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厚着脸皮凑了过去。
“哎,两位大姐,听说这里死人了?”
两位大妈狐疑地看着我,那眼神十分地不友善,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你哪位啊?”
“哦,哦,我是xx报社的记者,听说这里有什么贪官的问题所以想来采访报道下的。”我借题发挥道。
“原来是记者同志啊!你们来了就太好了!快报道这些!多拍几张照片,把那两个小贪官的事情都曝光!”
没想到两位大妈的反应如此强烈。我只好故作为难地朝她们说道,“额,大姐,你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能直接去曝光他们啊,做什么都得讲证据不是?”
听到“证据”两字,大妈们的态度出人意料的怂了,但仅仅只过了三秒又瞬间变得比之前还强硬。
“要什么证据!都是我亲眼看见的!他们肯定是和隔壁村养鱼的串通好,所以才把我们村所有的鱼都给毒翻了的!不然公安局为什么不肯去查啊!还说什么查不出来!我们交的税养的就是这些废物吗?就给人家四五千块钱就打发了!这不是逼人家上吊吗!?”
大妈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把我说得晕晕乎乎地,他的那些言论和现在新闻下的那些网喷的言论差不多,不过关键网喷好歹不是跟你面对面的,而大妈却正活生生地站在你的面前。看着她粗壮的胳膊和比水缸还粗的腰,我根本不敢说个“不”字,连忙顺着她的话把所有的公务员都骂了一遍。等听得她开心舒坦之后,这才跟我讲她见到的“经过”。
她说这些都是她今天早上亲眼所见,说张老头子今天早上到村政府里来讨个说法,嫌赔偿款太少,可谁知道那两个‘贪官’不但不帮,还笑话人家,这张老头脸皮子薄,也一把年纪了,为了鱼塘棺材本都赔掉了,万念俱灰之下只好被逼的自杀了。
结果她刚一讲完,旁边另一个大妈就站不住了,连忙说这位大妈看到的“经过”不全!
张老头之所以上吊是因为张老头不满意赔偿款的金额来找他们理论,结果那两“贪官”理论不过,双方就这么打起来了,可老头哪打得过年轻人啊,这不,气得上吊自杀了,想要用死来证明这两小畜生是多么的畜生!
这版本我一听当场就震惊了,这位大妈说得有道理啊,如果光是骂就能把人骂得上吊的话,简直是人才啊!光凭这个技能去当杀手还当个屁的公务员啊。
就在我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时候,老远地走过来一个四五十岁,皮肤黝黑的汉子,他对我们说,“你们说的都不对,都不对,我今天早上起得最早,看得最真!”
接着就讲起了最真的版本。
早上张老汉拿着那4000块的补偿款到政府大楼办公室来找他们,意思是不想要国家的赔偿,只想抓住那个毒鱼的歹人,可结果那两个小公务员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大城市里派来的孩子能有什么用,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看到张老头有意过来“挑事”,拎起来就是一顿打。打得张老头最后都跪在地上求他们了,可他们就是不停手,一边打还一边骂,“死老东西,过来坏小爷好事”什么的。
张老汉毕竟老骨头一把了,经不住两个年轻人折腾,就这么被打死了,然后二人悄悄地把老头架到了职工宿舍,用绳子拴住脖子,造成上吊的假象,然后又跟县公安局打好了招呼,所以到现在公安局的人都没来,一定是互相串通好了,要包庇这两个小崽子!
听着大叔绘声绘色地讲着两个小村官杀人、搬尸、伪造现场的过程,精彩得简直我想就着爆米花和可乐听了。
可惜我周半仙是什么人?
朝阳街天桥那么多半仙,见到我都得喊我一声“大仙”。就算不摸人的身子看他们命,光是看他们的眼神就能猜出来他们是不是在撒谎。
且不论这三个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眼珠子在眼眶里飘忽不定,光是漏洞百出的剧情就让人有些厌恶了。
大学生村官好歹都是上大学考过来的大学生,要是连这点逻辑都没有,当初高考不要说大学了,大专都上不了。谁杀人藏尸的时候会看都不看周围有没有人就搬运尸体啊,而且谁伪造现场会伪造到一个没有直接关系,反而对自己最不利的地方啊!退一万步讲,就算没被发现,那他以后还回不回宿舍睡觉了啊!
犯罪心理素质这么好的咯!
我呸!
“小兔崽子!开年看你们过来就看你们不爽了!”
“让你们特妈的帮忙申请贫困补助,非说我条件不够,不够nmb,老子打牌都没钱了!”
那边人群里的讨伐声越来越激烈,甚至隐有演变成群体冲动性事件的倾向,我理都不理那三个扯淡的,一跃扎进了人堆里。一旁的王哥担心我被误伤,还想拉我一把,但还是没赶得上我的速度,眼睁睁地看我冲进去了。
冲进去站到他们二人旁边才意识到什么叫拳头像雨点一样的砸了过来,这特码的到底什么愁什么,杀你全家了还是把你祖坟刨了。不分青红皂白听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瞎比比就这么冲动,他们是白痴吗?
“小比崽子还喊帮手来了啊?!大伙看啊!这是他们喊来帮忙的黑社会!打呀!”
我本来还想好好解释点什么的,结果一听这话当时就怒了,是真的怒了。
马王爷不发威,你不知道我有三只眼!
一个大耳刮子就呼在了那人脸上,那响声清脆响亮!倍爽!
他的脸当场就青肿起来了,周围的人看到我这么猛,连忙吓得停了手。但他们停了手不代表我也会停手。
我指着那个肿的像猪头的家伙就开口骂道,“你个鳖孙,从小就不学好,偷看村里小花洗澡,后来还去偷人家的内衣。现在更是天天去人家窗口趴着,真特么是精虫上脑无药医!”
“你!你——!”
我抬起手,对着他做出扇耳光的动作,“怎么,一下还不够?”
他气得“哼”得一声,瞪了我一眼,逃也似的跑掉了。
本来鸦雀无声的人群里只听见有人嘀咕着,“原来就是他啊,怪不得村里老有人说被偷看呢。”“是啊是啊,不管是小姑娘还是老婆子,都被偷看过,真是丧心病狂。”“哎?这小伙子怎么知道的?”
我环视了人群一眼,这眼神就像厨师在巡视着笼子里待宰的家禽一样,一步冲到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跟前,不分青红皂白又是一个大耳光。
“啪!”
人群比之前更安静了。而这男的被我扇了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神里流露出一股恐惧。
但我不管,让你刚刚跳得凶!
“你刚刚起哄不是起哄得很爽么?天天游手好闲,家里老人省吃俭用供你上个大专,你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就算了,在外面惹了事戳了学,回来还好意思跟家人说是想创业!你创业就是天天跟孙家小媳妇纠缠在一起造小人么?谁是孙家男人!可以有仇报仇了!”
我话音未落,就听到人群里一声怒吼,“田不二,我cnm!原来是你个孙子!”两个人就这么纠缠到了一起,不过基本上那个叫田不二的只有挨打的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人群也没之前那么紧凑了,我和那两个村官的周围也自由了。
不过这些还不够,我又转身走到了一个把脑袋染成了紫毛的大妈跟前,“啪”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可惜的是,这次还没等我开口,大妈就哭着逃跑了,倒是让我一阵无语。然后那些本来还打算围殴我们的人一下子就散了,一边大喊着“妖怪啊”什么,一边就逃得无影无踪了,现场只留下了几个村民站在那儿,瑟瑟抖抖地看着我们,看着我。
就好像小鬼看着阎王等着宣判一样,我突然有这么个感觉。
我转过身,帮他们检查了下伤口,不过在我碰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我则冲他们笑了笑,因为他们真的是好人。我定义的好人呢和教科书里的满腹仁义礼智信达之类的“十全”人士不同。
人都有私心,在满足自己私心的情况下,不伤害他人利益与幸福,然后还能帮助别人,帮别人减少损失和变得幸福的,就是我所认为的好人。
通过看他们的命我看到了他们所知道的经过。
其实他们作为当事人知道的也不多。
那个叫王小明的脸都被人打红了,眼睛里泪汪汪的,满是憎恨。他昨天晚上和旁边的于寄南玩LOL玩到很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有脚步声,这才稍微醒了下,然后就继续睡了,知道早上被尿憋醒(农村里找个没人的地儿就可以解决如厕问题了,更不用说他们职工宿舍后面是一片堆放垃圾的荒地,根本就没人),才发现职工宿舍的后墙上吊死了个人,而且这个人正是昨天他们负责的张老汉。
而旁边的于寄南明显遭遇比他更复杂,从他昨晚的情况来看,八成是撞鬼了。
“让开让开!谁是于寄南,谁是王小明啊!”
我转过身,三个一身警服的人站在我的跟前,嘴里的黄牙夹杂着那股扑面而来的烟臭味,让我不由地后退了几步。他们疑惑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身后鼻青脸肿的两个小伙子,朝我问了句,“你是于寄南?是你报的案?”
听他这么说,我只好双手一摊,让到了一边,用手指了指站在那边眼睛都被人砸得稀巴烂的可怜虫。
“尸体在哪儿?”
这就让我有些纳闷了,警察过来看到报案人一脸鼻青脸肿问都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