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
“又或是……”
伴着悦耳的丝竹声, 苏轼拈着颏下的短须,歪着脑袋,推想着一个又一个可能。
就在刚才, 长庆楼如今的主厨万娘子与昔日的主厨黄仙在楼面上“狭路相逢”,黄仙见到万娘子便为之色变, 心生恐惧, 软着脚逃走。
苏轼自己便脑补了七七八八,觉得每一个都是可歌可叹的故事,值得写成新式杂剧的那种。只是苏轼自己也猜不到, 究竟哪一种才是真相。
“远之,你说说看, 到底怎么回事嘛!”
苏轼用手肘轻轻推着始终坐在一旁沉默着的明远。
明远自始至终表情没有变过, 仿佛稳坐钓鱼台。苏轼问他, 他却只拈着手中一只官窑小盏,淡淡地说:“这是人家的私事, 万主厨若是不主动说,我连问都不会去问。”
苏轼点点头, 觉得明远说的是正理, 只是却满足不了他那一颗熊熊燃烧着的八卦之心, 只得叹息道:“远之,我瞅你今晚有一点心神不属嘛!聊天不积极, 思想有问题。”
与朋友们在一起时,明远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搓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此刻被苏轼信手拈来用了。
蔡京坐在距离明远较远的地方, 闻言便不着痕迹地瞥明远一眼。
明远叹了一口气:不是他不关心万娘子与黄二的过节, 只是他实在是没心思去打听啊。
今晚他所有的心思, 全都放在没来长庆楼的某人身上。
早先听贺铸说起,军器监中最近确实很忙,种建中几乎夜以继日地率领一众工匠们在钻研着什么。
但,真的就忙碌到连中秋节都不愿意露个面吗?
他这一声叹息,苏轼马上就明白了:“哦,原来是因为我们某位老友没出现的缘故。放心,如此良夜,彝叔必不会……”
苏轼话都还未讲完,只听楼下传来一声干净利落的断喝,接着是拳打脚踢之声。
顷刻间,丝竹声已然中断。坐在“小舞台”上弹着琵琶的女郎们面面相觑。
而举座前来赏月观景,品尝美味的食客们也全愣住了:这长庆楼难道真是多事之地?
明远更是脸色煞白地站起身——
他听得出,刚才那声断喝正是种建中的声音。
谁知就是着片刻的工夫,楼下的动静已经消失。接着有人脚步沉重,咯吱咯吱地踩着楼板走上楼来。
正是军器监丞种建中。
只见他穿着一身绿袍,显然是刚从兴国坊军器监出来,就匆匆赶来这里了。
这位种监丞却脸罩寒霜,眉心紧锁着,眼含怒意,旁人似乎能听见他将一口银牙咬得格格直响。
明远一怔,马上向种建中迎去:“师兄——”
只见种建中左右手中,各提着一个人。
这位昔日的西军“将种”似乎拥有天生神力,两个成年男人被他提在手里,就像是提了两只鸡。
“咚咚”两声响起。
种建中踏上长庆楼二楼的楼板,左右手向前一抛,将那两个成年男性抛在地板上。
“是黄厨!”
一个酒博士惊呼了一声。
众人才发现,被种建中“拎”上二楼的两人之中,其中一人正是那黄厨。另外一人则是他带来的一个帮厨。
两人都被种建中拗得手臂关节脱臼,此刻都软绵绵地伏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这两个狼心狗肺的贼子……嗯,楼下还有一个……竟然随身带了火油,若不是被我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