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城的上空,此刻也飘起了雪花。
穷人家怕过冬,富人却是不怕的,因为他们有钱,住得起结实的房屋,烧得起旺旺的火炉,吃得起美味的酒肉,盖得起厚厚的棉被。可需要温暖的,不仅仅是这些,最重要的,是人的心。
此刻,刘府的主人正坐在火炉边,一面看着家中的账簿,一面拔拉着算盘珠子。他的眉头紧锁,似乎甚是不满,半晌,他才停下来,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厚厚的门帘一挑,一个女人带着些寒风走了进来。
他有些不悦,“青琼,说了不让你来的,你怎么又来了?”
青琼微笑着将一个小炖盅放在书桌上,“少爷,我炖了碗人参鸡汤,你趁热喝吧。”
“你怎么又去弄这些?夜黑风大,外面好象是下雪了吧?要是你滑了跤,可如何是好?”刘良行道。
“雪下了好一会儿了,不过不太大。”青琼手搭着微微隆起小腹道,“不过几步路,我很当心的。”
刘良行把她拉近些,轻抚着她的小腹,柔声道,“今儿感觉怎么样?辛不辛苦?”
青琼脸上满是幸福,“他很乖,一点也不辛苦。”她把炖盅盖子揭开,递到刘良行的手上。
刘良行笑着接了,青琼站在他的身后,替他捏着肩膀道,“我进来时瞧你看那账册好象不是很高兴,怎么啦?情况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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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十一章 寻梅
刘良行放下汤盅,叹了口气,“真没想到,我们刘家外强中干至此地步!这些天,程管事帮着把家里这些陈年老帐好好清了清,着实把人吓了一跳,幸好还有铺子维持着营生,否则,此刻恐怕连这所大宅子都保不住了。”
“有这么严重?那以前老爷是怎么生活的?瞧着好象还挺风光的。”青琼怔道,“会不会是算错了?要不要再算算?”
“这话你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说!”刘良行连连摆手道,“你别看程管事年轻,他可在朱家账房历练多年,咱家这点基业在人家眼里可是九牛一毛,断不会出这种差错,否则表弟也不会派他来帮忙。”
“我记得了。”青琼点了点头。
刘良行又叹了口气,“爷爷当家那会子,每年赚的虽少些,但甚是稳健,置了不少田庄土地,家底还算殷实。到爹手上,赚的虽多,但花销委实太厉害了,不是出入酒楼花肆那些销金窝,就是购置金珠玉玩。这几年来,他又把什么都交给刘大勇管着,光这人参燕窝一项,就不知被那他坑了多少去。最让我担心的,是家里以前置的那些田庄土地的房契地契,竟有半数找不着了,若是仍在爹手上还好,若是也在刘大勇手里……”
“老爷不会这么不小心吧?”青琼惊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也放心给个外人?”
刘良行道,“我倒真希望还在爹的手里,就算爹给败了,也算是败在自家人手上。若是被刘大勇给私吞了,那可真是冤费先人的一番辛劳。”
“不至于吧,刘管家没那么大胆子吧?”青琼皱眉道,“咱们回家时,他不是哭着喊着要和老爷一块走的吗?他跟老爷这么多年,应该还有几分忠心吧?”
“他若是还有二分忠心,那我真替我爹高兴。”刘良行冷笑道,“刘大勇那人,阴狠损辣,又惯会逢迎作戏。爹当时走时,把家里的现银和首饰细软多半带走了,若是好生使用,爹那边下半辈子都是不愁的。我就怕刘大勇起了坏心,那可就难?!”
那日刘良行被逼离家后,一俟身子稍好,恢复了精神,马上联络城中那几十家与他家签了协议的丝绸同行,他应承将恢复他爷爷当家时的局面,绝不再欺行霸市、垄断削价,今后与同行们平等地在城中做生意,有几家被砸了铺子的,刘府负责赔偿,希望大家不计前嫌。那些商户一瞧,既有朱家出面作保,又得到刘家大少爷的亲笔签字,这才定下心来。
与此同时,朱景先派人通知了刘有德,明确告诉他,若不把当家主事的位置让给他儿子,朱家将不再向他出售一匹布,还将堵住刘府所有进货和销售渠道,刘有德气得暴跳如雷,他马上命人去把城中铺子的管事全部带来,他宁可放火烧了铺子,也不留给儿子。
没想到刘良行已经提早去了那些铺子,跟那些管事伙计们约定,只要他们愿意好好干,之前的事一笔带过,继往不咎。若是被刘有德毁了铺子,那大伙只能全讨饭去了。那些管事伙计一合计,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犯不着掺合,白白砸了自己饭碗。何况老爷就这么一位少爷,将来老爷两腿一蹬,铺子还不是少爷的?大伙儿倒比平时更积极些,严防有人来捣乱。
所以刘有德是一个管事也没找到,想去找城中的流氓地痞们,不知怎么搞的,连那些人也不见踪影。他这才意识到大势已去,便把家里金银细软搜刮一空,打算换个地方东山再起。刘良行也不阻拦,跟家中的仆妇小厮们说,若是愿意随他爹走就走,愿意留就留,绝不勉强。大部分的家人是刘有德当家后招来的,又见他带了那么多的金银,纷纷愿意跟老爷走,刘良行也不为难。只有十几个老家人和他以前那俩小厮刘喜刘庆留了下来。
走的那天,刘有德、刘大勇惺惺作态地本想大闹了一场,却不料城中的同行们得知他要走后额手相庆,还凑钱放了几挂鞭,跟送瘟神似的,惹得乡邻指指点点。弄得刘有德觉得甚没意思,也没闹起来,带着青瑶红姑,坐着轿子,灰溜溜地走了。刘良行暗中派人跟着,知道他爹回了附近刘家镇的老宅子。
刘有德走后,刘良行命人把家里重新收拾了,一些花哨无用的摆设全部卖掉折成现银流转,他和青琼仍是住回他们以前那小院,他治家严谨,家中开支也尽量节省。
朱景先知刘家得乱上一阵,派了几个懂账又会管事的家人来帮他料理。刘良行又寻人去请回家中以前那些个被他爹赶走的老管事,家里日子虽比过去简朴些,但上下和睦,刘良行也能专心做事。
“少爷,那你说,咱们要不要派个人去跟老爷说说,让他提防着点刘管家?”青琼道。
“没用的。”刘良行道,“爹不吃个大亏,是不会相信的。”
青琼迟疑了下才问道,“少爷,你恨老爷不?”
“若是说一点不恨,那就是假话了。”刘良行苦笑道,“现在可没心思想这些,收拾家里这烂摊子,朱家帮咱们赔了不少钱,虽是亲戚,也不能不还的。”他估摸着,等到明年开春,家里生意就能走上正轨了。虽然这次折腾,弄得家里元气大伤,但铺子还在,就有希望。三五年内,可能会比较吃紧,但今后,他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雪花纷飞,落在行人的途中,更添了旅途的凄凉落寞。
周复兴在一间客栈的客房里,独自看着窗外纷纷扬扬如柳絮般飘飞的雪花。
留仙寨里也下雪了么?也不知她现在在干什么,是睡下了,还是在做着针线活?这么冷的天,她过得惯不惯呢?她在宫中娇养惯了,也不知经不经得起山里的风霜。可不要敖夜啊,万一又受了凉,谁给她煎药,谁给她守夜呢?她那么怕苦,总不肯好好吃药。周复兴是知道的,她那次病得稍好些,每次不是在碗里留点药不肯喝光,就是偷偷倒掉一点,所以他每回都会多熬一些,边上再放着蜜饯糖果,她才肯乖乖吃药。他的嘴角浮现起微微的笑意,走到桌前,抽出一张短笺,写了几个字,然后封起来,交给一个小伙计,又给他一些钱,托他送了出去。
雪花也落在香溪相思楼上。
朱靖羽展开那副荷花美人图,推开了窗户,“下雪?,明珠,你瞧见没,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这么多年了,也不知你人在何方,过得如何。我孙子景先遇上了一个女子,似乎和你有些关联,她是你的后人么?你放心,只要有了音讯,不管她在哪里,我总会寻着她的。我还欠着一个承诺哩,若是找到她,我带她到这里来看你好不好?”一阵风恰从窗外吹进来,刮得那画拂动了一下。
“你是等得着急了么?”朱靖羽忽地心中一动,“也许我该再去趟姑苏,亲自走一趟。老唐那家伙,好象藏着什么话没跟我说,也许这次去,他会跟我说吧?都一把年纪了,难道真的要带着这份遗憾进棺材么?”
自第一场雪后,时不时就会下雪,山上积雪难化,更是阴冷。
安宁早已穿上了新棉衣,却仍是觉得冷。以前在宫中虽然清苦,取暖的炭也是最次等的,却还不至于断供,烟气虽重,屋子里架上几个大火盆,总是暖融融的。哪象现在,就一个小火炉,只有紧靠在旁边,才能感觉到一丝温热。尤其是晚上,更觉屋冷被薄,一旦在半夜里被冻醒,就再也难以入眠。她的手脚上已有好几处生出冻疮来,开始还以为是虫子咬的,后来问杨大妈,才知道那是冻疮。山里的条件就这样,杨大妈也没法子,只能让她自己注意,平时多搓搓,可那冻疮又红又肿,冷时搓起来疼,热时搓起来又痒,实在是难受。
这日下午,安宁做了会子针线,天实在是太冷了,说不定又要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