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门清带着貔貅佩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三个寝室都没人,他躺在床上端详着手里的貔貅,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图门感觉自己站在一片茫茫无垠的空间中,脚下是空的,周围碑石林立,他慢慢绕过一个个碑,走了不知道多久,绕过了多少碑,但碑后有碑,碑连碑,丝毫不见哪里是头,哪里到边际,他就这么一直走,突然砰地一声,后面的石碑仿佛爆炸般崩裂开来,石粉碎片漫天飞扬,远远望去,一只像狮子般的怪兽冲过石粉幕墙边奔跑边咆哮地向他进攻,图门感觉自己全身被胶住似的,动也动不了,眼睁睁就这么看着怪兽朝自己跑过来,到走了脚边却放慢了步伐,绕着图门清转了两圈,仰天一声长啸,四周的空气开始围着怪兽和图门打转,渐渐形成旋风把所有的石碑石粉都卷了起来。
在一片灰暗与嘈杂中,图门并未觉得害怕,更多是界于生死间的刺激,侧目瞧瞧身边这个“伙伴”,不是狮子,不是怪兽,是貔貅,头似祥龙高昂,银白色双角分擎,泛着金属的光泽,双眼突出,怒目圆睁,两侧獠牙破唇而出,长须随风飘逸,身如俊马健硕,两肋双翅微展,缓缓扑扇着,周围的气流环旋上升。突然,貔貅双翅全张,拍了两下飞了起来,顺着气流的漩涡,在图门的身边转着,张口把碑石吸入嘴中,不一会儿,四下变成一片旷野,没有一块石碑,除了他和貔貅,什么都没有,吞噬完石碑的貔貅降落在不远处,狠狠地看着他,图门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在做梦,既然是梦,他就无所畏惧,直勾勾盯着貔貅,看它到底要做什么,刹那间,貔貅向图门发起攻击,顶着角直插图门双肋,他自知无法避让,便迎着貔貅任其冲过来,貔貅连跑带飞直挺挺钻进他的身体,不觉一个冷战,醒了。
图门清睁开眼睛,眼前的逆文碑阵泛着明亮的紫色光芒,手里的貔貅越发灼热,从刚刚的温热变得烫手,图门也不知为何,越烫他反而握得越紧,似乎想让这貔貅融化在手里,倏地一道青光乍现,从他的手中窜了出来,在寝室上空盘旋回荡,青光愈加浓厚弥漫着整个屋子,忽一声咆哮,见一只巨大的貔貅缓缓而降,突目獠牙跟他来了个照面,图门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很真实,不是做梦,他笑了笑,指了指貔貅身后的逆文碑阵。
貔貅摇了摇脑袋,转身回头,整个身体如火焰般燃烧起来,慢步走近碑阵,火焰漫及整个逆文碑阵,紫色的光芒融化在一片烈焰之中,图门跳坐在桌子上,双臂环胸,看着火焰中的貔貅撕抓着碑阵。起初它只是对着碑阵绕了两圈,然后凑上身子在碑阵上蹭了蹭,拍打翅膀飞起,从上到下把碑阵看了个通透,最后伸出两只麟爪疯狂地在碑阵上抓,溅起石末四处迸散,张口擎齿把石末全都吸入嘴里,整个过程中碑阵总在无端变幻着颜色,一点点黯淡下去,逐渐与火焰融为一体,貔貅咆哮着,跳跃着,翻滚着,牵动着烈焰疯狂地飞舞着,犹如生命在撕裂的现实中挣扎,奋力摆脱又不甘屈从,它企图挣脱束缚却只能在烈火中承受着灼烧的痛苦。
这火原本是它自己的,最后却成了它生命的桎梏,图门入神地看着火焰中的貔貅,不知不觉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食指一点,拇指一弹,泪水飞溅出去,正落在面前的貔貅烈焰之中,轰地一声,一切全都消失了,烈焰化做一缕青烟怅然而逝,衡陵逆文碑阵无影无踪,碑阵原处卧着一只火红色的貔貅佩。
图门拾起地上的貔貅佩,仔细端瞧,雕刻的形状并无变化,只是以前的青白色变成如今的红色,如火亦如血,里面的红色如火焰般奕奕发光,细看,也如血液般汩汩流淌,背面依旧是那两句碑文。图门本想把这火貔貅戴在脖子上,刚穿好细绳,在镜子前照了照,岂料到,这火貔貅扯断了绳子一下嵌入到他的颈下胸骨之中,图门使劲抠也抠不出来,火红的貔貅正正当当的镶在胸骨中央,光线照过还闪着晶莹剔透的红光,既来之则安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图门微微一笑,系上领口,出了洗漱间,还没走到床边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进来,门没关。”
宋织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先是一愣,指了指原来放置碑阵的地方,“碑阵呢?算了,先不问这个,你看到其歌了没?”
“没有。”图门回到床上坐下。
“他把我的弓箭拿走了!”宋织急得直跺脚,“天啊,我已经藏得很隐蔽了。”
“隐蔽?床底下吗?”图门摆摆手,“反正你也不想要了,他拿就拿了。”
这时为霜也跟着跑了进来,“我也是这么说的,你到底有啥可着急的?”刚迈步到门口就一顿,猛地没了碑阵还真不习惯。
宋织哭丧着脸,喃喃地说,“那弓箭,那弓箭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啊,我今天回来就是想把它还给白雎来的。”
“还他做什么?一把破弓,一筒箭而已。”为霜寻思了一下,“箭就剩四枝了。”
宋织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你们知道吗?那弓是李广弓啊。”
“李广弓?”图门倒是听说过,也算有名的宝贝,准确地说是儒家、兵家范围内的宝贝,“好东西自己留着吧。”
“好东西我自己当然留着了!”织晃了晃脑袋,双手一摊,“‘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王勃《滕王阁序》的这句总知道吧,李广征战沙场那么多年,最后落得个挥刀自刎的下场,他的孙子李陵继承了那把李广弓,结果李陵之祸,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李广弓是不祥之物?”为霜没想到这一直藏在床下面的竟然是个祸害,“其歌是修两汉奇术的,难道不知道这弓的事情?”
“应该不是特别清楚。”图门起身走到宋织身边,“李广弓从李陵之祸以后,准确地应该说是从司马迁死后就没再出现过,不过这祥与不祥都是你的猜测,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一切顺其自然好了。”
“顺其自然?”为霜看看图门,闭上左眼定睛一看,“狱火貔貅怎么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