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又想到,老板曾经许诺,如果她看上哪个阿哥,他一定成全。真后悔啊,后悔当初没让他立字据。可问题是他是皇帝,他的字据就是圣旨,她有这个胆量请皇帝下圣旨么?
罗微站在那里拧着手里的帕子,看着内侍进进出出捧着大量的信件和奏疏,看着老板埋首御案,时而思索,时而奋笔疾书,心里竟生出一种感慨:身为帝王,主宰天下,又被天下主宰。天下是帝王的天下,更是黎民的天下,帝王为黎民苍白了头发,陷入算计和被算计的旋涡中,那些原本温润如玉,天真无邪的孩童,被权利诱惑,被利益鼓动,被大人们操纵,渐渐偏离成长的轨迹,沦为权利的俘虏,眼前的康熙,他的心比谁都痛吧,他的儿子,他骨血的延续,正在自相残杀,正在暗地里给他们的父亲使绊子,上下相蒙。他的黎民,正在饱受天灾的折磨,那一双双祈求生存的双手,伸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罗微正在胡思乱想,康熙却不闲着,他与陪同出巡的官员们正在磋商关于缓解过多灾民流入山西的办法,一边和新任的山西巡抚讨论安置现有灾民的具体措施,自是的康熙,不像是帝王,倒像是民政局局长。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罗微站得双腿发麻,康熙却始终没有对她的方向看过一眼。这让罗微十分气恼,刚刚生出的敬佩之心随即烟消云散。
一个时辰过去了,一个半时辰过去了,康熙还在忙碌,站在角落里的罗微甚至觉得自己变成了这个房间里的一个装饰品,进来的人不看她,出去的人也不看她,哎……冷暴力啊,罗微的心在流泪。
时至晌午,内侍报进来说午膳已经准备妥当,康熙才好像刚刚想起有罗微这个人:“洛薇,过来,伺候朕用膳。”转头对边上的内侍说:“宣直郡王,十三贝勒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过来用膳。”内侍领命而去,康熙继续埋首文件,而罗微终于有了活动的机会。她默默地指挥内侍布置餐桌,把一盘盘地菜放在铺设了明黄桌布的餐桌。
然后,胤褆打头,胤祥和胤禄胤礼鱼贯而入,胤祥向罗微的方向看了一眼,被某微一眼瞪回去,脸上浮现出懊恼和困惑的神色,罗微骤然惊觉,胤祥一定也遭受到和和她相同的待遇,看十六十七两个小家伙憋笑憋得很痛苦的模样,罗微第一次有了冲上去揍他们一顿的冲动。不过,她忍住了,因为老板在这个时候吩咐开席。接下去的事情发展在罗微的预料之中:她被康熙指使得团团转,一会儿给直郡王布菜一会儿给胤礼盛汤,而老康同志故意的“挑食”更是让某微绕着长桌做圆周运动直到晕眩。心里想着:老爷子也太没品了,你要甩脸子给我看,那就直截了当地惩罚我就完了,搞这一套算什么名堂。
看着胤禄和胤礼两小幸灾乐祸的表情,某微心里恨恨的:两个小没良心的,亏我平时那么照顾你们,你们居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趁着布菜的功夫飞了两记眼刀。再看胤祥,他只是闷头吃饭,偶尔抬头看看她,眼里是询问和关切,可那表情,罗微咬牙,怎么看怎么像得意洋洋地欠拍表情。
一顿午餐,桌上的人吃得酒足饭饱,桌边的罗微累得差点唉声叹气。好容易康熙吩咐散席,胤祥最后扫了一眼罗微,跟着胤褆告辞出去,康熙则习惯性地站起身让内室走去,罗微知道,他是要午睡了,连忙跟进去,帮他把卧榻整理好,伺候他脱去鞋袜和外衫,躺好,盖上薄毯,正想告退,康熙来了一句:“兆佳氏洛薇,朕没有看错你,可是,朕需要一个理由,你现在不用答复朕,想好了,回宫之后,再告诉朕,回宫前的这段时间,朕希望,昨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你下去吧”
罗微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是,皇上,奴婢遵旨,奴婢告退。”说罢退到外面书房,简单吃了一点东西之后,她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得花枝乱颤,要不是孤顾忌着老板在里面睡觉,她真想哈哈大笑。理由?我选十三的理由?我能不能说我就是为了这个穿过来的,因为我姓兆佳,所以我选胤祥?哈哈,这个理由会不会太过荒谬了。
给老板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呢?罗微沉思,老板要的绝对不是言情剧,他要的是政治黑幕剧,他宁愿他听到的是极富政治权谋色彩的假话,也不想听类似“我就是喜欢他”这样的无稽之谈。可问题是,十三与四四交好,一个是老板暗地里喜欢的,一个是老板放在明面儿上宠着的,老板的心里明显是偏向四四的,这个理由分寸不好拿捏啊,罗微陷入苦恼中。
第七十一章明悟
备受煎熬的几天时间过去后,二十七日,康熙终于决定挪地方了,罗微现在是眼观鼻鼻观心,就算胤祥在自己身边走过也只当空气心里纠结着回到宫里,康熙就要找自己要理由,万一自己的理由不是他想要的,那自己会有什么结果?老康会不会让她做个白头宫女老死紫禁城?还是随便找只阿猫阿狗把她打包处理了?额,反正自己用是不可能了,今年又是选秀年,老板的后花园不缺女人。听说这次选秀老板瞄上了江南官员的女儿们。罗微这会儿没有心思八卦老板的家务事,她满腹心事全在”理由“二字上。
老板的下一站是西安府,青海蒙古亲王札什巴图尔、鄂尔多斯郡王董罗布松阿喇布等朝见。罗微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西安府,未来年羹尧的地盘,罗微穿过来之后特别关注了一下这个“历史名人”。结果让她很是失望,年羹尧这会儿只是翰林院的一个编修,就是说他是老板众多抄书秘书中的一个,和威震天下的抚远大将军一点关系都没有。
眼下点将台下,呼吸着特有的带着厚重土腥味的空气,某微忍不住想:这里的确是一个能把人变得粗狂的地方。看着台上胤褆和胤祥两人一身戎装,陪在便服的康熙身边,康熙正极目远眺,在他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兵阵,一个个士兵站在那儿,身板儿像标枪一样戳在地上,风沙迷了眼睛,但他们依旧站着一动不动,罗微仿佛看到了现世人民解放军站军姿的场景,热血男儿练就了一颗冷静坚韧的心。
康熙对检阅的结果非常满意,见军伍骑射娴熟,军容整肃,非常高兴,表示要大沛恩泽,以示不忘劳苦人员之意。老板一高兴,首先就是免除了陕西、甘肃两巡抚所属地方康熙四十二年以前未完钱粮,免河南杞县等十四州县本年度水灾额赋有差。
回到驿馆,胤祥的脸上明显不太活络,罗微正琢磨着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边胤禄胤礼两人像两节失控的火车头一样撞过来:“薇姐姐,十三哥欺负我”胤禄一马当先揪着罗微的衣袖就往自己脸上蹭,被罗微一把夺过来:“他怎么欺负你了?”胤禄挤眉弄眼地说:”我核十三哥说你是皇阿玛留给我的媳妇儿。”他身后胤礼探出脑袋:“还有我”胤禄横跨一步把他的脑袋遮住:“这回没有你”谁知胤礼小家伙不依了:“怎么没我?十三哥追打,我跑得比你快。”
罗微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俩:“行啊,两位小主子,长大了啊,想媳妇儿了,可是两位,等您两位到了能娶奴婢的年龄,奴婢我早已经人老珠黄了,到时候你们还会愿意娶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女人么?十七阿哥前阵子您还说要娶像女蜗娘娘那么漂亮的天仙呢。”胤礼咬着手指纠结去了。胤禄却神秘兮兮地凑上来:“薇姐姐你喜欢我十三哥什么呀,他没有四哥能干,没有九哥好看,当然,也没有我聪明,”小屁孩指着自己的鼻子大言不惭。
罗微嗤之以鼻:“当初谁死活不肯去上书房念书的?谁央求奴婢去皇上求情的?谁抱着一大堆作业拉着脸要奴婢帮忙的?这会儿全忘记了呀。”胤禄语塞。“好不好看有什么打紧,御花园里随便摘朵花都能把人比下去。”“那能干呢?”胤禄垂死挣扎。“奴婢自觉本身就很能干了,不需要找更能干的。”罗微笑眯眯地看着一脸震惊的胤禄:这孩子被雷到了。
罗微看着远处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心里的结慢慢化开,她想明白了,老板要的理由并不复杂,是自己的心思太过复杂了,就像她对胤禄说的那样,为什么爱上他,就是因为他的“不出众”。文采不及胤祉,谋略不及胤禛,容貌不及胤禟,武功不及胤褆,甚至胤祯也有超过他的趋势。
不出众的他恰恰是什么都有一点,有一点文采,在我偶尔伤春悲秋的时候瞬间读懂我的心思。有一点智慧,在朝局混沌的康熙中晚期保持耀眼的曝光率。有一点小帅,让我在想依靠的时候不用找就看到你的存在。有一点勇武,未来的侠王,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这样的人,怎能叫人不心生向往,什么都行,却不突出,像一颗圆润饱满的南海黑珍珠,没有钻石闪耀,却一样高贵奢华。
如果说第一次北巡的之前,自己被四四的未来皇帝身份所迷惑,给了对方一些错觉的话,那么现在,她确定,自己爱的人是胤祥,不是以兆佳氏洛薇的身份,而是以来自二十一世纪,罗微的20岁的灵魂,爱上了胤祥。
远远地对上他的眼,绽放出一个最美的微笑。胤祥,我要做你的妻子,我不介意你家里的小妾和她们的孩子,我会和她们一起,给你一个最完美的家庭,爱护你的孩子,支持你所有的决定,因为我爱你。
两人在那儿含情脉脉,边上的胤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忍不住搓搓手:“我说,十三哥,薇姐姐,这么远的距离你们也能暗送秋波啊?薇姐姐,你再不走,皇阿玛发起火来,又要让你站墙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