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的隼儿能听到。”柯木特意解释道。
“谢谢了。”
蝶依收起竹哨,眼眸低垂,屋内光线昏暗,但柯木还是看清蝶依烦乱愧疚的神色,他清清嗓子笑了笑说:“别以为我是为了你负伤的,说起来我也是为了自己。”
蝶依不太明白,没等她开口问,柯木已经闪身跳出窗外,在走之前他悄悄地说了句:“我来自丹兰,我的真名叫可穆罕。”
第四十四章 神秘道士
丹兰,西域的一个小国,地处墨泽西北边陲,主要以游牧为生。丹兰有个月氏部族十分强大,但在多年前已经销声匿迹,如今是由月氏部族的分支——大月氏统治。由于丹兰深居内陆,南面大部分都是荒漠,一年四季多睛少雨,气候十分干燥,再加上其地处偏僻且交通不便,物产资源都比不上别国富饶,所以大月氏经常会派遣密探精英潜入四国之中,专门盗窃冶炼、军事等机密。柯木不是第一个,当然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窗外鸟鸣清脆,不知不觉已经天亮,蝶依斜倚窗格,散乱的发丝垂落肩侧,那双对着窗外的眼眸像是凝望又像在期待。昨夜梦回故乡,小溪边、树阴下,俏影依旧,可她却记不得自己的模样,惊醒之后,一夜无眠。
蝶依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曾经的纯洁善良全都飞灰烟灭,只留下一幅肮脏不堪的躯壳,她痛恨自己是个妓X女,但看到那些皇孙公子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心里就有种说不清楚的快感,她能一掷千金,能呼风唤雨,哪怕要凤毛麟角都会有人双手奉上,可这些能代表什么呢?她只不过是个妓,到了白亦鹤床上连人都算不上。
累了,真的有些累了。勾心斗角,费劲心机,仇终究还是没报到。
突然,蝶依想去伽蓝寺,崔娘听后沉思好一阵子,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早上上香求神的人多,菡萏扶着蝶依分外小心,生怕一不留神被人撞翻。进庙之后,蝶依在虔诚地跪在佛像前叨念许久,似乎是在祈求什么,矛盾与愧疚深印在她眉宇之间,却不知这些从何而来。
“菡萏扶我起来,我想求个平安符。”
蝶依终于跪拜完毕,菡萏抖抖站麻的双腿,上前将她扶起然后轻拍下她膝前微皱的裙摆。
“小姐,来,那里有求。”
菡萏一边说一边引她往小摊上走去。这时,有个算命的迎了上来,他留着一簇山羊胡,手里举着胡半仙的招牌,笑得一脸殷勤。
“这位姑娘要不要算命?”
胡半仙拈着胡须,一双贼溜溜的三角眼看上去不怀好意,菡萏感觉此人不善,连忙扶着蝶依绕开道。
“谢谢,不用。”
“过来算一卦吧,若不准分文不取!”
胡半仙拍拍手里的金字招牌,说得胸有成竹。菡萏狐疑地打量他几眼还是摇头。蝶依好奇地停下脚步,缓缓开口道:“先生会不会看手相?”
胡半仙侧过首,悄悄地扫了她一眼。
“当然,若不准我分文不取。”
“好,麻烦先生帮我算算。”
“那姑娘这边请。”
说着,胡半仙将蝶依引到小摊坐下,蝶依伸出右手直直地摊着,胡半仙小心翼翼地拿起折扇,煞有介事地用扇柄在她手心上划了几下。
“看出些名堂了吗?”
菡萏站在一旁不冷不热地刺了句,胡半仙皱起眉头又仔细地看了遍。
“可否问姑娘生辰八字?”
“辛丑五月十五日午时。”
“啊呀,可惜!可惜啊!”
胡半仙猛拍下手中折扇,连连摇头叹息。
“若不是桃花相克,姑娘定是大富大贵啊!”
“哦?怎么个大富大贵?”
蝶依似乎颇感兴趣,胡半仙眉头紧拧,表情严肃地继续道:“姑娘面相不凡、八字又重,以后定能衣食无忧,享尽富贵荣华,可惜命里带有桃花劫,断了你的鸿运啊!”
“哎呀,这可怎么好?”
看这位先生说得有模有样,菡萏不由急得大叫。胡半仙喝了口茶,神情自若地摆了摆手。
“莫急,我有法宝。”说着,他便从袖里拿出两张黄符用红纸包好。
“回家把这个挂在东南面,不要轻易打开,切记!切记!。”
“哦!”菡萏乖乖地接过把符贴身藏好。
“还有尽量不要多出门,免得引来桃花上身。”
胡半仙又拿出道黄符给了菡萏。
“把这个放在姑娘枕头下面。”
菡萏连忙收起来。蝶依听他说完这些之后,嘴角笑意渐浓,然后扶着菡萏起身微微施礼。
“多谢先生指点,实在感激不尽,小小心意,请先生收下。”
蝶依从袖里拿出些碎银放下,胡半仙拈起胡须,装作无意地瞥了几眼。
“姑娘太客气了,这只是举手之劳,要不我再送你几道符吧。”
话还没说完,胡半仙提起狼豪卷上朱砂准备再画,蝶依连忙阻止道:“先生不必了,奴家还有事在身。”
“哦,那好,那好,姑娘走好!”
胡半仙乐呵呵地放下狼毫拱手作辑。蝶依微微一笑,扶着菡萏转身离去,还没走远,那位半仙突然来了句。
“姑娘,最后奉劝你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凡事切莫执迷!”
蝶依一怔,不由停下脚步回过头。
“您刚才说什么?”
胡半仙没有回答,转身像无事一般又开始招揽生意。蝶依定在原地神思恍惚,反复念叨着:“回头是岸,回头是岸……”
菡萏没听清楚胡半仙说的那句话,只觉得蝶依神态异常,她马上叫护院帮忙找下轿夫,尽快把蝶依送回去。
蝶依坐在轿中默不作声,她反复思量算命先生说的那些话。“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可是这岸在哪儿呢?如今已走错那么多步,早就无法回头,除非死了,死了便能干净了。
突然之间,蝶依心里起了寻死的念头,行了一半她突然探出头说想要去看湖,菡萏皱起眉头有些为难,左思右想之后就命车夫停下,然后换上轿子去了湖心亭。
虽是春末,可岛上的风还是有些凉,平日里观岛游玩的人很多,今天却像见了鬼似的没几个人影。蝶依来到望月亭,叫菡萏引她到湖边,菡萏见她两眼空洞无神就像丢了魂一般,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小姐,看过之后早点回去吧,否则崔娘会骂的。”
菡萏上前替她裹严披肩,小心翼翼地在她耳边叮嘱。蝶依扬起嘴角,浅淡的微笑里似乎深隐着一丝神秘。
“你有想过回家吗?”
听这莫明其妙的问话,菡萏一头雾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回答。
“嗯……我从小到大就在百花深处,都不知道家在哪儿。”
“我想回家,可是我回不去了,做了那么多错事,实在没脸去见爹娘。”
蝶依两眼出神,像似在自言自语,菡萏被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吓出一身冷汗。
“小姐,你别说胡话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菡萏上前去拉,蝶依的手像被灌了铅重得拎不起来。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可是哪里能看到岸呢?”
蝶依边说边起身摸索亭栏,笑得神秘悲凉。
“或许死了之后,就能干净了,就能回家了。”
听她说这话,菡萏大感不妙,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跨过亭栏跳进湖里,“扑嗵”一声,水花溅起湿了一地。
“啊!”
菡萏吓得尖声惊叫,连忙探头朝湖中望去,湖面上只飘浮着几许白色泡沫和一件纯白的兔毛披肩。
“不好啦,不好啦,小姐掉水里啦!”
菡萏没命似地到处叫嚷,几个护院却不见踪影,正当绝望之际,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影,不假思索地跃过亭栏一头栽进湖里……
轻柔的呼吸在耳畔飘摇,纤柔的身体就像羽毛般轻盈,在潋滟的水光中一切都变得安静详和。够了,该结束了,只要忍过这撕肺的窒息就能解脱了,曾经的青山溪水还有那满山遍野的月季花,这些都将随波逐流,永逝在无尽的黑暗中。
蝶依慢慢闭上双眼想要永远陷入沉睡,突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打破她的幻境,紧紧握住她那双无力的手。蝶依有些恼怒,睁开眼却看到一张再也熟悉不过的面容,乌黑的发丝就像泼墨渲染开来,如玉俊颜在荡漾的水光细致如画,只需不经意的一眼便永生难忘。
“你不是答应过等我回来的吗?”
他缓缓而道,虚幻飘渺的沉音仿佛来自天际,蝶依实在无法面对深情款款的凝视,所有的酸楚在侧脸的刹那夺出眼眶融入水中。
“为什么要把我扔下?”
她轻声质问,可他却没有给她答案,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
“依儿,你答应过我的事必须记得!”
强硬的口吻和以往一样霸气十足,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拖出黄泉,蝶依受不了撕心裂肺的剧痛,两眼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依儿……依儿……”
朦胧之中,蝶依听到若有似无的呼唤,睁开眼只看到两个模糊的轮廓,她觉得混身乏力又闭眼睡去,没过多久就被一阵又一阵的刺耳哭叫吵醒。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啊!”
蝶依被闹得不得安宁终于睁开双眼,可惜眼前还是一片漆黑,空气中传来幽幽的兰香,似乎已经回到牡丹园。
“哇……”
菡萏扯开嗓子,猛地扑到蝶依身上号啕大哭,蝶依被她压得肝胆俱痛,快要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