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责了半天他试探着道,“刘大人,此次为了把公主婚事办得隆重得体,我府中确是费银不少,您老哥知道,我家是做生意的,现银周转数目颇大,这笔款子,可否缓一缓,等公主过门后再付?”
刘大人连连摆手道,“刘老弟谦虚了,老哥知道你家底子厚实,即使有不足,稍微哪里挪一挪便转过来了。而我吴国现下国事艰难,吴王命我在回转之时,务必将这笔款子带回国急用,不是老哥不体谅你,这是国事,可不敢马虎。”
刘有德眼珠一转道:“要不就缓上几日?先把婚事办了,在为刘大人践行之时,当将这笔款子如数奉上。”
刘大人笑道,“既然只是几日,那便麻烦刘老弟先将这笔款子送来,待婚事一完,老哥我就不打扰了,早些回去复命。”
“这?”刘有德迟疑不决,突然旁边刘大勇轻咳了一声,刘有德会意道,“既如此,那在下就先回去筹措,刘大人先歇着,我改日再来拜访。”
刘大人笑道,“好说,好说。老弟忙你的去吧。”
出得别苑,刘有德面沉似水,一路不发一言,等回了府进了书房,才道,“大勇,这可如何是好?”
刘大勇皱眉道,“没料到这刘大人竟如此摆咱们一道,看他那意思,银子不到手,是绝不会让公主过门的。咱家请帖都发了,宾客也来了,此事满城皆知,且公主就居于别苑,咱们是拖不起,也推不得啊。”
刘有德道,“咱家账上还有多少银两?”
刘大勇道,“怕也就三五万吧。”
刘有德猛地一拍桌子,“这吴王也真不是东西,说好的二十万两,又加到三十万两。咱们动用了多少库存才凑足这个数,现在银子都在货上套着呢,总不能一下子把货全卖掉去换银子吧?那咱家生意还做不做了?”
刘大勇道,“老爷您消消气,本来咱们就没打算给这十万两,可现在这情形,得想法子赶快找十万两出来。”
刘有德道,“上哪儿找去?就是去卖货,谁一下子吃得下这么多货,谁又一下子能付得出这么多银子?”
刘大勇道,“那能不能让少爷去问问香溪?”
刘有德摇头道,“不可。是这事要是去找他家,可就让人太小瞧了。”
两人一时无语,刘有德突然道,“那礼单呢?能不能把这些全押出去?还有太太的首饰,也值不少钱吧。”
刘大勇苦笑着道,“老爷,这城里的当铺可都脸熟的很。咱要是把这些东西送去,过不上半日,全城都能传遍。没听说过亲还没成,便当亲戚送的礼的,外人不知怎么想咱家呢?”
刘有德长叹一声道,“那可真没辙了。”
刘大勇站在一旁,苦思良久道,“老爷,还有个办法。”
刘有德道,“快说来听听。”
这刘大勇就讲了个主意,原来这白云城地方不大,但地理位置好,集中了五十多家绸缎批发零售商。到刘有德当家后,他可不管什么道义廉耻,独家垄断了朱家每年最时新的绸缎布匹,并强行规定不准别家经营那些最好的货色。若有偷着经营的,一旦被他得知,就派人纠集城中无赖专去捣乱,让人家生意做不下去。那些商人一来是不愿得罪刘有德这无赖小人;二是顾着朱家的面子。所以一来二去,这几年刘家是越发阔了,但也几乎把城中同行得罪了个光。有好几家老板受不了这气,都迁到别处去做生意了。刘有德倒巴不得这城里的同行全部走光,剩他一家独大。
刘大勇出的主意就是,让刘有德把同行那些人全都找来,把家里那些新鲜花色全部以比成本略高,但低于市面上的价格卖给这些人。
刘有德道,“这也算个办法,但那些货也不够十万两啊。”
刘大勇道,“还可允许他们以后也能卖那些新鲜花色。”
刘有德道,“那可万万不可,咱府上就指着那些赚大钱呢。”
刘大勇道,“我的老爷,不是允许他们随便买卖,而是他们以后若想经营新品种,必须从咱家进货,还得先付银子,咱家再加点价卖给他们。”
刘有德皱眉道,“那样加赚不到多少钱啊,怎比得上如今咱家自己说了算。”
刘大勇道,“老爷,咱们这法子最关键之处,是要他们先付银子,先凑够这十万之数,过了眼前这一关,以后想怎么卖给他们,卖什么价,还不是老爷您一句话。”
刘有德道,“那他们要闹将起来怎么办?”
刘大勇一拍大腿道,“老爷,您还怕他们闹吗?”
刘有德一愣,旋即笑道,“那是,还就怕他们不闹!只要敢闹,我就让他在这白云城开不得铺子,做不得生意!”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挑拔
当天下午,刘大勇派人通知了全城的同行,说刘府喜事盈门,刘老爷心情大好,准备将铺中新花色品种的绸缎,全部便宜售出。商人无非逐利而行,一听此事,纷纷去到刘家铺中,见刘府管家果然拿出各式时新绸缎给大家挑选,价格虽比从朱家进货贵些,到底比市面售价低些,仍是有利可图。虽然全凭现银支付,但提的也全是现货,大家心里也算踏实。都在想,这刘有德是不是儿子娶了亲,终于有点懂事明理了。刘大勇暗中嘱咐了几家关系好点的,率先出手购买,这一来,其他人望风而动,到了傍晚,所有的布料全都售完。
刘大勇又趁热打铁,说诸位同行若是将来想经营这些新鲜花色也行,但都得通过刘家购买,提前下定,下定也就在今明两日,过期不候。众人心想这刘府可真够黑的,凭啥要凭白赚上一道,但若真能换得以后经营这些时令绸缎,总有薄利,不免有些心动。此时,又是那几家暗托跳出来,率先放定,其他人见了,难免眼红,有老成持重的,提出要刘家立下文书,留下凭据,方敢放定,刘大勇无不应承。有凭有据,又有人带头,很快,你一千,我两千,到第二日截止时,共收得定银四十二家,共六万八千两。再加上之前卖货的三万余两,竟已足十万之数。除了几家东家不在或是与刘有德结怨极深的,城中大半商户都放了定。
刘有德喜不自胜,大赞刘大勇脑子活,会办事,此次立下大功。把银子点齐封好,刘有德下午亲押着去农庄。
刘敬业大人见了那一箱箱银光四射,笑得嘴都合不拢。在点清了数目之后,婚事自是一口应承,就定在后日。晚上,刘有德便留在农庄陪刘大人用餐。
酒酣耳热之际,刘有德忽觉有些内急,便扶着刘大勇去后院茅房,从茅房出来经过安宁公主的小院,刘有德心想,自己花了三十万两银子讨个媳妇,还不知长什么模样。趁着酒劲,装醉步入了院中。
今晚月色甚好,院中又点了许多灯笼挂上,红彤彤的甚是好看。青瑶已用过饭,正和红姑、青琼在院中闲步消食,忽见一人踉跄着步子闯进来,不由有些吃惊,随后又有一人跟上,那便是管家刘大勇。
刘大勇故作惊讶道,“哎呀,老爷,这里是公主的住处。咱们赶紧回避,回避!”却扶着刘有德又往前走近了些,这主仆二人惯做这些事来着,甚是默契。
刘有德望着庭院中的三女,左边那个端庄得紧,但年纪颇大,不去瞧她。右边那个一张圆脸,两只眼睛活泼有神,倒也灵秀。中间那个衣饰华丽、身材苗条的定要公主,只是仍蒙着面纱,不由心中暗恼,装醉说道,“公主?公主是我媳妇,又不是外人。”说着,又往前走近了两步。
青瑶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公公来了,但也不好相见,正要回房回避。忽听刘有德对刘大勇道,“也不知我这媳妇长得如何?可配得上我这三十万两银子!”
青瑶一听这话,可气得不轻,心道,自己一直未以真面目示人,难道这刘府竟以为自己面貌丑陋,不敢示人不成?她一把扯下面纱,道,“刘老爷,您看我可配得上您家这三十万两?”
这刘有德只见此女生得甚是娇妍,杏眼桃腮,黛眉樱唇,近得身旁便闻扑鼻浓香,此刻嘴角微扬含笑,笑容里又含了三分嗔恼,两分薄怒,面颊绯红,那小模样,简直比翠红楼的头牌粉头还勾人。刘有德一见酒立时醒了大半,骨软酥麻,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青瑶见状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自回房去了。
红姑见了刘有德模样,深觉不妥,忙拉着青琼告退,回到房中才嗔道,“你也太任性了,怎么能把面纱取下?”
青瑶气鼓鼓回道,“谁叫他那么说?再说,又没外人,看到就看到了,反正后日嫁过去,还是看得到的。”
红姑一想也是如此,只是那刘有德目瞪口呆、神魂颠倒的模样,让她心中总是有些忐忑不安。
刘有德回到席上,也没心思吃酒了,胡乱应付一阵,便告辞回府。这一夜,眼前晃来晃去的,全是青瑶的模样。
次日一大早起来,他是长吁短叹,愁眉不展。奈何明日便是儿子成亲,家里少不得忙乱,许多大事小情都要一一来回他,刘有德耐着性子处理了半日,借机发了通脾气,自坐在书房里生闷气,让刘大勇拿主意。
刘大勇料理了一番,觑个空,到书房里来看老爷,见老爷如此闷闷不乐,心知八成是为了昨晚之事。故意笑道:“老爷为何事烦心,明日少爷便娶媳妇了,而且公主又生得花容月貌,老爷该高兴才是呀。”
“去去去!”刘有德不耐烦道,“干你的去,少在这给我添堵。”
刘大勇道,“小的是真心要替老爷分忧,老爷却不领情,也罢,象我这样的下人,又能算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