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有些好笑,她对渊完全没有多余的想法,虽然渊的眼神中似乎总隐藏着一些对她的特殊感情,但是于她个人而言,是完全不可能受他牵制的,除非某一天两者的利益发生冲突,否则她还是会跟着林濂睿的。她安慰林濂睿道:“你多心了,我怎会跟一个外人走?便是他当真喜欢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也是断不会离你而去的,此生我沉霖已是跟定你了。”
他定睛看着她,目光既坚定又摇摆,严严实实地裹着她。这次她没有挣扎,在他的目光中安之若素,仿佛尘世已过千年,而他们仍旧流连。
突然间,他笑了,笑得那么醉人,笑得那么甜蜜,恍若缀满了糖果的银盒子,未到打开之时,都无法探知里面的内容,只能看到迷人的外表。他道:“霖儿。跟我走吧!带你去一个你定是从未见过的地方,那是恍若仙境一般世外桃源,了无人烟,只有我们两人罢了。”说着说着,他伸出了手,停留在她的柔荑前。
她把柔荑放在他的宽大的掌上,阳光化了绵雪,滴答滴答,水滴落在了地上,每一声都那么清脆、明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的便是这般景色吧,他们相视而笑,满园的积雪仿佛顷刻间消融了一般,春色满园。
他们决定了,明天即刻启程去那个美丽的地方,抛开一切的烦恼和误解,重新开始,开始如在隐村时一般的生活,那么宁静,那么美好,没有纷扰,没有阴谋,只有他们生生世世长相守。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填饱她又不合事宜地咕咕叫的肚子!林濂睿这次没有嘲笑她,但是他转过身去,不管她怎么绕,他都背对着她,想必是在偷笑吧!管他呢,要先善待肚子才能想办法为自己谋取生路,她姑且先去吃饭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或许这便是她新的开始了,她边吃着渊做的可口早餐,边酝酿着阴谋暗算,窗外的雪桦草摇曳生姿,与清风流水相映成趣,阳光依旧明媚,反射着她狡黠的眸光。
而另一边,甘兰与渊坐在那口井边和笑言谈,水桶掉进了井中,再一看,早已没有两人的身影了。
第二十一章 世外桃花源(一)
“什么?你们要离开了?”甘大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俩,可能瞪得眼有点酸,他又用手揉了揉。
他们俩默契地点了点头,沉霖对甘大夫说:“这些天真是多谢大夫的照顾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只是睿的伤已经好了,我们再呆下去恐怕就不太好了。不但打搅到您的生活,我们自己也过意不去,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能与您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了。”
甘大夫的嘴在动,可是他没有发出声来,他的神色有些着急。此时,一个声音飘了过来,听得有些不真切了:“既然林公子的伤好了,我们也不便强留人家在此住下。虽然两位在雪桦园的日子真真让雪桦园蓬荜生辉,不过沉霖说得也对,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归属,是时候说再见了。”他们回头一看,渊斜倚在门边,微笑着对我们说,阳光在他的身后穿过,他的身后是万丈的光芒,那么耀眼,那么神圣。
林濂睿也趁机说道:“承蒙您的照顾,晚辈的伤已经好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叨扰您了,您慈悲济世,药费分文不收,我们已是极为感激了,再在您这儿白吃白喝,就显得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太不厚道了。”他说的时候神色很正经,天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对甘大夫那神秘的治疗恐怕不知骂了多少遍了吧?
甘大夫见他们执意要走,也不好挽留,只是嘱咐了几句,便道别了。渊在园子门口和沉霖嘘寒问暖,直到林濂睿不耐烦了才挥手告别。只是甘兰一直都没有出现,或许此时她不方便露面吧,毕竟见得越多,越容易露出马脚,沉霖暗想。
她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雪桦园,一般人都应有这般举动,唯独她没有便显得独特了,即便是离开了,这戏还是要做足的。林濂睿倒是大步向前走,丝毫留恋之情都没有,想必在为摆脱甘大夫的特殊治疗而欢欣雀跃吧。
一路上,林濂睿买了些干粮和水(没想到他几个月前偷的钱包还在!),便与沉霖上路了。
穿过了闹市后,是飔风城的东城门,他们来时走的是南城门,这里是居民区,白天几乎没有人,男子或是做生意或是种地,女子也不闲坐家中,带着自己的一些手艺或是小吃沿街贩卖,和中原女子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截然不同,羌羯女子的肤色也因此呈黄色或棕色,不似中原女子那般细腻白净。
站在城门前的林濂睿对她说:“你决定好了吗?这一去,我许是再也不会放你走了,倘若你想反悔,便趁我还未把你带走前。”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说:“我若是现在说要走,你就放吗?”
他没有回答,背对着她看黄沙漫漫搅天飞,忽然一个转身,脸上还是那自信、迷人的笑容,一把抱住她飞出城门,在她耳边低语道:“死也不放。”
大漠风光自古被无数文人骚客所传诵,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范仲淹的“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诚然,大漠的景色壮丽、苍茫,初到时总觉得震撼,但是久了眼睛也会疲倦,清一色的黄沙遮蔽了双眼,太单调了。
沉霖索性闭上了眼,在林濂睿的怀中闭目养神,大漠雄劲的狂风在身旁擦过,一扫沙漠的炎热。
不知不觉中,她进入了梦乡,梦中似乎有人在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一如年轻的母亲甜蜜地吻着初生的孩子。她微微睁开了眼,看到的仍是飞沙折白草。
林濂睿低头问她:“怎么不睡了?饿了吗?”似乎自从她的肚子抗议几次后,他开始关注她的肚子了。
她摇了摇头,对他说:“我不饿,若是你累了便休息一下吧。”她只是关心他而已,他却仰天大笑,眼睛里闪烁着邪异的光芒,对她说道:“胡人的地盘,我一刻也不想多呆。”
语毕,加快了脚程,狂风呼啸而过,他们正向着一片未知的土地前进。莫名地,她的心一紧,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说不出缘由,她回头张望,身后只有茫茫大漠,连一只飞鸟都没有,只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逼近。她摇了摇头,似乎在否定什么,又似乎在默认什么。
当他们停下时,已是晌午了,毒辣的日头无情地照晒着他们,四处是荒凉的沙漠,偶尔能看到一些仙人掌,却连遮阴的小树都没有。
林濂睿却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油纸伞来,对她狡黠一笑,撑了起来。白色的伞地上是碎花纹案,看起来颇为斯文,想不到他还有心思细腻的一面,和粗犷的外表一点都不相符。
他坐在了沙地上,青紫色的衣衫铺散开来,与眼底的精光相映衬着。他示意她也坐下,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与拳头一般大小,散开来是一些薄荷叶,他把布平铺于地上,用小石子将薄荷叶压在布的四角之上。说来也怪,明明只是看着这些叶子,却有一种透心的清凉,驱赶与大地相连的炽热触感。
他拿出了早上买的干粮,只是两个普通的包子,她一口咬下去,没有什么特别的,面是普通的面,味道也还是普通包子的味道。不知为何他却盯着她看,手里捧着包子也不吃,彷佛她不吃完他便也不吃一般。
于是她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也不招呼他吃,包子的馅儿是豆沙的,甜甜的也不粘牙。当她咬下去时,软软的豆沙里有一块坚硬的东西,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何看着自己吃。她突然心生了一个念头,假装没有吃到,把嘴埋在包子里,偷偷地吐出了那块东西藏在手心,然后有滋有味地吃着包子。
她以为他会急着问她“包子好不好吃”之类的话借以试探她是否吃到了那块东西,他却慢条斯理地吃起了自己的包子,仿佛那块东西从来不存在似的。她倒也没意外,自己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出他的火眼金睛,小叹了一下后,借如厕之机溜到了五十米开外,看看手中的物块究竟为何物。
她打开手,手心里那块东西还粘着棕红色的豆沙,把豆沙剥掉后,一个银铃铛躺在了她的手心里。一瞬间,她呆住了,看着这只铃铛有些无言,原来他还记得当日的承诺,虽然这铃铛比起他所承诺的要小许多,却也是一番心意。
蓦地,一个人的手拍上了她的肩,她未惊讶,也不慌张,因为她的心里已有了答案,回头是林濂睿微笑的脸,还透着几分邪气,她的一举一动怎逃得出他的眼底,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拿出清水帮她把手与铃铛洗干净,用链子串上铃铛后挂在了她白皙的腕间。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把它摘下来。”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道:“为何?”
他笑着抚了抚她的发际,柔声说道:“因为倘若有一日我把你弄丢了,循着铃声还能把你找回。不过我想我永远也不会把你弄丢的。”语毕,便伸手拥抱她,手不住地抚摸她的发丝。
良久后,他一言不发,倏地便腾云驾雾起来,她一个没留神便向他倒去,嘴唇重重地搭在了他的脸上。他坏笑道:“霖儿莫要这般热情,女儿家要矜持,弄得我倒是不好意思了。”然后仰天长笑。
她白了他一眼,这人怎地脸皮如此之厚,作为古人一点都不含蓄,比起她这种穿越人还不含蓄,她在心中叹了叹息,转瞬间,眼眸中闪现了一丝狡黠的目光,很快便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