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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待梧桐栖》第174章

作者:末杪若影 字数:2814 书籍:凤待梧桐栖

  沉霖最受不得冷,一到了落雪天便冻得似雪白。这一大早,袁雨便端了火盆来,面上多了几分暖色,不知是火盆熏的,还是真有和意。

  袁雨刚进了门边呼道:“这可是我家主子命我奉来的,军中多寒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般待遇的。”话里直透着七分喜气,生怕沉霖不知这火盆的来头。

  沉霖只当是她炫耀自家主子的本事,能给她这阶下囚弄个火盆子来。于是她便只是笑笑,未曾说什么。

  她不说话,袁雨反倒不乐意了,急急走上前来,拧着眉道:“你怎地连声谢也没有?”

  她刚想说他有意送,她便照单接受,何谢之有?转念一想,不如借此机会上他那走走,问问殷切,也顺便探探此前战况。她便微微笑道:“是我疏忽礼节了,当上门赔罪才是,你以为如何?”

  她这般主动,袁雨也是高兴,直笑道:“那自然好,宜早不宜迟,不如用过了早膳便去罢?”

  闲着也是闲着,她便应承了下来。袁雨笑意深深地走了出去,嘴里似还念叨着:“主子可是等得心切了。”也未想这话她会否听去。

  待袁雨走后,她便收起了笑容,念想:他等她作甚?便是请君入瓮,也要有引子,可这引子呢?她望了望脚边的火盆,不禁莞尔,这“引子”倒是有几分趣味。

  一顿清汤寡水用罢,她懒懒地咂了咂嘴,未想袁雨误以为她不甚满意,连忙道:“军中粮草渐稀,能吃上一顿带荤的已经不错了!”

  她一笑置之,闲闲起身,整襟理袖敛容状,三分恭敬七分戏谑道:“还请小雨引路呵。”

  袁雨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袁子翌的住所便在隔壁,统共十余步,何用引路?分明是笑她太过殷勤,不过为了自家主子,便当是吃个闷亏了。

  袁子翌已赋闲三日,成日里什么也不做,净是煎茶抚琴,偶听袁林说起战事,亦不做深解。她姗姗前往时,他正听袁林细述今日情况,见她来了,眉眼里先是微惊,旋即退去了袁林,一本正经地问她所为何事。

  她倒是随意得很,捡了个位子坐下,一摊广袖便嬉笑道:“承蒙袁将军悉心关照,特此登门拜谢,以表拳拳之情。”

  他似是心情不太好,并未给予过多理会,只是冷冷说了句:“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也不气馁,他心情不好,她便说到他好,大悦之下总有只言片语走漏。是以,她又笑道:“袁将军这可是冤枉人了,若非小雨拉扯着我要来,说这火盆可不是随便什么都能用上的,我可不愿出屋受冻呢。”末了,又紧了紧披风,不禁暗生感慨,这袁子翌确实悉心,西格早不管她的死活了,他还事事俱到地照料她这阶下囚,且不说他到底有什么企图,光是这求人的诚意已足以让她动心。

  一听到她提起袁雨,他便立时紧张了起来,问道:“她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她嬉笑依然:“不知袁将军所谓不该说的,是指什么呢?”

  他复低下了头,摆弄着那套成色看起来极好的茶具,低语道:“那便是没有了。”

  她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洗复擦,擦复洗,直觉得烦闷,一性急,也顾不得什么循序渐进,直把想说的一股脑说了出来:“袁将军倒是有闲心,成日里弄弦玩茶,哪知前线战事吃紧呵。”

  他头也不抬,斟了一杯新煎红叶,这般成色,在十一月的大漠尤其是军中是极为难得的。初斟水雾横斜,迷人眼眸,茶浓而涩,直将他绕在一抹浓晕里,连听他的声音也如隔云端:“你是想问宸帝何时攻下安江城来救你罢?”

  她微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一句不对便被他看破了意图,抑或者说从她刚跨进这道门槛时,他便已识破。

  见她不语,他便兀自冷笑道:“他好得很,连破我军三道防线,指不定今夜便夜袭安江城了。他倒真是有心,不论大小战役皆亲自挂帅上阵,连着三日不曾消停了。”

  她并不担心林宸封攻不下这安江城,只是想听听他的消息罢了。袁子翌既已如是说,她便宽心了,连带着人也随性了许多,笑道:“既是如此,袁将军更不该坐观羌羯兵败如山倒了。”

  他抬眼一瞥,她笑意盈盈,他便也轻轻笑了,如风拨流苏,徐回轻暖。他说道:“其实我并不在乎羌羯是输是赢,一切全凭暗月的利益转移。只是既然出仕羌羯,有一群为我卖命的手下,我便不能放着不管。”

  “袁将军倒是至情至性,爱兵如子,但又何以一再纵我为所欲为?”她笑着不请自拿,取过他面前斟满的茶水。

  “这过秋寒须三泡三清方有茶韵,饮得急了,只徒留满口涩酸。”他淡然道,又取回她拿去的茶杯。

  她撇了撇嘴,有些不悦。他又说道:“况乎饭后不宜立即饮茶,你当是知道的。”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又明朗起来,恍如下了几日的大雪初霁。她笑吟吟道:“你倒是很像一个我熟知的人。”

  “谁?”他问道。

  “我爹。”她不无得意,仿佛终于揶揄到了他。

  他却不恼,只是随意笑笑。她倒是有些恼了,像是徒挠了几把空气,什么也没打着。转念一想,又觉这袁子翌着实精明,三两句话险些被他搪塞过去。她便又不依不饶起来:“袁将军还没答我的话呢。”

  他停下了手中的摆弄,终于正视了她一回,纯黑的瞳仁如同无尽黑曜石一般,没有一圈光晕,黑得似要将人纳入其间。“你真的想知道?”他的嗓音格外低沉,弹得她心弦一颤。

  “你说。”她面不改色。

  旋即,他竟蓦然大笑起来,丢下了手里的茶夹,摇了摇头说道:“你竟然问我……”逼向她的目光熠熠,若烧灼的乌炭,深红透黑。

  她不知所措,仿佛自己欠了他千万般债务,而她一无所知。她尚未有所反应,他便先出了声:“你不必说什么,这一切我心中自有定数,千般万般不该,也不过是我一人之过耳。”

  他愈说愈悲了,她不禁生了惧意,生怕自己曾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而不自知。他却只是兀自起了身,步向门外,站在一片苍茫里,不语,一如他素来姿态。

  她不敢惊扰,只是默默立在与他相隔丈余步处,望着他的背影,渐渐也融入深秋的肃杀中。

  风雪吹了几遍,刮得他眉宇上载了两片霜花,他长呼一口气,一团柔白悠然而出,恍如浮云。他拾起一撮细雪,不曾回身,依旧同她背对而立,曼声道:“你看这绵默大地,坚冰凝壁,皓雪载道,白杀人眼。你嫌它太白,挑去一些,却发现所覆之地诡石奇砌,一滩狼藉更难收拾,争如先前清净。可若再想恢复这似练白雪,已是不能。悔不当初由着它万物一净,莫辨纷繁。”

  她也不嫌他唐突,只是淡淡笑道:“我只知这天寒地坼直冻得人麻木,懒问是否,不是什么好物。”

  他终于回过了身,手上还握着那捧雪,置于杯中,垂眸于杯中之物,低语道:“你只知它冻,不肯近它,却不知它亦有暖的一面。”

  她走近了些,指尖触上那茶杯,抬头问他:“何以见得?”

  “你且试试便知。”他的声音柔了些,如化开的细雪。

  她低头看着杯中细腻的雪片,握着茶杯的手又加了两分力道,那沁骨寒凉便透过陶瓷缝隙扎入了她的肌理,她缓缓松了手,拧着眉道:“太冷了。”

  “那这样如何?”他将热茶倒入雪中,茶与雪交融相生,旋即化开了一片清冽,茶色转淡,冰雪消融。

  她抬头瞥了他一眼,只见他神光含敛,刀锋剔出的脸颊隐在水雾里,失了真切。蓦然,他亦抬眸看她,黑瞳蒙了水雾,如光芒晦涩的晶石,看不透底端的光景。她看得有些分神了,却是倏地一笑,扬袖捉起那茶杯,仰头一饮,不温不火,甘冽微茫,只有一股凉薄入喉。

  “如何?”他低声问,含糊的声音如石沉湖心,却无端浮起一丝期待。

  “凉薄如斯,何来暖意之说?”她眨了眨眼睑,推开了茶杯。

  他沉吟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乍冷还暖,沁骨方知。只是你心中无它,自不知它的暖意。”

  “那便请教袁将军,这暖意究竟在何处。”她更走近了一步,咄咄逼人,目光如炬。

  他却是后退了,避开她的目光,低喃道:“不可说,不可说呵。”

  她徒生了恼意,狠狠刮了他一眼,大步向门外迈去,同他擦肩而过,转身便融入了浩浩飞雪里。他还伫在原地,将她只抿了一口的雪水一饮而尽,孤望她的身影淹没在漫天霏霏里,如同饮入喉中的飞雪,不知化在了何处。

  入夜,天骤大寒,白日细雪作滚雷,浩浩荡荡地席卷了安江城。沉霖早早缩在了被窝里,将被衾捂得死紧,还是冷得瑟瑟发抖。夜里静无人声,只能听见风雪拍击着窗枢,如怒吼的狂狮,她更是辗转难眠。

  正烦乱间,忽闻大地上蹦起一丝声响,听不出是什么,只是声势渐盛。待到她能听清,便觉的一阵马蹄。安江城已镀上了一层厚雪,马蹄声踏雪即化,若能听得见,人马必不在少数。她拉紧了被子,凝神细听这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军营里已有人声山呼而起,金柝铿鸣。

  尚未待马蹄如雷,袁雨便闯了进来,她一惊,立时从被子里跳了出来。待看清来者何人后,又缩回了被子,冷得直颤齿牙。

  袁雨不由分说地把她从被窝里拉了起来,一开口便喷了几圈热气:“快!快穿好衣服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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