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嗯……啊……哦……”
那一声酥软尾音缠绵得让叶霄眉头乍然皱起, 眼神瞬间落在屏风后。
里头传来女子柔美之音,“殿下,这样可以吗?”
接着便是少年洵难以抑制的低吟, “可以可以……嗯……”
屏风虽能挡住视线,却并非完全遮光,依旧有残影可视, 一人蹲伏余地, 动作不明。
似乎明白了里面在做什么, 清俊的面容在惊愕之后刹那间遍布寒霜, 连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神都厉了起来,叶霄实在没想到赵思洵竟会是在……
忽然里头传来一个喷嚏声, 只听赵思洵抽了抽鼻子道:“奇怪,怎么忽然间这么冷?”
“今日下大雨, 殿下又淋湿了衣裳,还是尽早更衣, 莫受了寒气。”十九说着便起身绕出屏风。
叶霄就算心中不悦,亦知非礼勿听, 非礼勿视, 瞬间袖袍一甩, 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悄无声息。
十九将赵思洵的衣裳搁在屏风上, 忽然看到这被打开的窗子,眉间顿时一凝,“殿下, 有人来过了。”
她很清楚自己是关了窗户才服侍赵思洵沐浴, 今日大雨, 却无大风, 不是吹开的。
赵思洵一边穿衣系带,一边从屏风后绕出来,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听着十九凝重的话,目光也看向了窗户。
“殿下……”
赵思洵走到窗边,看了看窗框,“你有听到开窗声吗?”
十九一愣,接着摇头,“没有。”
就算外头哗哗大雨,可是作为杀手,她对声音和气息向来敏锐,若真有人进来,即使是细微的声响,亦不该逃过她的耳朵。
难道是错觉?她蹲下身,在地上细细查看。
这屋子平时是那老驿长居住,所以有人打扫也不漏风漏雨,可是干净有限,她还是在地上找到了一个清浅的脚印。
悄无声息进来不说,连一丝泥水都没有留在地上,这等功力……十九心中一凌,对赵思洵道:“殿下,怕是有些棘手。”
赵思洵将窗户关上,听着这老木头吱呀声,却忽然轻轻一笑,“不必紧张,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十九不明所以,“殿下以为是谁?”
赵思洵没有回答,反而高声唤道:“高山。”
高山推门而进,“殿下?”
“十九还未洗漱,你着人换桶水进来,另外,你去隔壁敲个门,若是得空,还请他来此一叙。”
高山应下。
而隔壁的屋子,月山明看着从窗外翻进来的叶霄,只见向来淡然自处的他脸上却冷若冰霜,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不悦,不禁纳闷道:“少爷,您怎么了?”
月山明在叶霄的身上看了看,白衣若雪,飘飘似仙,就算外头大雨倾盆,自家少爷身上依旧不染一点污渍,可不像是为此糟心。
不过大雨天叶霄向来不愿出远门,今日会来,定也是因为不得不见夷山王,心情不好也正常,便道:“要不属下服侍您更衣?”
不管旁人看这衣裳干不干净,叶霄在雨里走一趟,以这位宫主的挑剔,一回来也要将衣裳全部换下。
然而月山明不提还好,一提更衣,叶霄便想到方才,脸刹那一黑,眉间皱的就越发深刻,甚至带着一丝嫌恶。
“不必。”他冷然道。
月山明一愣,就见叶霄坐到了桌边,他赶紧捡了桌上杯子,倒上茶水,然正要递过去,却见叶霄冷冰冰的神色,于是晃了晃茶杯,泼掉第一重水,再重新倒上搁在了叶霄的面前。
叶霄端起来待饮,然而刚凑到嘴边,又放下来,似有不解道:“他小小年纪为何会如此……”
话到嘴边,看到月山明好奇的眼神,于是又顿住了,极好的涵养让他说不出那些羞耻的话,最终抿了抿唇,轻声道:“罢了。”
十七的年纪,放在寻常人家,已经能当爹。
在十九被当赵思洵按上宠妾的身份放在身边的时候,叶霄应该就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月山明第一次看到自家那素来不骄不躁,冷静自持的少爷竟在短短的时间内出现愤怒,嫌恶,失望又释然的情绪,甚至最后还有一丝自嘲,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您方才所指是谁?”他忍不住问。
叶霄垂眸没有回答,端茶轻抿。其实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自己偏颇了。
权贵向来在男女之事上放纵淫.乱,如赵思洵这般只有一个妾室已然算是克制,本就是关起门来的事,反倒是他从窗而入,撞破他人私密,实属无礼,又有何立场指责?
简直莫名其妙。
他又抿了一口茶,平缓了情绪。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只听到高山说:“长老,若是您得空,殿下请您一叙。”
月山明于是看向叶霄,显然这话是说给这位听的。
叶霄四平八稳的喝茶,点了点头。
不过他没有动,那头刚完事,必然耳鬓厮磨,温存片刻,他又何必立刻前去打搅?
在十九沐浴更衣的时候,赵思洵正看着高山传递过来的密信,拧眉思索。
有封地的,也有江湖的,都是十万火急。
“殿下,这可怎么办?”高山问。
赵思洵托着下巴,手指轻点着高几,心说他安稳的旅途啊,该结束了。
“鹿城的太守我记得姓魏。”
高山点头,“是,三月前魏太守下令,严查城门进出的货和可疑之人,特别是兵器,粮食,还有咱们的火.药,门内不防,被困在了里面,送不出来。”
“兵祸在即,边境之城自然查的严,霹雳门拒绝了东楚的炸.药订单,必然成了眼中钉,怎么还会由着你偷渡出去?对了,没有随便乱动吧?”
高山摇头,“没有,堂口怕打草惊蛇,都将货藏得好好的,没敢轻举妄动。”
“那就好。”赵思洵换了个姿势,端起茶慢悠悠地品茗。
越是事态紧急,他就越冷静,垂眸喝茶之时便是在想法子。
高山说:“封地刚建,弹.药储存的不够,族里正按照您的吩咐抓紧时间铸暗器,可这弹.药一直送不到,就必然耽误您的大事。”
枪支的弹药跟普通的火药不同,威力更大,也比较难制作,为了避免霹雳门与赵思洵牵扯上关系,他将堂口设在了鹿城,如今封地到手,有了自己的地盘,他正慢慢转移,但终究还是有些慢了。
“我知道。”赵思洵放下茶盏,双手交叠在胸前,淡淡道,“我会亲自去一趟,解决此事,你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将所有的东西都转移。”
高山一听,便问:“您要走了吗?”
赵思洵颔首:“顺便将皇帝陛下的任务也一并完成了。”
“那叶宫主去吗?”
闻言,赵思洵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眼神笃定,“他当然会去。”
有叶霄跟着,高山立刻就放下心来。
这时,赵思洵吩咐道:“把舆图拿出来,我再看看。”
“是。”
赵思洵盯着舆图上的小小鹿城,目光在城门口附近逡巡,接着洁白的手指沿着鹿城一直画到了南望夷山。
“最快的是水路。”
“是,正好横跨了整个博洋湖,只要进了南望境内,山路四通,我们接应就容易许多,而且大大缩短了运输时间。”
“那就走水路。”
然而高山却面露为难,“可是殿下,博洋湖上有水军坐镇,王天崇大将军一手遮天,对往来船只检查极严,咱们的货比较打眼,怕是瞒不过。”
聂冰给的舆图很详细,其中便记载了水师的巡逻范围,几乎涵盖了整个水域。
以赵思洵如今的能力,就算凭借着夷山王的身份下令,水师也不会给他一点面子,相反,他与霹雳门的关系说不定还得暴露。
“得想办法避开水军……”可这是另一个难题,赵思洵拧眉思索,目光在博洋湖水面上逡巡,忽然他指了指一处岛屿林立的分支流域问,“这一块是什么地方?似乎能直接连到鹿城。”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殿下莫非指的是水鬼道。”
只见十九已经沐浴完,换好衣裳从屏风后绕出来,目光往舆图上赵思洵所指之处一瞥,轻轻颔首肯定。
赵思洵疑惑,“什么玩意儿?”
十九笑起来,“殿下,使团再往前便是到了博洋湖流域,其中通往鹿城的除了水师把手的官道以外,便是这水鬼私道了。”
“私道?听着似乎不在水军的管辖范围内。”
“对。”
“王天崇竟能由着它存在?”
王天崇是南望水军的大将军,武功高强不说,又是当初追随望帝立国的功臣,在水军之中可谓说一不二。自古掌漕运者富硕流油,而南望水军强大,怎么会任由这样一条私道在眼皮底下偷他财运?
那样霸道的大将军呢,看来里面有点意思。
想到这里赵思洵便问:“水鬼道,听著名字就不吉利,一般人不敢往那里走吧?”
十九称赞道:“殿下聪明,有句话叫,财神沉底,穷鬼不问,英雄莫带美人渡。这一条道上趴满了水耗子。”
“水耗子……”赵思洵恍然,“水匪?”
顾名思义,便是水中的强盗,一般出现在岛屿众多,水路四通八达的地方,因为那里方便做窝,放哨,藏匿,以及劫道杀人,而这条私道的水域环境全完符合。
“有水匪在,商船一般都不敢走私道,宁愿多花点钱财打点水师,怪不得王天崇懒得搭理。”
十九点头,“是的,殿下若想走水鬼道,这些水耗子可得想办法先解决。”
这条私道正好连通鹿城,的确是避开水军的最佳之选,不过这显然不是赵思洵想要的,因为水鬼道太短,就算走完了,最终还得回到博洋湖大水域,一路往西,才能到达封地。
水师是怎么都绕不开的。不过,水匪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他想了想,朝高山勾了勾手指。
高山附耳过来,听着赵思洵的吩咐,连连点头,“属下立刻去办,可是这样一来,会不会给叶宫主造成麻烦?”
赵思洵混不在意道:“行侠仗义,乃名门正派的行事准则,就算我不安排,难道叶霄看见了,还能坐视不管?”
高山:“……明白了。”
“去吧。”
赵思洵了却心中一件大事,心情变得愉快起来。
不过隔壁的叶霄居然还没来,百无聊赖之中,他看着妩媚动人的十九,不禁心中一动。
一个大计划在心底浮现了一个轮廓。
他摩挲着下巴思索,慢慢地脸上的笑意加深,眼里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他朝十九招了招手,“来,帮我一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
叶霄:呵……
赵思洵:一个绝妙的计划
遥:你俩的脑电波不再一个频道上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