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父亲,父亲当时回答得有点儿支吾:“叫黄祯有什么好听的,像个女娃一样,叫黄祥才像个男子汉的名字。”
所以,他怀疑在二姐出生之后,自己出生之前,父母还生了个孩子。这个孩子的名字应该是“黄祯”,她才是黄家的老三,而自己应该是老四。
2.树下的土包
黄祥的怀疑并非凭空想象出来的,还有一个重要的证据支持他这个想法,那就是房子后面的土包。
他家后面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空地上有四棵槐树,其中三棵半死不活,唯独靠近房子的那棵长得特别翠绿茂盛。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爬到这棵槐树上玩,但是每次被大姐发现后都会被大骂一顿,大姐总是这样说:“这棵槐树之所以长得比其他三棵茂盛,是因为树里面住着树鬼,如果你再爬到树上就会被树鬼吃掉!”
这种吓唬小孩儿的谎言只能敷衍年幼的黄祥,十来岁的时候,他再次爬到这棵槐树上玩时,大姐这套谎言不但不起效,反而引来他的反讽:“这世上哪里有鬼?要是有你去抓一只给我看。”
大姐被他气得脸都红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话来,良久才吐了一口气,平静地说:“好啊,你要是再敢到那棵槐树上玩,以后你的衣服就自己去洗。”
大姐这一招比什么都管用,因为他们家没有洗衣机,衣服都是用手洗,就算黄祥后来到镇里念中学,衣服也是周末带回家让大姐洗。可以这么说,在上大学之前他没有自己洗过衣服,甚至在上大学之后也没怎么洗过。
虽然大姐以不洗衣服要挟,不让黄群接近那棵茂盛的槐树,但人总是有好奇心的,越是不让靠近,就越想去了解。虽然他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爬到树上玩,却特别留意这棵槐树。他发现槐树下有一个土包,一个毫不起眼的土包,但是每逢过年过节,大姐都会在土包前插上三炷香。
他曾经多次询问大姐,为何要在土包前上香,但大姐每次都支支吾吾,后来他问多了,大姐便说土包里埋着她小时候养的兔子。
在他的印象中,小时候家里的确养过几只白兔,但后来父亲回家过年时,便把它们宰了做年夜饭。他依稀记得,当时大姐把兔腿夹给他吃,还骗他说是鸡腿。那顿年夜饭大姐好像也吃了不少兔肉,毕竟当时他们没太多机会吃上如此丰盛的晚餐。
或许因为时间太长,或许因为他当时的年纪太小,这些记忆并不一定可靠。但是,就算大姐真的对这些兔子有感情,安葬了它们的骨头就已经足够,还给它们上香似乎有点儿说不过去。毕竟他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居然会给自己吃掉的食物上香。
他怀疑大姐不让他靠近槐树的原因是,埋葬在土包里面的并非兔子,而是真正的“老三”黄祯。
3.黄祥的衣服
黄祥自小娇生惯养,多少会有些少爷脾气,在家里还好,因为两位姐姐几乎事事都迁就他。但是,自从上了中学,他这个缺点就暴露无遗了。虽然在宿舍里或多或少都会跟室友产生摩擦,不过这也只是小问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时间长了总能找到臭味相投的朋友。他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是他不懂得照顾自己,尤其是,他不会洗衣服,或者说他不愿意自己洗衣服。
幸好,他每个周末都能回家一趟,把换下来的衣服打包带回家让大姐洗就行了。然而,当他读大学之后,因为学校离家很远,只能在寒署假回家,洗衣服就成了他的一大难题。
广东有句方言叫“马死落地行”,意思是骑马赶路时,马在途中死了,只好下马依靠双脚步行。虽然十分无奈,但也是没办法的事。用这句话来形容他此时的状况最合适不过了。没有姐姐们的帮助,也花不起钱去洗衣店,他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动手洗衣服。
其实洗衣服并不难,虽然黄祥在家里被宠惯了,但经历了中学的寄宿生活,生活并非完全不能自理,衣服他也算会洗,只是懒得去洗。他通常是等到没有衣服替换时,迫不得已才抱着一大堆脏衣服到水房。洗一件衣服很轻松,但十几件堆在一起洗却挺累人的,对于本来就不愿意洗衣服的人来说更是个噩梦。所以,他每次洗衣服都是草草了事,几乎只是让衣服湿一下水就算完成任务了。
因此,他的衣服总是脏兮兮的,而且越接近学期末越严重。在第一个学期结束的时候,他提着装满脏衣服的大包小袋赶火车,那模样哪里像个大学生,说他是个流浪汉还差不多。
然而,从第二个学期开始,他的衣服就不再脏兮兮的了,因为他在这次回家的火车上遇到一位同乡。
4.善良的学姐
黄祥之所以会认识许悦,全因他那大包小袋的脏衣服。
在第一个学期结束的时候,黄祥把所有脏衣服都打包带回家,理由很可笑但也很实在——带回家就不用自己洗了。这本来是个偷懒的想法,可是实行起来却比自己洗衣服还要费劲,因为他得带着这堆脏衣服挤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才能回到家里。
春运期间的火车站人潮汹涌,带着一大堆行李的黄祥,好不容易才穿过拥挤的人群钻进火车里。可是,火车关门的时候问题出现了——他背后那个胀鼓鼓的背包被车门夹住,使车门关不上。
火车里人群拥挤,而且黄祥双手都提着行李,所以他要往里面挤并不容易,如果这时候能有人拉他一把,那么车门就能顺利关上。可是,当他向众人投去求助的目光时,得到的并非友善的帮助,而是粗暴的推阻。这也怪不得别人,因为火车里本来就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谁愿意让这拥挤的罐头瓶里再添一条沙丁鱼呢?然而,就在黄祥快要被挤出车门时,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臂出现在他眼前,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进车厢里。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黄祥心中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又惊又喜,以至呆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要感谢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的人。
“你还好吧?”拉黄祥一把的人是个文弱的女生,她样子长得很清秀,也很漂亮,给黄祥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以至他又呆了好一会儿。“你没事吧?”对方关切的问候终于使他回过神来,傻乎乎地笑着:“没事,没事……”
这就是黄祥跟许悦认识的过程,虽然非常狼狈,但绝对难忘。
也许因为无聊,也许因为其他原因,初次相识的两个人,在火车开启后就几乎没合过嘴,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其中当然包括他们各自的状况。交谈中,黄祥发现许悦原来是他学姐,正在他念的那所大学里读大三。其实,这是很容易理解的,因为在这个火车站上车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念同一所大学。然而,巧合的是,他们的目的地也一样。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两个人当然会有说之不尽的话题。从校园里的趣事到家乡的风土人情,他们的话题一个接一个从不间断,不过当话题落在黄祥那大包小袋的行李上时,他不由得羞愧地沉默起来。
黄祥的沉默令许悦不自觉地上下打量他,思索片刻便问道:“你不会是不愿意洗衣服,所以打包带回家让家人帮你洗吧?”
许悦的话令黄祥目瞪口呆,因为对方发现了自己的糗事。他尴尬得想找个洞钻,可是火车上唯一能当作洞的洗手间,早就被人“占领”了,在到达目的地之前,里面的人大概是不会出来的。因此,他只好随便说句话,转移自己的尴尬:“你怎么知道的?”
许悦掩嘴笑着,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他的衣袖:“这里有酱油的痕迹……”随后又指向他衣服上其他位置,“这里有巧克力的痕迹、这里有笔的痕迹、这里有油迹、这里有……”
黄祥本来是想换个话题使自己不这么尴尬,没想到反而使自己越来越窘,脸红得像个番茄,头更是低得快要砸到地板上。
许悦在黄祥尴尬的沉默中忍不住捂嘴偷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住笑声:“这样吧,从下个学期开始,我帮你洗衣服。”
黄祥再次呆住了,不过这一次他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幸福而呆住。一名初相识的美女竟然说以后帮自己洗衣服,哪怕对方只是开玩笑,他也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许悦并非信口开河,第二个学期她真的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主动帮黄祥洗衣服。
有女生主动为自己洗衣服,黄祥自然欣喜若狂,而且许悦虽然身材稍微有些瘦弱,但长相并不差。她在学校里可是药剂系的系花,追求者并非只有一个两个,如果全都跑到篮球场上去,球员、裁判、记分员都会有,还能多出几个观众。
反观黄祥,不但长相不怎么样,身高也不怎么样,家世当然也不怎么样,如果不是有许悦帮他洗衣服,他跟流浪汉也没两样。或许,他连流浪汉也比不上,最起码“犀利哥”要比他有品位得多。
总体来说,在正常情况下黄祥要追求许悦,无异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正因如此,虽然许悦对自己关怀备至,但他却始终不敢追求对方,就连主动提出约会也不敢,每次都是许悦主动去找他。
改变这种状况的事发生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因为这天是周末,所以寝室里的室友都外出了,有女朋友的忙着谈恋爱,没女朋友的大多跑到篮球场上打球去了,唯独黄祥独自待在寝室里看书。
“你在看什么书呢?”
“啊!”许悦的突然出现,把黄祥吓了一大跳,慌忙地把手中的色情小说往被子里面塞,并岔开话题:“小说而已,我又不像你,老是看那些让人头晕眼花的心理学书籍,我只喜欢看些轻松点儿的课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