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道。
“难道就没有人发现?”秦远道,“总该有些蛛丝马迹的,难道你们吴宫的那些奴才胆子就这么大?”
“不是胆子大,应该也是迫于无奈吧。”安宁叹道,“我在宫里只有一个嬷嬷和两个近身婢女,只有她们才知道我的真实相貌。吴王残暴冷苛,若是说我丢了,拿不到银子,恐怕这次送亲的人都难逃一死,所以她们即使发现,也不敢说。”
“嗯。”秦远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说法,“那你为什么不想着回去,李大狗他们几个应该很好糊弄。”
“算啦。”安宁道,“我若回去,不知要连累多少人人头落地。何必枉造杀孽?”
“你倒好心的很。”秦远冷哼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如此,你可终生就无名无份,却白白便宜了你那奴才!”
“我在宫中无权无势,无亲无故,在哪里不都一样?”安宁道,“何况,我一直都只想在宫外做个平凡普通的人。能籍此跟吴宫断了瓜葛,也算是夙愿得偿吧。”她抬起头道,“若你了解宫庭,就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秦远的眼神里流露出几许默许,“那你的所有事情,二哥都是知道的?”
“不。”安宁摇头道,“周大哥他也不知道,吴王找他进宫,只说我是皇后的远亲。他也有问过我,我是按刚才那套说的。”
“你叫他周大哥?好啊,你的故事编得很好啊,把我们都骗了,你很得意是不是?”秦远冷哼了声,“你真以为大家真的这么蠢吗?你的周大哥就这么好骗?他又怎么会这么巧去宫里送面具给你?”
安宁眼神一凛,等着他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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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十章 雪落
秦远冷冷一笑,“其实我们的探子早就收到风声,知道吴宫和刘家有这桩交易,当时就打定了主意要做这笔买,所以二哥才专程去了趟吴国,混入宫中打探消息。为了让你顺利出嫁,他当然是有求必应,要不然,他那么珍贵的人皮面具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送人?可惜这刘家倒也不算太笨,前二十万两都是托人送了银票到吴都才取出来的,我们没什么好机会下手。等到你出嫁,从山下经过时,我们一直就在山上看着呢,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这么好放你过去?不是姓刘的那小子有胆识,是因为山下埋伏的人早就看清你的嫁妆里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二哥当时就笃定,以你们吴王的个性,那刘大人回去时必定是要带现银的,所以我们不想打草惊蛇,结果真的被他猜中了。说起来,我们劫上山的那些黄金都是拜你所赐呢。至于二哥,以他的精明根本不可能相信你刚才那套鬼话,只不过是他不想揭穿而已。”
“原来如此。”安宁眼神一黯,心中未免有些失落,还是自己太单纯了,周复兴初见面时送她人皮面具,她一直以为只是他心地好而已,原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他看起来又那么谦和温文,谁知心机竟如此深沉。
“怪不得你身上藏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成天想着逃命。”秦远语气忽又冷了,“你不想当公主,现在却想当这里的二寨主夫人,是不是?”
“啊?不!”安宁道,“我没有这么想过。我不知道周大哥会……”
“你一口一个周大哥,你跟他到底有什么?”秦远道。
“没有,什么都没有,是他让我这么叫的。”安宁道。
“没什么?没什么你跟他去骑马,还让他天天来给你揉脚?”秦远越说越生气,“还有,摘下你的面具来!”
安宁惊恐的掩面道,“不,不要!”
“为什么?”秦远道。
“我,我的脸很难看!”安宁道。
“我二哥看过的吧?”秦远道。
安宁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他都不怕,我怕什么?去,快点摘下来!”秦远道。
安宁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真的不愿意让人看到她丑陋的面容,可秦远却丝毫不为所动,“是不是要我来动手!”
安宁流着泪,坐到桌前,对着镜子轻轻的揭下了面具,她埋着头,一动也不动。
秦远伸手用力托起她的下巴,安宁紧闭着双眼,泪流满面。也不知多久,秦远才松开手道,“这是怎么弄的?”
安宁扭过头去,“小时候,生了场大病,后来就这样了。”
“有没有什么法子医?”秦远道。
安宁紧闭的双眼略眨了眨,“没有!”
秦远离去了。
等着屋子安静了好一会儿,安宁才睁开了眼,他是真的走了。她擦了擦眼泪,他是被自己的脸吓坏了吗?安宁的心里觉得有些羞辱,又有股愤怒的火苗在烧,凭什么这么算计她?本来以为这山寨是个清静地方,没想到一样的暗潮汹涌,罢了罢了,自己还是另找他处容身吧。她收拾了随身的几套衣裳,打成一个小小的包袱,准备等到天亮辞别了杨大妈就走。
这一夜怎么都睡不踏实,天刚蒙蒙亮,安宁就起来了。推开院门,还有些薄雾没有散去,朦朦胧胧的,光线不是很好。
刚踏出门口,只听有人道,“你想去哪儿?”
安宁吓了一跳,转头才瞧见是秦远站在门口,冷冷的望着她。
“我要下山。”安宁黯然道,“三当家的,你们要的金子已经拿到手了,我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了。就算你们再把我送回吴宫,也拿不到什么赏银,吴王不会管我死活的。”
“谁说要拿你去换赏银?”秦远有些生气了。
“那我留下来做什么?”安宁苦笑道,“除了做针线,我什么都不会。”
“那你下了山,想去哪里?”秦远道。
“天地之大,岂会无处容身?”安宁道,“随便寻个地方,做些针线刺绣,总可以糊口吧。”
“你未免把这世道想得太简单了!”秦远道,“就凭你,若是下山,我敢保证不出三个月,就会让你生不如死!”
“是死是活也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操心!”安宁也有些生气了。
“你想都别想!老老实实就呆在这儿,哪都不许去!”秦远道。
“凭什么!”安宁道。
“你难道忘了?你上山时可说过,要把命留给寨子的,想反悔吗?”秦远道。
安宁愣道,“那是李大狗他们要报仇,我又没要人去报仇。”
“我不管,反正你们一路来的,你就是这寨子里的人。”秦远恶狠狠的道,“你不要想着偷跑,若是我发现你不见了,我就把你的李大哥他们几个全丢下那山谷去,你若是不信,就尽管试试!”
安宁怔怔地望着秦远,他到底想干嘛?
秦远又道,“昨晚的事情,你一个字也不许对别人提起,谁都不行!”然后一转身,走了。
天一天冷似一天了,日子平凡的过去,没什么特别之处。秦远照样对安宁爱理不理的,偶尔碰面,不是一脸不屑的眼神,就是阴阳怪气的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安宁沉默着,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快过年了,大家都很忙,只有安宁不忙。本来厨房里事情是很多的,要腌肉腌鱼,准备过年的东西,可冬天的水冰冷刺骨,杨大妈不舍得让她来厨房帮忙,只派给她一些缝补的活。魏小桔也不来了,听说周复兴走的那天,她也去送了,可只远远的站着,并没跟她师兄讲一句话。回去以后,就再也不到寨子里来了。
安宁很闲,闲得很寂寞。她找杨大妈去收罗了许多后山妇人们做绸缎衣裳剩下的布头,每日里拼拼凑凑,做着荷包、香囊这些小玩意,绣着最精致繁复的花纹,打发每一个白日和漫漫长夜。有时在昏黄的灯光做着针线,恍惚间,她想起在吴宫的那些日子,似乎也如今没什么不同,换了的,只是场景和流年。
这天,天空一直阴沉沉的,象用旧的老棉絮,皱着灰灰的脸。到了傍晚,终于飘起了小小的雪花。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安宁兴奋的站在院中,伸出两手接着一朵又一朵小小的雪花,日子似乎过得总算有些不一样了。
秦远回来的时候,看着安宁那么开心的追逐着一朵朵雪花,心头又涌现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女子的外貌真的不算太美,面具下的脸更令人惊心,可为什么,有时又总会让人觉得她美呢?就象在山谷下那晚的火堆旁,她笑得一脸灿烂,让人失神;阳光下她在院子里做鞋,她笑得恬静淡然,让人失神;冯金宝来拿鞋那天,她笑得毫无心机,让人失神;现在,她笑得纯真无邪,又让人失神。
起初,秦远觉得自己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这女子身上有他熟悉的宫廷味道,而且,她的眼睛生得有些象那个人而已。其实仔细看,这女子的眼睛与她的并不太象,只是笑起来的神采有几分相似而已。那么,自己的目光为什么还是会情不自禁总被她吸引呢?二哥既然早知道她的真容,又为什么会迷恋上她呢?
秦远在院门口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注意到安宁身上仍是穿着单薄的秋衣,他微皱了皱眉,轻咳了一声。
安宁顿时停了下来。
秦远冷哼一声,“都多大了,还玩雪,若是病了,山上可没大夫伺候你!”
安宁立即转身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