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就绪,杨山娃在前,韩笑雨居中,伍子断后,雄赳赳气昂昂朝大山深处走去。这时候老李去城里采购东西还没回来,刘婶有些着急,站在村口不断张望。伍子一心想着那个秘密紫砂窑,无心它顾,跟刘婶告别一声,转身进入大山深处。
天台村往西便是莽莽青山,据杨山娃讲,光是比较大的山岭就有大培山、枫树岭、南溪岭、猛虎山等等十几座之多,从浙西一直延绵到赣东、皖北一带。大山上树木高低错落,完全遮掩了山体的本来面目,每一种植物都朝气蓬勃的生长,争夺着头顶有限的阳光。人在下面行走,几乎看不到天上的太阳,光线特别阴暗,这样倒省去了太阳暴晒之苦,不然浑身捂这么严实,非捂出痱子不可。
杨山娃这人不善言谈,除了埋头走路和机警的观察周围环境之外,不肯多说一句话。在与他简单的交谈之中,伍子得知他曾经也去过紫砂窑口那里,虽然那是他十七八岁时候的事情了,不过印象还是有的。伍子的心又安稳了一点,扬山娃既然去过那里,赶起路来就方便多了,最起码不会走冤枉路。
向西走出二十来里路之后,脚下的山路越来越模糊,再往前看似乎已无路可寻。伍子掏出手机看看,信号已经完全中断,这意味着我们进入了真正与世隔绝的地带。手机没有信号,跟一个手电筒没什么区别,他干脆把它关掉,放进登山包里。
杨山娃告诉两人,前面就是政府划定的封山育林区了,这些年以来很少有人进去,属于真正意义上的深山老林。杨山娃最近一次进去,也是十年以前的事了,当时也不过前进了五六里就返回。而秘密窑口所在的位置,至少还要再向前二十里。
封山这么多年,里面有没有大型野兽说也说不准。这里就相当于封闭的自然保护区,外面的野生动物家园遭破坏以后,迁徙到这里也说不定。看杨山娃一脸严峻的表情,伍子和韩笑雨也有些忐忑,一开始还抱着亲近大自然的心理,现在可要亲近过头了,万一受到大自然小小的惩罚,把小命搭上,可没地方说理去。
三个人坐在原地休息片刻,再往前可不能休息了,必须一口气赶到目的地,办完事以后争取天黑前返回来。伍子从登山包里拿出三瓶矿泉水,一人一瓶,补充一些水分。瓶子当然不能扔,遇到小溪什么的,还得灌上水备用。登山包容量有限,只带了这么三瓶水而已。
杨山娃告诉伍子,脚上袜子穿好、鞋穿好,裤管用绳子绑结实了,防止小蛇什么的从底下钻进去。另外手上带上胶皮手套,袖口也尽量扎紧,遇到不易用手直接碰触的东西,也好有应急措施。韩笑雨那件长袖秋衣太单薄,遇到毒蛇之类的东西,很容易被其凌厉的牙齿咬透。提到蛇,她有些心有余悸,刚进村的那天晚上她就被蛇咬过。还好她带着一件比较厚实的牛仔褂,穿在身上比秋衣保险的多。只是现在已经快中午,穿这么多衣服赶路,着实不是件轻松的事。
休整了将近二十分钟,三个人继续赶路。再向西前进一公里,小路已经不见踪影。头顶是密密麻麻的树木枝叶,眼前是齐腰深的灌木和杂草,低头往下看,腰部以下的身体全部淹没在绿色之中。脚下尽是枯枝败叶,踩下去绵绵软软,好像脚踩住的不是土地,是条蜷缩的蛇。心里越这么想,脚下越发毛,最令人不安的是你根本看不见脚下的情况。伍子这才体会到杨山娃为什么让我们把裤管扎起来。
满眼除了绿色别无其它,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迷路,幸好带着向导,不然两个人非困死在山里不可。杨山娃一边赶路一边警觉的观察周围情况,猎枪紧紧握在手里,看样子随时会给可能存在的危险以致命一击。看着杨山娃这架势,伍子从心里有一种踏实感,有这么一位老猎手做向导,无疑会省去很多麻烦,这个人还真找对了。
看看身处的环境和身边的杨山娃,突然想起了电影里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情节,伍子穿着一身迷彩服,就像一个深入敌后的解放军战士。杨山娃这神态,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民兵。至于韩笑雨嘛,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打入我军内部的越南女特工。想到这伍子差点笑出声来,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
杨山娃从腰里掏出一把小砍刀,每走一段路就在一株大树上砍下一块树皮,有时候一株大树要在三个不同方位砍下树皮,力求在任何一个方位都能看到标记。杨山娃告诉两人,这地方他是平生第二次来,为了保险,还是做好标记的好。
越往西走林木越茂密,一百米以外视线完全受阻,第一感觉就是我被淹没在了绿色的海洋。人们常常认为,走进了某座大山,就是征服它。其实不是,与其说是征服,倒不如说是我们走进了大山的怀抱。
这种满眼浓绿的环境下,人的距离感已经丧失,从休息过的地方到现在,根本感觉不出究竟又向西走出了多远,也许是五里,也许有十里。精神的高度紧张无形中消耗掉很多体力,两人感觉有些累,真想蹲下来好好歇会儿。在齐腰深的灌木和杂草里蹲下,身体会马上被掩盖,这种环境下隐藏一两只大型食肉动物,近在咫尺也不可能发觉。谁都可以预见,在猛兽近在咫尺的攻击下,人类逃生的几率有多大。伍子的表情又凝重了几分。看看前面的杨山娃和中间的韩笑雨,同样一脸严峻。他能想到的危险,他们自然能预料到。伍子和韩笑雨不自觉瞅瞅杨山娃手里那把猎枪,这东西成了他们唯一的主心骨。
又坚持向前走出一段,眼前豁然开朗,齐腰深的灌木逐渐稀疏,浓密的树林被一望无际的竹林取代,俨然进入了浩瀚的竹海。杨山娃露出难得的笑容,进入这片竹林,标志着路程已走出一多半,再往前十几里就是目的地。他还向伍子介绍,这竹子都是当年封山育林时补栽的,相当于一条隔离带,竹林与树林相互隔离,防止病虫害曼延。
三个人精神为之一振,不由自主加快步伐,地上的灌木逐渐稀疏,给人的安全感大为增加。十几里的路程,不到一个小时就差不多走完。眼前是一条小溪,据杨山娃回忆,前面不远有道小山脊,紫砂窑就建在山脊上。伍子和韩笑雨对望一眼,心里说不出的喜悦,千辛万苦深入大山,胜利终于在望。
连续在山路上行走,身体极度乏累,三个人决定在小溪旁暂时休整。正午的太阳透过竹林照在身上,身体好像被裹在蒸笼里,浑身上下黏黏糊糊透出一股子汗腥味。韩笑雨把牛仔褂和鞋袜都脱下来,赤着脚蹚进小溪里,弯腰捧起一捧捧水在脸上泼,浸湿的双手不时抹抹脖颈和耳根,趁伍子和杨山娃不注意时飞快把手伸进秋衣里,在胸部抹几把。连续半天的山路行走,着实把她累坏了,也热坏了,娇生惯养的她估计还没吃过这份苦。杨山娃很自觉地离远一点,蹲在溪边捧几口溪水喝。伍子则把迷彩服所有的扣子都解开,清凉袭遍全身,蒸笼的味道总算消退下去,又把三个空的矿泉水瓶重新灌满溪水,也学着韩笑雨的样子洗把脸,擦拭身体湿热的部位。
正当三个人沉浸在难得的清凉当中的时候,从小溪的上游飘下来一样东西,这东西呈圆柱形,通体浅黄,轻飘飘的浮在水面,随着溪流飞快的朝下游冲去。若不是伍子眼尖发现的及时,很容易把它错过。那是一颗短小的过滤嘴烟巴,烟头一端还带着黑色的烟灰,浅黄色的过滤嘴包装还相当完好。显然这是刚落进小溪不久。
伍子差点一屁股坐进溪水里,神经顿时紧张到了极点,这地方有人!他几乎要喊出声来。烟头没有因为他的吃惊和注视而停止流动,仍然义无反顾往下游跑去。他赶过去一把抓住,上面两个字清晰可见:利群。
这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人?是打猎的,还是护林员,或者是探险爱好者,还是逃进深山的杀人犯?伍子的大脑飞速转动,猜测着上游不速之客的身份。不行,一定得去看看,弄清楚对方身份之前,再往前走已经不合时宜。说不定上游这位是个定时炸弹。
伍子轻声把韩笑雨和杨山娃叫过来,把烟头递到他们眼前。不用伍子说话,另外两人已明白什么意思。杨山娃握紧猎枪,第一个朝上游摸去。伍子擎着一把破旧的砍刀紧随其后,韩笑雨重新把牛仔褂穿好,收拾起伍子留在溪边的登山包和矿泉水瓶跟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