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迁从这个星期开始课又多了两堂,一堂是《商鞅法演》,一堂是《列子概论》,他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礼学堂的上课方式,老师在台上讲的吐沫横飞,下面学生理解的却不尽相同甚至有些地方大相径庭,不过这些都不要紧,考过了《道家基础》后才知道,只要言之有理就能得分,言之成体就能拿高分,这理这体是非常宽泛的,他偷偷看了为霜《名家辩学》得了甲上卷子,完全跟老师讲的不是一回事,有的地方论证明明还有点跑题,可整张卷子旁征博引海阔天空,阐述了她自己的名辩观点。从那以后,邹迁也学着建立自己思想理论和思维体系,虽然很不成熟,但在《巫论》考试的运用中已经受益不少,拿了个甲,也是他进礼学堂八门考试中的第一个甲,之后跟着的《天演》、《诗经注》和《春秋学》也都是甲,连公羊都感慨地说他终于入门了。
这一阵,大家都没去刻意破译逆文碑阵,这个是宋织的命令,每个人都要严格准守。衡陵逆文碑阵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真的全都惊呆了,这逆文碑阵除了镂刻没变其他地方一点都不一样,很多鹅卵石形状的镂刻大石罗列在一起,一共七块,每个大石镂刻得都很粗糙,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工具凿刻的印记,表面还有一些类似水晶的东西镶嵌着,石与石之间是靠凿出的凹凸椽槽连接在一起的,两两竖立为一层,最上面一个是横放的,结结实实地顶着天棚,阳光透过镂空的碑阵恍惚得像初冬的早晨,折射的水晶光芒耀眼无比。
“你说咱们把它卖了能值多少?”其歌眼睛盯得直直的,好像不是在看一个碑阵,而是在看一套珠宝,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如果阴阳学堂的专家们知道咱们把它偷出来,一定不会轻饶了咱。”为霜倒是觉得他们是跑进雷区了,一旦翻译出来也不能张扬,这事儿而传出去只怕要落个开除的下场。
“好高,好高,好大,好大!”邹迁根本没管上面的字,光看这体积就够他反应半天的了。“真是大啊!”
图门看了看碑阵,跟公羊对视了一下,公羊嘴角微微笑了一下,图门转了转眼睛,突然公羊喊了句,“让开!”图门伸手一扬,晶状的东西溅到碑阵上逐渐化成液体渗透到碑阵中,发出吱吱啦啦的声音,响声逐渐变大,沐从后腰摸出一把粉末吹向石碑,那些粉末竟然自行铺开遍及整个碑阵,渐渐也融化进了碑阵。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其歌看着两样东西消失在碑阵里,还听到里面传出些许刺耳的声音,倒是有点开始担心这碑阵会不会让他们给毁了。
“仔细看吧。”沐指了指碑阵。
声音越来越小,碑阵一点点变得越来越清晰,石纹的磨痕也渐渐淡去,被岁月消磨的粗糙也消褪开去,整个碑阵变得焕然一新,仿佛是刚刚雕刻而成似的,蓝色的光芒也化成了微微的淡紫色。
“你的蚀心蛊。”宋织指了指图门,“用得好。”又转向公羊,“你的返时蛊,也不错。”
“为什么要用蚀心蛊?”为霜有点纳闷,“只用返时蛊不就可以了。”
“当然不一样。”没想到竟然是邹迁的声音,“如果只用返时蛊,这个碑阵只能变成新的,或许只能清晰一点点。不过,用了蚀心蛊就能完全展现雕刻者的想法,现在这个不仅仅是雕刻出来的成品,更接近雕刻者心里的碑阵,咒、符、诀都达不到这种效果。”
公羊竖起了大拇指,“有进步,没想到……。”
“嘿嘿,沐少爷,三儿为了破你的蛊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啊!”其歌一语道破。关于蛊,邹迁真的是下了不少功夫,毕竟跟一个纯技是蛊的人住在一起少不了提心吊胆,俗话说知己知彼,邹迁的对蛊研究仅次于他自己的咒。
“这是什么字?”图门仔细看着碑阵,说不上是什么字体,不是大篆,更不想现在经常用的楷、隶、行等书体。
“楔形文字。”其歌一个字都看不懂,便开始胡搅搅起来。“一定是楔形文字,我怀疑是古埃及的人来过我们这里,或者根本是外星人带来的。
公羊一拳从上贯到其歌的头顶,“小毛孩,你找揍是不是,我看你像外星人。”
“看起来好像是先秦的字,不过无法确定是那一国的。”为霜只能点认出其中很少一部分的字,超不过十个。
“铭文么?”宋织也没什么把握,指觉得字形有点像。
“应该是金文,这种是经过演变的春秋战国时期的金文,笔划比周的金文要曲折得多,看,这里。”公羊指着其中一个有点像鸟形的地方,“这种文字一般多处于吴、越、蔡、楚等南方地区,不过在这碑阵文字里这种鸟形不多,说明演变还不成熟,成熟后就是战国兵器上所刻的鸟文了。”
“那这个碑阵应该是春秋时期或者是战国初期雕刻的。”为霜顺着沐的解释推论着,“不过……”
“不过什么?”沐觉得分析得应该没错,他即便算不上是古文字的专家,也起码是古文字的行家,怎么还有“不过”的说道。
“不过春秋时期的人能雕刻出这么大的逆文碑么?”图门边想边嘀咕着,“你看,这里还有像水晶的东西,他们打磨技术也很高明啊。”
“这倒是个问题。”宋织、其歌和邹迁异口同声,说完还互相瞅了瞅,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默契,“镂刻的逆文碑是到西晋后才逐渐鼎盛起来的,以前出土的逆文碑大多不超过四尺,相比之下,这个太大了。”宋织仔细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这个碑文暂时不能破解,里面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为霜是跟着宋织一遍看起来的,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们看这七块碑,乍看字体都很相近,但每个碑又都不完全一样,沐说的鸟形图案只出现在过那一块碑上,七块碑的雕刻纹路与工具在痕迹上看来同中有异。”宋织拍了拍碑阵,“如果估计得没错得话,这碑不仅不是一个人刻的而且不是同一时期的人刻的,以咱们现在的能力要破译这碑阵根本不可能,我建议大家先要恶补一下先秦的古文字和文化史,尤其是春秋初到战国末年的,然后再回来破解这碑阵。”
“我同意。”宋织话音刚落,邹迁就第一个表示赞成。
“我也同意,这次不能再向上次那么冒失了。”为霜不仅好奇这不同的七块碑,七个人,还好奇是谁把碑文变成《石鼓歌》的。
“我也是。”沐倒是不介意破解的内容,他现在兴趣的只有这文字。
图门双手插在兜里,晃了晃身子,象征地点点头。
五人的目光一起聚向其歌,其歌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碑阵,臭着脸说,“那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