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甄竺醒来之后觉得浑身无力,一翻身发现萧玉在她身边睡着。他们俩都没有穿衣服,然而自己身上却很干净,她隐约记得昨天晚上有人用毛巾给她擦身子,那人似乎就是萧玉。
萧玉的黑发散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晨光下的他很漂亮,唇色淡粉,黑睫若羽。甄竺把脸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带着小兔子一样怯生生的目光打量他。萧玉一睁眼,看见的就是甄竺这副乖巧的模样,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这样毫无防备了。
甄竺见他醒了,如同小狗见了主人一样凑过去要亲亲,可是萧玉别开头,避开了她嘟起的唇。甄竺从没有跟萧玉坦白过自己的心事,然而她知道他心知肚明,可是世界上的事就是这般奇怪,许多事大家都知道,就是不可说,不可说。
他俩都起床,这是一副多么美好的画面,两个漂亮的人儿,漂亮的躯体,各坐在床的一边,慢悠悠穿着衣服。萧玉这里有几套甄竺的衣服,甄竺套了件连衣裙,就跟着萧玉到了客厅。
萧玉在厨房里做早饭,甄竺在看桌子上的一沓文件,她发现萧玉最近一直在收购李卓兮公司的股份,几个大股东的股份已经全部握在了他的手里,看来他还是想用这一招,他想试试,到底对于李卓兮来说,是甄竺比较重要,还是他的事业比较重要。
每当要接受这样的考验,甄竺的心情都会格外糟糕。你想,你这么多年,试了一个又一个男人,得出的结论都是你不如他的什么什么重要,你心里做何感想?甄竺以前有过这样的念头,如果哪个男人把她视为第一位,她真的愿意离开萧玉,跟他过一辈子,陪他变老,给他生孩子。可是萧玉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他总是能抓住别人的尾巴,次次出手,无一例外把甄竺的男人试得丑态尽显。
金钱不行吗?他用美色。美色不行吗?他用权力。权力不行吗?他用男人的初恋情人。初恋情人不行吗?他就用命。
甄竺心里忽然有个想法,如果她给萧玉一个珍珠,那么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打动萧玉,把她换给别人。
可是,这是违反规则的。萧玉会生气吧?
转眼间,萧玉已经把早餐端上了桌。
甄竺一看,都是她爱吃的。她感觉好开心,跳过去抱着萧玉的腰不放,蹭他,撒娇。萧玉没有避开,任她在怀里玩耍。
在甄竺埋头吃饭的时候,萧玉坐在对面,静静地望着她。她在这世上是太累了吧,起初还有些许少女的情怀,可是一次又一次的磨砺,任是把她的这种少女心事一点点抹去,最后麻木,不要说这世间的男子皆薄幸,就算遇见真爱,她可再会燃起当初的热情和期盼?
世界上有没有一个可以对甄竺一心一意的男人?萧玉想,如果有,我就离开,不再试人,也不再逼她试人,用收回来的珍珠,为她做一串项链,让她陪那个男人终老,也算是她的一次涅槃。
甄竺并不知道萧玉的想法,吃完饭就去学校上班了。
大部分高三学生都是永远记得六月,但李元若很淡定。从考场出来之后,大家就干脆把他的答案当成正确答案来对,一时间他还蛮难出考场的。本来,李卓兮要亲自开车来接他,可是最近一个月,公司貌似出了什么大事,李卓兮忙得脱不开身。
李元若也并不在乎。
从考场出来之后,好不容易才从同学们的询问中脱身,他就赶去甄竺的家里,独占甄竺一天一夜。少年的体力总是用之不竭,当甄竺疲惫地从昏睡中醒来,李元若仍然埋首在她身下,仿佛沙漠中的旅客遇见绿洲般汲取着她芳甜的蜜汁。
甄竺随手打开了电视,本市的财经新闻中说,李卓兮的企业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面临破产,或者兼并重组。
李元若听了那则新闻,身体僵硬了一下,从甄竺的体内滑了出来。
有人愿意收购李卓兮的企业,此时正意气风发接受着记者的采访,甄竺认出了那个人,他是萧玉变的。记者要采访李卓兮,可是他避而不见。
甄竺从新闻镜头里看见,李卓兮不耐烦地挥手,黑珍珠袖扣还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在了呢。
“你父亲……现在会在哪里?”甄竺问李元若,他很失神,颓然坐在一边。
“估计在他的……办公室里。”
甄竺起身化妆,穿裙子。
她身着干练的套装,开车到了李卓兮公司的楼下。去到他办公室的一路上,没有人拦着她。大楼里很静,员工和主管们貌似都放假了,今天应该不是休息日,李卓兮让他们放假,只是不想看见他们那种眼神罢了。
甄竺知道李卓兮现在的心情应该蛮糟糕,她在心里说:“你再忍忍,只要拿我去换,你还能和以前一样高高在上……”
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甄竺站定。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隔音效果很好,凡人是听不见里面声音的,可是甄竺不是凡人,她听得见。
一个男人跟李卓兮说:“现在李总的公司只是资金周转不开,根本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要破产,这点我们这种行内人是十分了解的。”
李卓兮半冷不热地说:“您的意思是?”
“鄙人手头上恰好有一笔巨额投资款没有选定投资的目标。”
“条件呢?”
“李总是个聪明人。”男人轻笑道,“我的条件就是,以后李总公司因我这笔投资所得的收益,要跟我七三分,我七你们三。”
甄竺心想,你也太恨了……
“我同意,什么时候签约?”李卓兮答应得甚是干脆。
“签不签约的……李总给我个信物就行。”男人安静下来,估计在找,最后,和甄竺意料到的一样,他说:“我要那个。”甄竺心想,用一副袖扣就能换一个企业起死回生,谁会不愿意呢?甄竺以前送袖扣的时候,就跟李卓兮说过,袖扣不能送给他人,因为这是她送他的唯一东西,是代表她的。谁拥有她送的东西,她就跟谁在一起,如果他把袖扣送其他人,那么其他人来找她的时候,自己就跟这个人走,不再理会他了。这话听起来是幼稚的威胁,因此很多男人不信。
李卓兮很干脆的就给他了。
那个男人收下袖扣,从里面走出来,碰见门口的甄竺,微微笑了一下,用口型跟她说:“你这回赢了。”
甄竺很不解,他明明把袖扣要过来了,怎么她还赢了?她跟上那个男人,在停车场坐进他的车里,迫不及待地问:“萧玉!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只要能换到这个袖扣,我就算输了吧?”
“不,我要换的,不是这袖扣。”萧玉变了回来,“刚才我指的不是他的袖子,而是他的裤子口袋。他却装傻充愣,把袖扣摘下来给我。”
“他裤子口袋里有什么?”
“你送给他的另一件东西,对他来说,竟然比黑珍珠还珍贵哦。”萧玉用手指梳着甄竺的头发,眼神里又是不舍又是祝福,还有一丝其他的什么情绪。
“我还送了他什么?”甄竺皱着眉头。
萧玉挑眉,望着她。
甄竺费劲心思想了好久,忽然惊叫:“难道……难道是那条……”她咬了咬下唇,小声地说:“……内裤?”
萧玉无奈又好笑地点头。
甄竺翻了个白眼,暗骂道,“变态。”
“甄竺,你值了。他没有用他认为最珍贵的东西换我的条件,你……好好跟他过。”萧玉收起袖扣,声音中带点沧桑,“我们试了几百年,才试出一个人。可是,有一个人就够了,倘若主人一开始遇见的就是这个人,就不会那样悲愤地投进江里去。主人和历史上其他命运多舛的女人不一样,她是慷慨赴死的,她的百宝箱里,有那么多金银珠宝,没有李甲公子,她也能过上富足的日子,然而她却要死,死了之后却还要我们去试,现在我才明白,她并不是想报复天下姓李的负心人,而是想试出一个一心人,以告慰她失望的灵魂。”
“萧玉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在恭喜你,你让主人瞑目了。”
“我不管主人,我只要你说,你是不是要走了,要离开我?”
萧玉抬了抬眼睫,已经准备好的珍珠项链一直被他紧紧握在手里,“他既一心对你,你今后也该一心对他……”
“我不准你教训我!”甄竺打断他的话,“你什么意思?你不再见我了是吗?等你以后也试出个什么男人一心对你好,你也一心对他了,是吗?!”
“你来这世上几百年,不就为了等一个这样的男人吗。”萧玉的情绪不像她那般激动,他不知道甄竺为何变得如此不听话,忘了他们的初衷。
“不是!”甄竺坚定地告诉他。
萧玉躲过她的目光,把珍珠项链亮了出来,“戴上它,下车。”
甄竺抓过项链,使劲一扯,项链断了,珠子洒了一地,她的手也被串珠子的线划破,可她不觉得疼。“萧玉,我爱你。”
“啪。”萧玉给了她一巴掌。
“萧玉,我爱你。”
“你怎么可以爱我。”
“我就是爱你!”
“可我不爱你。在那么多颗珍珠里我选择你,教你法术,陪你修炼,就是为了让你跟我一起履行主人的遗志。我们是战友,是伙伴,我们可以做爱,但不能成双成对,否则……孤独葬身在江里的主人她……情何以堪。我不要幸福,你也不能要,我们漫长的一生,都要和主人一起,不幸福下去。”
“为什么……萧玉你要这般折磨自己……”
“心中无爱,所谓为谁折磨谁。我不爱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所以连我自己,也折磨不了我自己。”萧玉别过头去。
甄竺望着一地散落的珠子,沉默了好久。忽然,她抬起头,“萧玉,你不觉得难过,是因为你们玉族,寿命本来就长,等你累了,你就会觉得难过,渴望幸福。我累了,我渴望幸福。在我余下的生命里,会努力带着李卓兮幸福,但是我不要放弃你,我要陪伴你的不幸福,知道我粉身碎骨为止。也许你以后想起我,会觉得那是你漫长一生里,唯一幸福的一段日子。”
“甄竺……”
甄竺开门下车。
“甄竺……”
甄竺转身,趴在车窗上,笑眯眯地望着萧玉,“萧玉师父,我有我的爱情!”
萧玉望着她踩着高跟鞋,翩翩离开。俯身,捡起一颗珠子,紧紧握在手里,他不知道自己的坚持,到底何时会有动摇。姑且,就让他们这样下去吧……
也许,爱情,别人不能给你,你得不到,可是,你可以有你自己的。这世界,谁又不是在欲望的迷宫里,寻找自己的爱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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