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依稀记得,那一根根毒舌如何诋毁她和她的母亲,原来那些愤恨已经远去,她竟不怎么记得起了,安逸果真害人。
远处一朵粉桃忽落,她无意中一瞟,只见着数枝香粉纷纷散去,花枝犹颤,空气清冷,繁华寥落。
她的思绪又回到眼前,此般情况下若是她要解释,肯定是越抹越黑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挑明了讲:“你什么你,没见过人家亲吻啊,一群小村姑!”
众少女本来就早已对她不满,一她我还如此嚣张,也不顾平时在林濂睿面前假扮的淑女形象,对她群起而攻之了。
其中李婶的女儿李芸琪叫得最凶,她用手指头戳着她的肩膀,昂首挺胸,尖声怪气地吼道:“你算哪门子货色,也敢来勾引睿哥哥!”她那声娇柔的睿哥哥听得她鸡皮疙瘩四起,简直就是她父亲的那一大堆情人中最尖酸的那个。
众少女有了李芸琪的带领,越发猖狂了,对她推推搡搡,她一错脚,摔着了。
林濂睿终于不再坐观局势,站到了她和众少女之间,众少女从未离他如此近,不由得眼放爱心,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林濂睿身上游走,就像他在裸奔一般……
林濂睿还是那标准大众情人的招牌微笑,在地上画道:各位且息怒,我与沉姑娘其实早有肌肤之亲,想来大家也都知晓她爹早已将她许配给我,秋后就成婚了。
她几要笑出声来,古代的男人都这般自作主张,先是她爹,后是林濂睿,不过也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般才更易探得他此行的目的,她绝不会相信他是当真想娶她的。
于是她狠狠地拍了他两下,佯装羞怯的模样,他也不恼,回头对她报以一笑,仿佛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极致用脚踹一般。
众少女早已哗然不止了,看这形势她今天是在劫难逃了,于是她很清醒地趁众少女和林濂睿“交谈”之际脚底抹油——溜了。只留下身后叫嚣的众少女和依旧笑春风的林濂睿。
一路奔逃回家,脚步错乱,一个不留神撞着了一株桃树,只觉一抹雪白掠眼而过,犹带满袖花香,唇边浅笑,似残月清辉,如艳阳骄骄。一晃眼,她再抬头已是空然无物,唯几一人扶树而立,沾了一身朝露、半肩碎花罢了。只是微微怔忡,她便回过神来,继续往家里去了。
她一进家门,立马把房门关上,生怕她们追过来。不对呀,她怕什么?现在她是正室,她们可连个小妾都还不是呢,已经她们怕她才对啊!啊不,更不对了,她怎么成了林濂睿的正室了?她摇了摇头,清醒了点,看来是被林濂睿和老爹毒害太深,潜移默化地有了跟林濂睿有一腿的思想,她可真是入戏太深了,奥斯卡影后奖没给她留一份可真是埋没人才。也好,省得她装得辛苦,还易露出破绽。她站直了身子,眼斜瞟着窗外平静的桃花树,心中正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
她的一举一动老爹看在眼里,看着她轻笑的面容和喜悦的眉梢,只当是对林濂睿芳心暗许,哪知她这是在酝酿计划。
老爹扯过她娘,鬼鬼祟祟道:“孩子她娘,你看霖儿这般似不似少女怀春呀?”
她娘眉头一蹙,低声道:“真是老死没个正经的,又在盘算着如何把霖儿嫁出去了。”
老爹摸摸脑袋,自信地说道:“嘿,我什么时候看错过。这孩子定是心许林濂睿那小子,又不好开口。还是得老夫我从中多撮合撮合才是。”嘿嘿地干笑几声,又道:“当年你想我之时,可是这般模样?”
她娘羞赧地虚打了一下老爹,怒声道:“胡说什么呀,谁想你了,当初还不是看在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又二十好几了还未成婚,我才不会嫁给你呢……”
其实爹娘的一举一动也落在了沉霖的眼中,她的笑意更浓了:救命之恩?看来不仅是林濂睿,连她的爹娘也别有来头,沉寂了十五年的心蓦地有了活力。只是又稍有些郁闷,明明很是正常的串门举动在他们眼里成了单相思,她伸了伸懒腰,也不顾这些闲事,心中有数地低头绣起花来,该来的总会来,她何必多虑呢?
老爹见捉弄娘无果,便过来戏弄戏弄她,说道:“霖儿今个儿这么早便回来了啊?怎地林公子不多留你一会儿呢?”
她没好气地白了老爹一眼,说道:“爹,没事莫瞎猜,我们这可是一清二白的。”
老爹正欲辩驳两句,却忽传一阵拍门声,嘿嘿笑道:“瞧,倒插门的女婿自己送上门来了,还说不是?”
一开门,不是林濂睿还是何人?老爹十分自觉地拉过她,林濂睿微微一笑,手中拿着一块方帕,边上是一朵小黄花。正是她的“习作”。来意不言而喻,自是物归原主了。
她却正是烦闷,他又来添堵,一把抓过了方帕,便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好了,你可以走了。”一转头,把门嘭地合上了,只余门外他一脸莫名,不知何时得罪了他。
不过这也不妨碍他的好心情,眼看着快得手了,遭些脸色算什么?在他看来,她的这些反应皆是情窦初开少女的正常表现,更是对自己芳心暗许的证明。wωw奇Qìsuu书còm网
林濂睿不觉一笑,似春风拂面般,星月无光。回到家中,端坐在靠椅上,惬意地摇着纸扇,扇上峰峦迭起,烟波浩渺,流水曲折,彰显着它主人便不平凡,但在不识画之人眼中看来,不过是一柄再平凡不过的纸扇了,地摊上十文钱就能买到一把的那种。
林濂睿倏地开了口,对身旁的林大哥说:“你说,她是不是已经被我迷住了呢?”仍是闭目摇扇。林大哥毕恭毕敬地说:“公子仪表堂堂,才高八斗,任何女子都会倾心于您的,何况只是个小小的村姑。”林濂睿的嘴角浮现了一抹可疑的笑,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是吗?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姑吗?我亲爱的霖儿,还是……该唤你一声凤公主。”
林大哥却紧张地说道:“公子还请服用哑药,谨慎些,莫露出了马脚。”
林濂睿心情一好,也不与下人计较,乐呵呵地不斥责他。
是夜,村子格外的平静,在所有阴谋的彰映下发出微微的喘息,沉霖睡得很香甜,林濂睿亦然,只是苦了那一村怀春的少女,一夜辗转难眠。
第五章 十五生辰宴
十月秋高气爽,这天是十月十五日——沉霖这世的十五岁生辰。
一大早老爹就起床杀猪宰鸭,说是唯一的女儿成年定要好好庆祝一番。娘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硬是要给她打扮一番,说是要让她成为这村中最美的女孩儿,她也没推托,只是任由娘在她的头上搬弄各种繁杂的发髻。
看着镜中的少女,沉霖不禁咂嘴:“看着也是人模狗样的,有几分我当年的资质啊。”然后左右变换着姿势,十分满意地看着镜中人像,仿佛她真真是个十五岁少女一般。
娘款步走来拉过她,说道:“霖儿都这么大了,娘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是娘托李婶在镇里买的首饰,戴上看看。”说着从左手袖中摸出一支细钿,淡粉菡萏,簪做翠枝,若风荷并举,水面清圆。轻轻地插在她的髻环侧,更显风姿。
礼物虽小,也是番心意,谢过娘后,她便在娘的陪伴下隆重登场了。
那阵势,那气场,连袁叔的儿子,人称冷面小生,本村第二号村草的袁子翌也不由得另眼相看,冷淡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定的光辉,旋即又冷淡地转头,佯装不屑。更不肖说是那些个没见过美女的村小子了。
其实也难怪他们这般惊讶,平时的她虽然底子不错,可总嫌打扮太麻烦,再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从不抹胭脂擦白粉的,头发也是十年如一的两条牛角辫,如此打扮,就算是天仙下凡也得俗上三分,何况是她这小村姑呢。
今日娘特地拿出了她当年唯一的嫁妆——一件五彩绣金边长裙,用上好的绸缎缝制,绣着绣着朵朵出水芙蕖,碧波微漾,不仅穿着舒服,看着更合眼。
又帮她梳了个凤凰追月的发型,一头乌黑亮泽的秀发在头上盘出栩栩如生的凤髻,脚上穿着用银丝绣成鸳鸯戏水图的淡粉花鞋,颈上环着一个亮澄澄的银项圈,项圈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银铃,走起来铃铃作响,就如她送林濂睿的那个铜铃一般。手上套着娘戴了多年的那只翡翠手镯,温润的绿色衬出她白皙的手腕,十五年来她从未如此美过,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她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盼望着林濂睿也是这般。
连村里那些视她为公敌的少女也不禁咂舌,带着三分嫉妒七分醋意地对她评头论足。果然是乡野丫头没见过世面,如此沉不住气,她在心里暗讽道,表面上还是笑脸迎人。
林濂睿是在场的唯一一个没有惊讶的人,还是那一脸迷倒众生的微笑,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她心里颇有几分得意。
生日宴上,大家都很尽兴,老爹一喝酒就会乱来,今日与那帮村小子喝多了,又开始胡言乱语了,猥琐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见谁都“呵呵呵”地干笑,看娘那眼神更是如千年色狼一般猥琐。虽说是老夫老妻了,早了解老爹这酒力,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老爹这么盯着看,娘也像个双十少女一样脸红了起来。在唯恐天下不乱的众人的怂恿之下,老爹凑了过去想亲娘一口,娘死活不肯,说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老爹那色咪咪的小眼睛更猥琐了,硬是要亲,娘没办法,象征性地给老爹亲了一下脸颊,众人爆发出阵阵欢呼声,娘羞得回房去了,留下依旧小眼猥琐的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