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陷阱不是很深,里面已经积了些雨水,四壁又湿又滑。安宁觉得左脚疼得厉害,似乎崴到了,她不敢喊叫,伏在坑里一动也不敢动。
很快,后面的人脚步声近了,黑灯瞎火的,听不到她的动静,很快就向前找去。安宁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没多久,她听见远远的似乎有说话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什么动静也听不见了,四周静悄悄的,也不知那两人到底走了没有。
雨渐渐地大了,坑里的水越来越深,安宁身上的衣裳快湿透了。
忽然上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离这里越来越近了,是人还是野兽?安宁心里直打鼓,静静的伏在坑底。
“嘿!”一个粗嗄的男声从上面传来。
难道是刚才的人?安宁抬头向上望去,只看见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你听不懂?”那人的声音里并无恶意。
安宁下意识的摇摇头,“你,你想干什么?”
“你自己能上来不?”
“你,你要捉我么?”
“刚才那两人是捉你的?你是他们什么人?”
“我,我不认识他们,我路过这里,他们想捉了我去卖掉,我就跑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别怕,他们已经走了,你上来吧。”
“我脚崴了,爬不上来。”
那人从旁边折了根树枝伸下来道,“你抓着这树枝,我拉你上来。”
安宁咬了咬牙,现在就算明知上面是豺狼虎豹,她也得先上去再说。
待出了坑站起身,安宁才发现原来眼前这人瘦瘦小小,比自己还矮大半个头,蓬头垢面,似个乞丐。
安宁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
那人却望了眼陷阱道,“唉,真可惜,这陷阱又得重新布置了。”又冲安宁一招手,“跟我来吧。”自在前面带路,往亮光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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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九十章 定约
第九十章 定约
安宁不敢跟他靠得太近,保持着十来步的距离,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
不多时,来到一座小破庙前,庙门只剩一半了,被石头抵着挡风。从缺的那一半望去,里面有座慈眉善目的泥菩萨,却已是自身难保,缺胳膊断腿的。
“你进来吧,这里没人,就我一个。”那人大大方方地招呼着。
安宁壮着胆子进去了,在门后墙边,生着一堆火。
“你倒是坐呀,你身上全湿了,不怕冷么?”那人坐在火边抬脸笑道。
借着火光,安宁这才瞧清楚,原来这人竟是个少年,大概正在变嗓子,所以方才听那声音,又粗又老,他大概十三四岁年纪,满脸乌黑,衣衫褴褛,只一双眸子又黑又亮。
安宁怯怯坐了下来,“那些人,他们还会回来么?”
少年低着头,把火拨旺了些,“那我可不知道。”
安宁的泪水又涌了出来,“那.我要怎么办?要躲到哪里去?”
少年道,“你先别哭!你们女人最是.麻烦,遇到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就知道哭!光哭有什么用!”
几句话把安宁的眼泪噎了回去。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你饿不饿?”
安宁愣了一下,方点了点头,她.今天下午那面也没吃两口,又经过一番惊吓,现在这少年问起,才觉得是真饿了。
少年笑笑,从身后一堆树枝里拨出一个芋头来,向.她面前递去,“小心烫!”
小心地剥开,芋头的香味弥漫开来,在寒冷的雨夜.里,让人觉得安心又温暖。
少年得意地道,“方才那两人来,我赶紧就把它藏.了起来,那两人在这什么也没寻到。他们要问人,我就随便给他们指了条路。”
安宁吓得站起.身来道,“他们那一会儿还要从这里过么?”
少年道,“你放心,他们找了一会儿,从另一条道上下山了。我直见他们走远了,才敢去寻你的。”
安宁感激的道,“谢谢你,小兄弟。”
少年偏着脑袋皱眉问道,“我看起来真的很小么?”
安宁一时语塞。
少年道,“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儿?”
安宁道,“我十八了,叫,小六。”
少年道,“那你是比我大点,我十四。”他一指鼻子道,“我叫赵顶天。”
安宁见这少年有趣,“你这名字倒豪气得很。”
赵顶天一晃脑袋,“那当然,我爹说,男儿汉就应该顶天立地,所以给我起名叫赵顶天。”
安宁道,“那你爹呢?”
赵顶天眼神一黯,“我爹在后面躺着呢。”
安宁道,“那我应该去拜见他吧?”
赵顶天抬眼望着安宁,“你真要去拜见他?”
安宁道,“你刚刚救了我,我去拜见他,是理所当然的。”
“好,那我带你进去。” 赵顶天起身拾了一根燃着的树枝作火把,引着安宁到佛像后面。
那儿摆着一张供桌,蒙着庙里扯下来的一块经幡,里面赫然躺着一个死人,也不知死去多久了。旁边放了些冰凌,却已快融化殆尽了。
赵顶天道,“这便是我爹。”
安宁初时也吓了一跳,但仍是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她瞧着也没有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道,“赵大叔,今日多谢令公子搭救,此恩此德小六铭记在心,他日必当厚报。也祝大叔早登极乐仙境!”
赵顶天的眼圈红了,“我爹死了这么久了,你是除我之外,唯一一个来拜他的人。”他对着安宁又回了一礼。
两人又退回到前面,在火旁坐下。
安宁问道,“令尊已然过世,为何不早早下葬,让他入土为安?”
赵顶天低头半晌不语,“我没钱买棺材,又不忍心把我爹就这么埋了,这些天一直在山上圈野兽,希望能给我爹换口棺材。可这些天,只刨些芋头野果。”
“你家还有人么?”
“没了。我娘前几年过世了,家乡闹兵灾,没了活路,我爹带着我出来寻口饭吃。去年冬天山上没吃的,我爹尽顾着我,自己病倒了,没想到,没想到他就这么去了!”他的声音哽咽了。
安宁的眼圈也红了。
赵顶天擦了擦眼睛道,“我爹说男子汉大丈夫,宁可流血不流泪的。我不哭!你也别哭了!”这话听得却让人更加心酸。
“那个,小六姐,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安宁见这少年质朴,便把自己出来寻找相公,遭遇乞丐等等事情说了一遍。
“这些人真不是东西!我爹早说山下那伙乞丐不是好人,原来竟这么坏的!”
“你们,你们难道不是……”乞丐?
“我们才不是乞丐呢。”赵顶天皱眉道,“你莫看我们跟那些乞丐打扮差不多,可我们却从不乞讨。没吃的,我爹便带我在山上打野兽、刨山药,但从不乞食。我爹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他叫我饿死也不能去讨饭!”
这赵家父子倒硬气的很,安宁问道,“你爹以前是做什么的?”
赵顶天道,“我爹是我们村最有学问的人,又会读书写字,又会拳脚功夫,是我们那儿最厉害的人!”
安宁点头道,“怪不得!”
赵顶天道,“我爹说,现在天下大乱,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让我学好本事,将来能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安宁笑道,“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赵顶天的脸涨红了,“你真的相信我?”
安宁郑重的点点头,她也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少年将来定会有番作为。
赵顶天也笑了,可却又叹口气道,“可我现在却连安葬我爹的事情都办不好,我真没用!天快热了,我爹不能再放了,再不行,我只能去卖身葬父了!”
安宁想了想,转过身,背着那少年,把贴身藏着的百宝香袋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一条小指粗细的金项链,递到赵顶天面前,“小兄弟,你看这个够不够你葬父的?”幸好那伙乞丐见她衣着平常,又刚丢了包袱,连个首饰都没带,便以为她身无长物,没搜她的身才保住一点东西。
赵顶天瞪大了眼睛,“你,你拿这个帮我葬父?”
“是啊,你看够不够?”
“你怎么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你放心,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不是偷来抢来的。”
“那不行,既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我怎么能拿呢?”
“小兄弟,你别见外,我今日的包袱丢了,我还要去晋国,就是不为帮你,我也只好拿它去典当了。”
“那,你还要走那么远的路,你把它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还藏着几件首饰,方才没被那些人抢去。”
赵顶天直直的望着她,“你,你怎么敢跟我说这些?你不怕我刚刚是骗你的么?你不怕我抢你的东西么?虽然我的年纪比你小,”他一挥拳头道,“可比你力气大多了。”
“其实,我是有点怕的。今日那小女孩吓坏我了,我没害她,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害我。但是,”安宁诚恳地望着这少年道,“我总觉得这世上好人比坏人多,你对你爹这么孝顺,一定不是坏人,对吗?”
赵顶天傻傻地看了她半天,“你这女人,真是太好……不!真是太蠢了!”
安宁愕然道,“难道你真的要抢我的东西么?”
赵顶天脸红了,“才不会呢!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欺负你这个女流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