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迁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进四明极道境了,这十几天来,他总是企图凌驾这四明极,历经过无数次的失败以后,他知道根本没有所谓的闯不闯过,这里是片了无边际的天地,在这片天地中胜者只有两种人――畅游者和征服者,畅游者可随境而动,享受着变化无常的游历,小迁现在的水平就是畅游者,可是他更想做征服者,征服者可决定变化之境,万千之境随心而动,征服四明极就是征服交错流动的时空流,他的通界笔在时空方面才能达到如火纯青的地步,在这支五色笔通界前,征服四明极是他最近的目标。
今天他只想到四明极休息休息,小试一下伏羲签,顺便找找在四明极里的其他人,前几天,他在悬崖边看到了荀因健,他是在修炼仙履急行的时候误入这里的,虽然从来没进过四明极,但竟也能在这里“站”住。
“你想出去么?我送你。”小迁觉得他还是不要贸贸然留在这儿为好。
“还不。”荀因健眺望一下四周,“你知道这里有多少种变化么?”说着脚下悬崖已经变做身后万丈瀑布了。
“不知道,没数过,跟我往前走一步。”邹迁指着脚下,“快。”
荀因健刚迈一步,四周瞬间变成湍急的河水,他跟邹迁站在中间巨大的岩石上,“你怎么知道要这么走?”
邹迁提起手里的五色笔,笔尖闪着金光,笔尖引着一个北斗七星图,七星图在一副巨大的回宫格中旋转,笔一收,所有都没了,“这里要靠卜筮,否则走不了几步。”
荀因健转出过隙笔就要画圈,小迁不紧不慢地说,“没用的,这里是时空流,如果不能出时间限制,你就算用了过隙笔也还是在这四明极里。”健并没理会他的劝告,临空画圈就钻了进去。
在此之后,邹迁差不多天天能看到荀因健在这四明极道境里修炼仙履急行,急速奔走根本不在乎下一步迈出去是渊还是潭,小迁远远看着荀因健,内心翻腾不已,或许这就是自己追求的那种征服的勇气,他也试着随性而行,但总会被卜筮困扰着,在没有估算的情况下,他的脚就变得沉重无比。
试过伏羲签,邹迁鼓起勇气收起所有东西开始迈步,一步出去,周围从草原变做山陵,刚收脚又身置沙漠,再次犹豫着提脚时,沙漠化做一涓溪流,落脚竟在雪山之巅,四季昼夜只在眨眼间。
走了十来步,小迁坐了下来,狠狠地摇摇头,转出五色笔,沾了沾身边的泉水,“还是不行,到底差在哪里?”提笔画了一个擎仙荷坐了上去,拿出伏羲签算了起来。
远远看见一个穿着一身蓑衣头戴斗笠的人在垂钓,小迁穿过通界圈走到蓑衣人的身边,他的周围之境竟然是固定的,没有任何变化,这在四明极里是完全不可能,小迁站在他的身边仔细端详着周围,渐渐地,迁看出来其中“不变”的奥秘,其实不是没有变化,而是同一空间在不停来回交错着,时间则是穿插进行的,这种变化是垂钓人决定的呢还是只不过找到这个地方而已?
“你好,请问……”小迁弓下身向蓑衣人打招呼,斗笠下是一张白皙的脸,双眼紧闭,睫毛长而卷,小巧的鼻子,鼻头卧着几滴小水珠,嘴唇轻阖,沈天心?在这里遇到她,真的很意外,迁又仔细看了看,未再开口问。
“你好。”天心转向小迁的方向,却未睁眼,“你是?”
邹迁蹲下坐在天心身边,“我是阴阳家玄学士邹迁。”小迁不想提及昨天的比赛,毕竟这女生对付恶鬼的从容手段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你经常在这里钓鱼吗?”
“我是墨家诸学士沈天心,字无咎,不过我不喜欢天心这个名字,大家都叫我小渊。”天心抿唇笑了笑,淡淡地很清澈的笑容。
“小渊?或跃在渊,无咎?”小迁看着小渊心里想的却不是乾卦九四这句爻词,而是震卦上六中的一句,震不于其躬,于其邻,无咎。
“是的。”小渊点了点头,“邹迁,邹迁,迁字。”轻声嘀咕了两句,“你是邹伯仁的长子?”
邹迁奇怪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懵懵地点点头,“是的,独子,就我一个。”
“你知道‘木生云起水成势’么?”小渊抬头面对这邹迁,虽然看不见,但可以感觉到他的方向。
“木生云起水成势?”小迁突然想起好像不久前白雎也问过他这句话,“听过,但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知道下联是什么吗?”小渊的语气中明显带着点兴奋的情绪。
“还有下联?”小迁更迷糊了,“不知道,我也只听过这么一句。”
“哦,这样啊。”小渊失望地轻轻叹了口气,“你也经常来四明极吧?”
“最近常来而已。”邹迁看着水中的钓线,太细了,不像是用来钓鱼的,小声地问,“你用这么细的线钓鱼是不是不打算让鱼上钩啊?”
“这根线不是钓线,是道天蚕丝。”小渊提杆收线,“不信你摸一下,钓鱼其实就是钓时间,不过我在这里也无所谓时间了。”
小迁伸手捻了一下,很滑很细,双手抻了抻,韧性很强,“道天蚕丝,你的纯技是道法?”
小渊站起身来,提起鱼篓,“本该进道家的。”说着摘下斗笠,如瀑长发顺肩而下,随手一根丝带简单扎在颈后,“你是邹迈的哥哥吧。”
“嗯。”迁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在小渊的身边跟着走,低头才发现她竟然光着脚没有穿鞋,“你在这四明极里走的时候不用卜筮吗?”
“用的,但是不经常。”小渊静静地往前走,如履平地,几乎没有刻意跟随周围环境寻找步调,“你是不是一直在找不用卜筮的方法?”
迁默默地点点头,“我试过,总是放不下,也许我是太依赖通界笔了。”
“其实也不是的,你闭上眼睛,拽着这根鱼杆,跟我走。”小渊把鱼杆一端伸向邹迁,点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只要几步,也许你就知道了。”
迁闭上眼睛握着鱼杆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袋里一片混乱,不知道前方到底会是什么,下一步出去周围会如何变化,总有想用五色笔的冲动,刚走出第五步,他站住了,不敢再继续向前,“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不可以,再走五步。”
“我……”小迁把话咽了回去,硬着头皮往前走,刚走两步,突然感觉身子一沉,完了,迁脑中出现落下悬崖的画面,“小心!”他突然一跃抱住前面的小渊,心想,就算真掉下悬崖也不能两个人都摔死,现在只好我来当垫背的了,是生是死任由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