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舞妓们看到李达持剑冲来,顿时惊声尖叫乱作一团。宋玉超一看场面不对,连忙上前阻拦却被孟飞拉住。
“你不该去。”语毕,孟飞端起酒盏走上前。
“李将军,别动怒,今天可是好日子,黄历上说不宜见血。”孟飞眯眼轻笑往前一挡,李达用剑指着达依怒声大骂。
“这个贱人竟然咬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哎,将军,先喝杯酒消消气,别为她坏了兴致。”
孟飞奉上酒盏,李达见他这么客气,不好意思拉下脸便拿过一口灌下。
“你说怎么办吧,这贱货怎么处置,杀头还是剥皮?”
李达把剑往桌上一放,就等着孟飞开口。达依见闯下大祸,自知离死不远,干脆闭眼听天由命。
一个女俘怎么能与将军相比?孟飞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看来这位美人的名字已经写上生死薄,进黄泉是迟早的事。
“你叫什么名字?”
不远处传来极好听的男声,达依知道是在问她便睁开眼往前看去,正巧撞上一双深邃迷离的墨瞳。
“达依。”
达依正声回道,双眼直视着他丝毫没有惧色。
“达依?应该是夏黎族的。”
燕齐灏略微扬起嘴角,不苟言笑脸上终于起一丝变化,他哼笑几声,然后拿过一坛酒摔在地上。“哗”的一声,碎屑四溅,一股浓烈的酒味直冲而来。
“听闻夏黎族的人能歌善舞,但从未见过,如果你能在这上舞一曲,今天便放过你;若不能,你就好好慰劳这些将士。”
达依心头一紧,那些饿狼已经断粮很久岂会轻易放过她,但若在碎酒坛上跳舞,脚一定废掉。
“好!”李达大声叫好,然后把手中酒杯、旁边酒壶全都砸在地上。
“跳!给爷脱了鞋子跳!”
这么一来,众将领起了兴致,争相效仿将酒坛摔在地上,转眼,破碎的陶片瓷片铺了一地,如同一张满是针尖的地毯。
跳还是不跳?达依犹豫不决,片刻后,她深吸口气,昂首看向燕齐灏问:“你说话算不算数?”
燕齐灏冷笑一声,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我跳!”
语毕,达依脱下鞋袜赤脚走上前,没走几步,脚底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走啊,继续往前走!”有人起哄道,达依咬牙又往前走几步。
“嗯,‘踏月’如何?”燕齐灏轻声问。
“你说什么我跳什么。”
“好,奏乐。”
一声令下,雅乐轻起。四周无数双嘲讽、冷漠、讪笑的眼睛紧盯着,达依深吸口气轻移莲步,挥起舞袖。长袖矫捷飘摇,恰似彩云追月;身姿婀娜如弱柳扶风,随风轻晃,别人只注意到美仑美奂的舞姿,却未看到触目的血脚印。渐渐地,达依的脸色如雪一样白,舞步也变得凌乱不堪,烈酒碰到伤处疼痛难忍,两条腿都麻木了,不过只要再忍一会儿,再忍一会儿就好!
曲调越来越快,达依跟着琴声旋转翩跹,舞姿如行云流水,被血染红的裙摆像鲜花盛开,一曲终了,曼妙的身姿像展翅飞燕纹丝不动地立着,地上的碎渣已深深刺入她的足尖。
“好。”
静寂中响起几记掌声,听来却是如此飘渺,达依已耗尽全力心身疲惫,终于支撑不住摇摇晃晃晕倒在地。有人走了过来,紧接着一双温暖而有力的臂膀将她抱起,刹那间,达依觉得十分安心,似乎不用再担惊受怕。
“这个女人我要了。”
隐隐约约,她听到这么一句话。
第四章 疗伤施药,委身为婢
“达依,你看我今天打到兔子了。”
一持弓少年高举野兔兴高采烈地炫耀着,黝黑稚嫩的脸上一双俊目炯炯有神。溪水边,树阴下,俏影如画。少女抬头挑起柳似的眉,眼睛一弯,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少年急忙趟溪而过,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她翠绿的衣裳。
“阿布真厉害!”达依提着裙迎上前,用手指戳戳兔子的肚子。“嗯,还真够肥的。”
“是啊,皮扒下来正好可以给你做条围脖。”
话落,少年灿烂的笑颜瞬间化为乌有。达依尖叫着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冷汗连连。
“醒了?”
有人轻声问。她惊慌失措,抬头就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不禁往后一缩。
“谁?”
“你说呢?”
低沉的声音冷若寒冰,达依猜出八九分,但不记得先前发生过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怎么会躺在这床松软的锦床上。看她一脸迷茫,燕齐灏也没说半个字,直接伸手去握她的小脚,达依大惊失色,连忙挣扎。
“别乱动,否则废掉你的脚。”
话说得轻描淡写,语调却是霸气十足,达依不敢再乱动便乖乖地坐着。燕齐灏托起她的小脚,俯身小心翼翼轻拭足底的污血,那双小脚还抵不上他两只手大。借着昏暗的烛光,达依终于看清他的相貌,心不由为之一颤,没想到面具下竟然是这样一张脸,的确和紫婉说的一样,发如墨、面如玉,可惜太过冷傲看上去很难接近,不过他擦拭伤口的手势倒很温柔。
“多大了?”燕齐灏轻问。
达依抿紧双唇默不做声。燕齐灏拧起眉抬头细细打量,达依怯怯地避开他冰冷的目光,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扣紧衣襟往后缩,燕齐灏冷冷地哼笑一声,低下头继续替她疗伤。
“你很害怕?”他又问。
达依还是没有出声,燕齐灏垂眸沉默许久,两片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突然他用力一握,差点没把她的脚捏碎,达依疼得哇哇大叫,眼泪都逼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
燕齐灏扯起嘴角,似乎有些幸灾乐祸,达依脸色如纸、气喘吁吁,她伸出小掌又恨又恼地往他脑袋上捶去,燕齐灏随手一抬便接住了包子似的小拳头,凌厉冰冷的目光仿佛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
“你、敢、打、我?”
低沉幽冷的声音听了叫人毛骨悚然,达依娇弱削瘦的身子止不住发颤,两眼紧盯着被捏住的小手冷汗直流。燕齐灏眼神一凛,两手钳住她的双肩将她按在床榻上,然后像座山似地压了上去,达依吓得魂不附体,不顾脚上剧痛拼命挣扎尖叫,叫着叫着,她发觉这个男人并没有过多的举动,只是面无表情地冷冷看着,杀猪似地嚎叫声就渐渐轻了下来。
“再有下次,我就来真的!”
燕齐灏横眉冷对,严声警告。达依吓得不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待他松手后她起身偷偷地往旁边挪了挪。“咕噜噜……”,一阵怪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气氛,燕齐灏转头看了过来,她倒抽一口冷气马上捂紧自己的肚子。
“吃吧。”
燕齐灏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白面馒头,达依看着很是犹豫,最后还是禁不住诱惑,抢过来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吃着吃着,她想起娘亲做的窝头和野菜饼子,鼻子一阵发酸,不想哭可眼泪就是不听话地簌簌落下。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达依一边吃一边哭,燕齐灏看着沉默不语,片刻,她放下馒头,硬撑起身扑嗵跪倒在他面前。
“行行好,放我走吧,我给您磕头。”
达依连磕几个响头,燕齐灏还是面若冰霜,无动于衷。
“你们的村子全都毁了,除你之外没有活口,回去也没意义。”
“我要找我娘,她应该还活着。”
达依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以后再说。”
他冷漠地回答道。达依失望地垂下眼眸,伸手抹去两颊的泪水。燕齐灏突然俯身将她抱回床榻,她一下子绷紧身子,失声叫了出来。
“你怕什么?”
燕齐灏眉眼中略带不屑,仿佛对眼前的俏美佳人无动于衷,达依涨红了脸,支支吾吾。
“从今起你便住在这里,等伤好之后,再告诉你应该做些什么。”
他的口气强硬霸道,达依很是害怕,最后她鼓足勇气说:“我不想住这里,我要回牢里去。”
“回去?”
燕齐灏很是不悦,耐心似乎已经消掉大半,他伸出两指轻捏她的下巴,一点一点凑近她的嘴唇。
“听清楚了,你现在是我的侍婢,我说一你不准说二,否则……”
炽热的气息轻轻呵到她的唇上,达依微微一愣呆若木鸡。燕齐灏擒起一抹冷笑,转身径直离去。
“等等。”
达依突然叫住了他,他停下脚步疑惑地回过头。
“我有个小条件。”
达依深吸口气,大声说道。
“什么条件?”
“你能否放我姐姐一条生路?”
“可以,用你身子来换。”
听到这个回答,达依顿时呆愣,还没反应过来,燕齐灏已经出了门。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达依非常害怕,刚才的勇气早已消失殆尽,她担心再也见不到紫婉,又怕自己会不明不白地随时死去,说不定死前还没了清白,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天亮之后,两个婢子进门服侍她洗漱早膳,然后帮她换药,自始至终两人没说过一句话,达依开口她们也不答理,顶多笑笑就算完事了,到了晌午又是她们两个送来午膳,晚上也是如此,几天下来没人说话,达依简直生不如死。
这些天,燕齐灏始终没有出现,似乎早已忘了她的存在,达依也不愿意看到他,大概他们天生犯冲,一见到他她就像老鼠看到猫抖个不停,唯一不同之处就是老鼠有洞躲,而她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