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路在口边,只要能碰见路人就能知道路在何方,但是自午饭之后,他们就再也没看见半个人影,今晚是否要饿肚子也是个未知数。
“终于弄好了。”梓枫擦去汗水,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戳破的轮胎和千斤顶等工具扔进车里。说来也奇怪,虽然这段路崎岖不平,但荒郊野外也不见得有铁钉或玻璃碎片等物,轮胎为何会无缘无故地被戳破?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在两名美女的欢呼声中,梓枫准备发动汽车。此时,前方的拐弯处出现几个人影,正向这边走过来,因为天色已晴,而且距离有点儿远,所以看得不是太清楚,只看见他们有七八个人,其中四个一起抬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梓枫把头探出车窗外,想等对方走近的时候向他们问路。来人缓缓走近,抽泣之声渐渐回荡于耳际。“他们在哭吗?”婉儿的脸突然沉下来,显然对方的心情并不好,在这时候向他们问路,也许不太合适,但不问的话,今晚该怎么过呢?
“我们下车吧!”梓枫的提议,立刻得到婉儿和娅岚默许,三人一同钻出车厢,虽然在这种荒郊野岭,离开车厢会让人失去安全感,但对方心情不佳,躲在车厢里问路,似乎太不尊重对方了。
来人越走越近,梓枫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看清楚对方一共有八个人,不,是九个,带头的是一个古稀之年的驼背老妇,她拄着拐杖,一言不发地默默前行,行走速度不见得比她身后的健壮青年慢,老婆婆身后是四个合力抬着一块木板的青年,其中两个裸露上身,裤子都湿透了,头发还有水珠滴落。一个全身毛发衣物都湿透的青年在他们右侧低头不语,默默同行。左侧是一对中年男女,女人在男人的扶持下蹒跚而行,抽泣的声音就是女人发出的,她之所以哭泣,大概是因为那个躺在木板上,和右侧那个青年一样全身湿透的少女,也许确切地说,是女尸。
当老婆婆快走到身前时,梓枫连忙上前作揖行礼,以最礼貌的语气说:“很抱歉,我们初到贵境不慎迷路,婆婆能告诉我们哪条路可以通往邻近的城镇吗?”
老婆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就连是喜是怒也难以分辨,她嘴唇微微颤动,用略为沙哑的苍老声音说出两个字:“让开!”
婉儿和娅岚见状也上前向老婆婆问好,请求对方指点去路。老婆婆没说话,只是用她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娅岚怀中的小黑咪。小黑咪是只孟买猫,看上去就像一只缩小了的印度黑豹,全身皮毛乌黑发亮,就像穿着一身酷毙了的皮衣的飙车族。然而,它的胆量似乎没有外表那么酷,被老婆婆盯了两眼,竟然害怕了,惊恐地跳出娅岚的怀抱。
如果小黑咪只是胡乱地跳到地上,也许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可它千不该万不该,竟然跳到四名青年抬着的木板上,还跨过躺在上面的那具尸体。时间的流逝仿佛在瞬间停止,空气也仿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看着木板上的尸体和小黑咪,谁也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也不敢发一点儿声音。
就在大家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木板之上时,尸体左手的小指突然微微抖动了一下……
2.天降横祸
“诈尸了!”不知道是谁惊叫了一声,除老婆婆之外,其他人都条件反射般往外跳。失去支撑的木板立刻跌落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小黑咪受惊逃回娅岚怀中,尸体则因反弹力而翻过身来,背面朝上。
“抓住他们,把村里的人都叫过来。”老婆婆苍老的声音犹如君皇的命令一般,无比威严,震慑人心。
四名健壮青年和中年男人一同扑向梓枫三人,三两下就把他们按倒在地上,小黑咪也被抓住了。那名全身湿透的青年则迅速离开,似乎是要跑到村里叫人。
从远方飘来的乌云占据了天空,阻隔了落日最后一缕余晖。天色全黑,黑得让人心中发毛。在幽静阴暗的野外,一具随时可能尸变的尸体旁,就算在场的有近十人,也不禁心惊胆战,不管是梓枫等三人、中年男人和四名青年,还是那个仍在低声抽泣的中年妇女,都这样。但有一个人是例外的,就是老婆婆,她守候在尸体旁,一言不发,默默地注视着任何细微的变化。然而,尸体落地之后,再没有出现动静。没有人提议把尸体翻过来,虽然让尸体趴在地上,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但暂时没人愿意,或者说是没人有胆量把尸体翻过来。因为谁也不知道,把尸体翻过来后,是否会看见一张狰狞的面孔。
大概半小时后,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诡异的气氛立刻消散,二十多名手持手电筒及铁棒木棍的壮丁,来势汹汹地出现于众人眼前,他们在刚才离开的青年的带领下快步靠近。虽然来者不善,但对梓枫他们来说,面对一群凶恶的活人,比面对一其冰冷的尸体要好得多。
老婆婆喝令来人把尸体翻过来,抹掉脸上污泥,再次抬起,并押着梓枫他们一同返回村庄。
一路上众村民交头接耳,并对梓枫他们指指点点。被村民称作三婆的老婆婆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众人,梓枫从其口中得知死者是其孙女,名叫秀英,不久前在附近的河边洗衣服时不幸溺亡。那对中年男女是秀英的父母,村民都叫他们川叔川婶。全身湿透的青年是她的哥哥,名叫伟强,另外四名青年则是闻讯赶来帮忙的村民。
三婆说此事绝非等闲,让黑猫跨过死者的尸体,是否会诈尸先不说,单是亵渎死者就是大罪,所以要押梓枫等到村里的祠堂,让村长定夺。这真是天降横祸,原本应该很愉快的旅游,却突然发生这种始料不及的变化,不知到达村庄之后,还将面临怎样的可怕审判。
婉儿因为害怕而抽泣,娅岚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祸是由她的小黑咪闯出来的,而且现在她还担忧着被川叔掐着脖子的小黑咪,正心乱如麻的她又如何安慰别人呢?怎么说他们也是人,就算亵渎了死者,也就是赔礼道歉一番,最严重的就是被毒打一顿。可是,小黑咪只是一只猫,哪怕娅岚待它比自己还好,它也只不过是一只猫,村民们就算把它宰了,也不犯法。
梓枫一路上沉思不语,他在思考该如何脱身,村民对待身旁的两位女士尚不算粗鲁,但对他却不太客气,走慢一点儿,屁股就会挨上一脚。还好,对方没有夺走他们的随身物品,手机和车钥匙还在身上。可是,这里地处偏僻,手机接收不到半点儿信号,只能当作手表,用来看时间。车钥匙虽然是根救命草,但在入夜时分,被村民押着走了一段羊肠小道之后,他已没信心凭着记忆找回自己的爱车了。就算瞎猫碰上死老鼠般找到车子,没有村民的指导,要找到离开的路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前方出现了点点灯光,一座小小的村庄显现于眼前,决定命运的时刻马上降临,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如果赔点儿钱能把问题解决就好了。”梓枫在心中安慰自己。
3.审判大会
在并不宽阔的祠堂里,人头攒动。在几盏电灯发出的昏暗光线下,“审判大会”马上就要开始。梓枫他们被迫跪在“阎家祠”的牌匾下、秀英的尸体前,村民把他们团团围住,每个人的脸上皆是怒容,使他们觉得正在阎王殿接受审判。
突然,村民让出一条道,一个头发花白的花甲老人走进来,众人皆称他为村长。
村长在了解情况后,没有立刻做出定夺,而是先询问三婆的意见,他说:“三姐,你认为这事该怎么办才好呢?这三个外地人也是无心之失,要不就让他们赔些钱,再宰了那只黑猫拜祭秀英……”
原来村长是三婆的弟弟,怪不得村民都听从她的吩咐,看来这回肯定没好果子吃了。就在梓枫担心三婆不知道会怎样为难他们的时候,娅岚突然打断村长的话,大叫道:“你们不能伤害小黑咪,它是我的朋友。”
众村民怒目瞪着娅岚,她先是一惊,但马上就挺起胸膛,毫不示弱。三婆一言不发,扶着拐杖走到她身前,突然抬起拐杖重重打在她的肩膀上。
虽然三婆已是七十来岁的老人,但这一杖并不轻,不过娅岚没有因为痛楚而发出任何声音,反而以倔强的眼神与三婆空洞的双眼对视。三婆冷哼一声,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说罢,往外走出两步又道:“赔礼道歉是一定要的,但也不能赔点儿钱就了事,我要你们先给秀英叩三个响头。”
三婆的话就像命令一样,带着让人感到畏惧的威严,而众村民随即不断叫嚷着:“叩头,叩头,叩头……”仿佛不立即叩头就要大开杀戒一般。
梓枫与二女对视,毕竟相处多年,单凭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婉儿的心意和他一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我方理亏,此刻就算对方提出无理的要求,也只能无奈接受。但娅岚似乎有点儿不忿,她的不忿也许不是因为她不愿意叩头,而是因为担心小黑咪的处境。到达村庄后,小黑咪就被村民带走,此刻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在婉儿的劝说下,娅岚最终还是和他们一起叩头。三人同叩,一叩三响。九响过后,三婆又说:“按祖先定下的规矩,葬礼必须在白天举行,虽然秀英被黑猫跨过,但也不能坏了规矩。所以,今晚得有人为她守灵,祸是你们闯出来的,要你们给她守灵也不算过分。”
三婆的话像惊雷般在梓枫三人的脑海中炸开。
4.诡异的娅岚
夜深,村民都离开了祠堂,原本不见得多宽阔的地方,一下子变得无比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