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山族最自豪的功法锤法, 赵思露使出来的威力已经令族中上下赞叹不已,都说他家妹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资之才。
然而跟这位比起来,那就是手榴弹跟导弹的区别, 可更气人的是,这功法他交给叶霄满打满算都不到一个月!
靠!
“你觉得这功法像吗?”他的千锤百炼根本不能看,只能问十九。
十九犹豫了一下, 最终摇头, “族长, 我看不出来哪里不对。”
赵思洵嘴角一抽, 接着深深一叹,“看不出才好。”
离驿站三里远处, 有人望着那直冲云霄的龙卷飓风,皱起了眉。
“这功法……似乎不是他。”
站在这里的没有几个人, 然而却有几个熟面孔,除了那显眼的清虚派的道袍之后, 还有一个身着黑甲,手握重剑的大将军。
虽然前往驿站试探的也是高手, 可终究不像这几位, 已经成为了世人仰望的一代宗师。
也因此, 他们只是远观,未曾参与, 否则一旦被认出来,交上手,就说不清楚了。
“看了这位, 七公主的千锤百炼就跟小孩儿过家家一样。”张昊面色复杂地说。
“难道真是千锤百炼?”
“那你以为是谁, 若是云霄宫, 当有寒吟九章, 冰雪千里的冷冽真气,可感受到了?”张昊的目光瞥向了那被誉为清虚派百年一见的奇异根骨,年纪轻轻不过三十已入宗师之境的玉书真人。他被赵思洵不屑一顾的拒绝,心高气傲不服,非得来看看。
“是那些人实力不济,试不出来吧。”
张昊掏了掏耳朵,“那你去试试?”
玉书真人顿时不说话了,脸色难看。
宗师与大宗师的区别之一在于具化象力,排山倒海,呼风唤雨,将天象归为己用,传闻武学修到极致,便是虚空畅游,神行千里,如同神仙一般。
显然,夷山王身旁的这一位,平地起龙卷,飒飒惊雷响,幸是黑夜,看不出遮天蔽日的乌云,不然天象更为壮观,这就是大宗师之境。
甚至他隐隐觉得就算在大宗师中,凭方才一手,这位估摸着也能排以前列,而叶霄年纪轻轻,能拥有大宗师的实力,也是多亏了天问的加持,哪儿还能有这般强大的力量,甚至隐藏自己的功法?
“若不是云霄宫,又会是谁?夷山族有这样的高人前辈?”
若是有,二十年前夷山族也不会遭人屠戮,差点灭族,单这一个大宗师坐镇,便可叫人不敢造次。
张昊见这几个道士锁眉摇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忍不住嘲讽道:“怎么,你们清虚派号称底蕴深厚,百年大派,也不知道他来历?”
张昊军旅出身,武功从战场中磨砺而出,以杀伐入宗师境,较清虚派正统道门心法一步一层修炼而来,更像野路子。
所以,这些名门正派看不起他,他也不屑跟这些虚伪的道士走一路,逮着机会能讽刺一句,他就高兴。
“你……”玉书真人本想说清虚派不知,难道你知,却被师叔打断了话。
只见一位看起来仙风道骨,银丝白发老道士道:“虽不知道这位是谁,不过夷山族曾在三十年前出现一位大铸剑师,铸有山海,青云二剑,达千锤百炼第九层,惊才绝艳。”
玉书真人一听,惊讶道:“青云,山海?那不是……”
老道士颔首,“青云如今在上陵学宫为孟曾言所有,而山海则在曲公公手里,乃当世名剑。”
张昊闻言,“难道他就是那位大铸剑师?”
老道士摇头,“这……贫道就不知了,只是这位铸剑师在成就青云山海之后,不再铸剑,连踪迹也无从寻觅,传闻他前往东海,圆满铸心之术,想要重现先祖荣光,再铸天问。如今三十年过去了,世人皆以为他早已死在途中……可若是活着,入大宗师之境也未尝不可。”
张昊掏了掏耳朵,“玉昭真人,说了那么多,不就告诉我这位就是他。”
“是不是他,贫道真不能断言。”
张昊嗤了一声。
远处的龙卷渐渐消弭,那股令人恐惧的威压也跟着散去,原本不见日月星辰的天空仿佛被水洗了一般,星星点点缀在夜幕,空气都清新起来。
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身着朴素青衣的中年男子缓步迈出房门,平静的目光在地上呻.吟的不速之客扫过,然后移到那些直面大宗师之力,被震得心惊胆战的护卫上,后者纷纷暗暗咽口水,恭顺地垂下头,不敢直视。
见此,青衣“大宗师”眉宇皱起,不怒自威。
“副统领……”护卫们连忙给晁光使眼色。
晁光心中一跳,在众兄弟的目光下,只能硬着头皮凑上去,小心地问:“长老,敢问有何吩咐,请示下?”
青衣男子冷然道:“今后,莫叫闲杂人等再来打搅。”
晁光立刻心领神会,抱拳道:“长老放心,卑职定让人守在附近,绝不让宵小再惊扰长老清修。”
青衣男子于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进门内,袖袍一甩,门无风关闭,再无声响。
晁光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松了一口气,他朝手下招了招手,“来,把这些人都清理干净,死了的,丢远些,没死的,补上一刀,再丢出去。”
“是。”
甭管这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目的到底是杀人还是试探,反正进了这驿站,都当刺杀赵思洵处置。
被大宗师派上一掌,差不多也废了,补刀很容易,不一会儿,这驿站就再一次安静起来。
十九将窗子关上,回头看向赵思洵,“族长,属下服侍您就寝?”
赵思洵点了点头。
十九替他脱了鞋袜,重新放好被枕,赵思洵躺平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床顶帷幔,忽然他问:“你说,武学到了极致,真的能成仙吗?”
十九将他的鞋子放好,闻言纤眉一蹙,缓缓摇头道:“属下武功低微,窥探不了那至高境界,不如明日问问叶宗主?”
赵思洵深深一叹,“你说人怎么能厉害到这个程度,科学呢,三观就这么崩塌了?”
这话十九就听不懂了,只能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叶宗主以千锤百炼现于人前,就不会有人再怀疑他的身份,族长应该高兴才是。”
“是啊,不仅没人怀疑,还让人知道我背后站着一位夷山族大佬,看还有谁敢小瞧我。”赵思洵嘟哝一句,很快就释然了,弯唇道,“这位还挺贴心的。”
“那族长快休息吧,明日还得早起赶路。”
“嗯,十九,晚安。”
十九放下帷帐,欠了欠身,“晚安。”
对面厢房屋内,叶霄盘坐于床上,闭目调息。
青丝垂落肩头,衬着脸色微微泛白,如光如玉,微抿的唇色近无,而脸上却是永远的平静淡然。此刻他周身有青白真气环绕,好似风雪云雾吞吐消弭,天气明明已经温暖,可是这个屋内却仿佛犹在天山,充满冷意。
站在一旁的青年男子面露担忧,望着那在风雪云雾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总觉得自家宫主如谪仙一般,毫无真实。
当天际露出鱼肚白,外头的护卫开始发出响动,纹丝不动如山的叶霄才收敛一身真气,缓缓睁开眼睛。
“宫主,您怎么样?”
叶霄摇头:“无妨。”
叶霄隐藏自己的功法,用千锤百炼来代替具化天象起风雷,本是一件不可能之事,幸好有无极功在,短暂提升内力,不至于让那些在远处观望之人发现端倪,唬住了所有人。
但是终究有些勉强,需得调理几日,才可恢复。
“接下来,明叔,你便跟着使团北上,应当不会有人再来试探了。”叶霄吩咐道。
“是,少爷。”
青衣男子名叫月山明,是叶霄母亲的家仆,本也是一名宗师级别的高手,只是多年前一次重伤,虽保住了一条命,却废了武功,如今变成一方管事,替叶霄打理庶务。
虽然武功不在,但是宗师的气度犹存,只要不交手,唬唬人还是够的。
对于这次云霄宫危机,叶霄没有瞒他,月山明道:“也是姑爷当初心慈手软,若是早早解决了甄长川,也无需少爷这般劳心费神了。”
这都是后话,没有任何作用。
叶霄从容下了床,走到桌边坐下,“没有他,也会有别的事,这世上多的是无风起浪。”
月山明点头表示认同,不过他对于叶霄淌四国的浑水,甚至选择南望有些不太明白,于是一边倒茶一边道:“少爷,恕老奴多嘴,若您真要下山,当初姑爷仙逝之时,大庆皇帝派人前来相邀,便是极好的机会,如今南望最弱,怕难以成为天下霸主。”
月山明将茶盏递到叶霄手里。
叶霄轻抿一口,淡声回答:“为了吞并列国不惜与外贼狼狈为奸,这样的皇帝……”他垂下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屑。
“可南望不也是……”
叶霄眼皮未抬,“所以我选的不是南望。”
“嗯?”月山明一怔。
“是赵思洵。”
这有区别吗?
而且一个十七岁摆明了被当做弃子的皇子,能成什么大事?
月山明有些糊涂了。
叶霄似知道他所想,于是将茶盏放下,目光看向门扉,仿若能够透过望到对面厢房熟睡之人,想着那日少年斩钉截铁定下誓约,不由地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几近于无的浅笑。
“他不一样。”
第二天清晨,赵思洵走出驿站,就看到那出自虎贲军,将桀骜不驯写在脸上的自家护卫们,一个个全老老实实地尽忠职守,目光望向那扇厢房门满是崇敬和惧意。
虽说虎贲卫对大宗师不陌生,段平沙亦时常出入宫闱面见皇帝,但是直面其威力却是头一次,昨晚那恐怖到令人窒息的内力引来胆颤天象,刹那间让一流高手成为了蝼蚁一般的渺小存在,深深地烙印在他们心里。
谁还敢放肆?
震慑效果真是一级棒。
在他的身后,厢房门打开,戴着帷帽的青衣男子在肃然起敬中缓步走出来,经过赵思洵身边,后者笑着打招呼:“长老。”
月山明的脚步顿了顿,视线不由透过帷帽看向了赵思洵,少年亲王唇红齿白,一张笑颜如春花烂漫,弯弯两弧清泉晰澈透亮,长得实在过于俊俏,连身旁那位引动京城的曼妙宠妾都比不上他的精致美貌。
叶霄选择他,除了好看,还有什么?
见他的视线打量自己,赵思洵的脸上露出不明所以的无辜,然后笑的更纯更真,“昨晚长老辛苦了,请。”
月山明看不出答案,只能点点头,接着不发一言走上自己的马车,厢帘放下,阻隔了所有视线。
赵思洵回头再看一眼厢房,眼中笑意加深,他高声道:“出发吧。”
浩荡的使团再一次踏上旅途。
一路日朗平静,行至半月,终于碰上了暴雨,雨大如天池倾倒,瓢泼不见视线。
好在,使团一路紧赶慢赶终究还是到了一处简陋的驿站,只是这地方较为偏僻,常年鲜少有人经过,是以只有一个跛脚的驿长带着一个半大的小子值守,方便往来送信。
当然屋子也破旧,年久失修,看样子漏雨又漏风,不修缮一下,无法住人。
不过总有一两间还算干净整洁的屋子,护卫们先护送着赵思洵和他的侍妾暂时避雨歇息,隔壁一屋则自然而然地归月明山所有。
其余的包括使团中那些养尊处优的鸿胪寺官员只能聚在一处,寻个不漏雨的角落先烤火干衣,烧水顺便用些干粮,等护卫们补好房顶才好安置。
十九跟在赵思洵身边更多的是以侍女自居,便整理出赵思洵的一套衣裳,在临时搭起的屏风后道:“殿下,先洗漱更衣吧,瞧着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今夜怕是得在这里过了。”
内力充沛之人直接可以靠自己烘干,但显然赵思洵还达不到这个境界,他身上湿湿嗒嗒,又黏腻,的确不舒服。
作为尊贵的亲王,不管旁人是否有住的地方,他的洗澡水先得送过来。
赵思洵也不矫情,直接脱衣裳进浴桶,听着外头哗哗雨声,舒服地靠在浴桶上,张开双臂。
“十九,帮我按按,脖子酸。”
“是。”
素白纤细的手看着娇娇嫩嫩,似乎只能用来剥葡萄斟美酒,可是按在肩上的力道却是顿挫有力,轻重有序,每一下都捏到了赵思洵的酸痛点,赵思洵闭着眼睛不由地发出酸爽的呻.吟声。
哗哗的大雨中,窗子无声无息地打开,素白的靴子刚落地便顿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月山明:夷山王除了美貌,还能有啥?
叶霄:这还不够?
月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