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次突然出现的吴无又是为何。
胡离把药箱送还给白掌柜。白掌柜点了灯坐在矮桌旁边,手指来来回回的敲着桌面。
“这么晚了,白掌柜怎地还不睡?”
白掌柜没看他,回应道:“讨了你们这几个麻烦到店里,夜里守着点总没有错。”
胡离瞥了一眼窗子,那外面是锦衣卫在守着,白掌柜瞧了一眼,说道:“自己守着踏实。”
确实,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守着才踏实。
胡离不再与白掌柜多说,放下药箱便上楼了。夜大半都已经消磨在任府,于是显得过分的短暂。
清晨楼下大堂有声音传过来。
胡离披了衣衫起身,动了动酸疼的胳膊,仿佛刚躺下闭上眼睛就已经是早上了,而且那闭上眼的一小会儿还在和那挨千刀的任盟主,血战三百回合。
胡离感慨了一声,若非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容他多想,客栈前堂的吵闹声越发得大了,胡离推门下楼。
江豫立在靠窗的座位边,身后有锦衣卫助阵。
任简眉头微蹙,开口冷声说道:“江大人何处不好走,非要在淹城搅弄一番。”
“任前辈不在任府主持公道,管我们作甚。”江豫把太极打了回去。
任简轻哼了一声,未言语只瞪着江豫。
想来任掌门也未曾把实话与任简全盘托出,任家来的这一出,毫无底气。若是传了出去,江湖上脸面也不好看。
胡离听了一会儿才派头十足的从楼梯上走下来,任简听到动静,便与胡离对上了视线,胡离嘴角微提如若往常一般和任简打了个招呼,他说道:“任前辈这般早就到了,先前约好的,昨夜有突发事件才未曾与前辈打招呼便回了这儿。”
任简听此番这话,说道:“早些就该想到,你整日与朝廷的人混在一起,声称是江湖人士,若非早已经早给江大人提鞋去了。”
胡离瞥了一眼江豫的靴子,说道:“江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敢问任前辈与任盟主又是什么关系,可以好到不分轻重也不分理由,带着一群人到这来围攻我们两人。”
“一派胡言!两人?”
胡离目不斜视,继续说道:“如今武林各大门派皆在淹城,我们既已不在任府又何足为患。任盟主何必赶尽杀绝又与朝廷闹翻脸。”
任简沉默良久。胡离又说道:“武林和朝廷向来是泾渭分明,今日若是动了手才是搅了浑水,而且任前辈您的功劳最大,毕竟您今日在这儿出现,这儿的每一双眼睛都瞧得清清楚楚。”
任简怒极反笑,“我任简莫非还怕你的威胁?”
“任前辈自然不怕,可被天下人戳脊梁的滋味,也并不好。”
后厨的帘子被掀开,白掌柜从里面露出脸来。胡离瞧他那兴趣缺缺的模样,不晓得他在后面听了多久了,这会儿兴是觉得无聊了。白掌柜的出现打断了胡离与任简的对话,白掌柜拿了块布不拘小节的擦了擦他那双纤细的手,一根一根的擦干净,他擦了多久这几人便瞧了多久。
白掌柜悠悠的抬起脸来,漫不经心的说道:“吵够了?”
话音刚落,他便又顾自接过话头,继续说道:“打架便请到门外打,客栈内的东西,但凡磕磕碰碰一件,白某便要十倍的价格讨回,不讲友情价。”
这话意有所指,任简眯了眯眼睛。他心中清楚,任家与这位姓白的不过是明码标价的交易,利益冲突的时候,姓白的自然站在钱的那头,并且说到做到。
胡离扯了嘴角对白掌柜说道:“白掌柜大可放心,你今日定是赚不到这钱。”
话罢,又对任简说道:“我们不日便会离开,任前辈还是多些经历放在任家,也许会有其他意想不到的发现。”
胡离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来。任简单是瞧了一眼便是一愣,“这是?”
“乘月楼的杀牌,任前辈应是见过,这一块便是我在任府瞧见的,我想任前辈应该不会在我和江豫的身上废什么功夫。”
任简拇指在那杀牌上抚摸了一下,心中一震,转身便走。
白掌柜懒洋洋的往柜台上靠了靠,微微扬了音添了一把火说道:“你大可以回去告诉任盟主,昨夜白某亲自点了灯笼站在大雾里就为了等这两位。”
但任简此时大概已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74暗涌
任家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过胡离和江豫。门口那两位贼眉鼠眼隐藏不深的探子,左边右边各蹲一个,马脚漏得太过明显,除非江豫和他都是瞎子才瞧见不见。
探子请专业一点。
胡离抿了一口茶,抬头对江豫说道:“在监视人这方面果然还是锦衣卫比较出色。”
这话也不知道是夸人还是损人,江豫挑了挑眉,说道:“锦衣卫并非什么人都收。”
“你这么说那些卖官的会很生气。”
江豫瞥也不瞥胡离一眼,“若是家中有些积蓄,有买官的心思,也大可不必到锦衣卫讨苦果子吃。”
江豫这话倒是认了买官的事情,一路上人说得多了,胡离也便潜意识的觉得,江豫忠心耿耿……这话要是换成比较难听的便是,江豫就是朝廷的走狗,说不得半句朝廷不是。
胡离惊讶得看了江豫一眼,抿了口茶压压惊,说道:“江大人语出惊人,胡离佩服佩服。”
江豫瞥了胡离一眼轻声的嗤笑了一声,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但却未有一句反驳。
白掌柜的亲自将这桌的菜端了上来,噙着笑问道:“食宿费是否要多付一倍?”
胡离抿嘴对白掌柜说道:“您家菜的味道真不错。”
白掌柜手一撇,盘子虽是稳稳当当着陆了,但磕出的一声倒是大,白掌柜好整以暇的抱着胳膊,“两个白眼狼。”
“诶哟,一大早就惹白掌柜的生气,昨夜谁放你们两个进来的,都忘了?”
得,花孔雀又招摇出世了,白掌柜瞥了一眼白怀水,微微扯了嘴角,唇一抿,“白某差点忘了,我们这处寸土寸金,昨夜本只是收留了胡离与江豫两位。谁晓得你们还托着一位。”
白怀水这一句话惹得祸,干脆让白掌柜捡到一个突破口,胡离扶额,就说师门内不要闹矛盾,猪队友总是四处挖坑。
果不其然,白掌柜一掀门帘,说道:“多双筷子是何等的大事。食宿费加倍,没商量。”
白怀水摊手,迎着江豫和胡离投过来的视线,立即把自己撇干净,说道:“不关我的事情。”
罪魁祸首悠悠然的即要落座,江豫横了把刀,将木桌震了一震,正撂在白怀水面前。白怀水伸手将刀拨偏了一些,说道:“江大人为了点食宿费便与我闹,传出去多难看。”
白怀水便还想再拨弄一些,但江豫却用了力气,手看似轻轻覆在其上,白怀水的手也搭,那刀却仍是纹丝不动,白怀水先撒了手。
“吴无为什么会出现。”江豫开口说道。
白怀水未言语只是盯着江豫看了半晌,沉默蔓延开来。
客栈的门被推开,任简去而又反,他眼角微红……
胡离沉吟了一会儿,对任简开口说道:“任盟主如今去了,任家上下都指望着任前辈,我们不做多聊。”
任简微微颔首,起身便走掉了。
白怀水瞥了一眼,说道:“方才还一副非要把我们置之死地的样儿,转过来就换了张脸。这任盟主若是诈死,我们也就能和阎王爷正式碰个面了。”
白怀水吊儿郎当的看了胡离一眼,惊讶的发现胡离看他,嘴角竟是一点弧度都没有,“师侄,师兄平日便是教你怎么在江湖上送死的吗?这一趟淹城,你便是不该来。”
胡离回道:“师侄不该来,你就该来的?”
“那我们来算一算,”白怀水没理他那大逆不道的师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就算这任简说的是真的。姓任的死了,能下手的就只有两方面势力。一是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二是乘月楼那群杀手。”
“第一种为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可以排除掉,武林大会正在进行,他杀了现任武林盟主也无济于事。再要说便是那乘月楼,我们在乘月楼和任盟主的手里逃掉了,只有任简找上门来讨命,反而乘月楼一点动静也没有。”
江豫皱了皱眉,白怀水瞥见便问道:“江大人有何见解?”
“任府上的人并不清楚我们的身份,不妨到任府。”江豫说道。
“不是每次和乘月楼对上都能捡回条小命。”白怀水见劝不动他们,起身拱拱手,“师叔惜命先行一步,是否有什么话要我带回雁然去。”
胡离见惯了白怀水大难临头的时候飞得快,半句不是也懒得说。
当日留宿客栈。任府的消息旋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江湖,而本不在淹城之人,也会迅速在淹城聚集。
江湖换了天。
胡离翻了个身,深夜但怎么也睡不着,胡离敲了敲额头,推开了床头的窗子,从楼上往下看。雾很浓,但二层的位置瞧下面倒还能瞧出一二来。
客栈在巷子的未处,再往前走十几步是死胡同,那墙高得不像话,不知晓墙的另一面通往何方。恍惚间一身影越挪越近,胡离微微皱了眉,往死胡同的方向瞥了一眼。楼下的人是个女子,拖着长裙,走到客栈下之时停了片刻,空中一声鸟叫,胡离这才发现,这女子手中一直牢牢抱着一鸽子。
她松了手,鸽子直冲而上,她仰起了头。
胡离靠在墙边,那鸽子经过他的窗口,片刻之后他再瞧楼下,却已经没再见那姑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