女大防,什么男儿操守,他都不在乎了,他只想守在她身边,明日以后,山高路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见。他轻轻的将熙早拥入怀中,只觉格外安心,不一会儿也进入了梦乡,睡了这几天来第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大军整装出发,女皇亲自相送。
皇城外旌旗招展,号带飘扬。十万精兵列队整齐,出征号角嘹亮雄壮。谢临炎银盔素甲,骑在高高的骏马之上,黑色征袍迎风拂动。看着如此威风凛凛,俊美无匹的谢临炎,熙早只觉得骄傲无比:
这才是凤景的战神,这才是我宋熙早心中的男人!
大军开拔,声动天地,熙早在心中默默祈祷:此去关山路远,千万珍重,我等你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