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代君是个自恃过高,又十分善妒的人,他这种人最容易被邪魔蛊惑。
虽然良心不多,但起码是有的。
在沈遂眼中官代君不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因为他的心不够狠。
比起原主这种一条路走到黑的人来说,官代君是有底线的,容易走歪路,同时也可能会在最后悬崖勒马。
沈遂一直觉得自己看人很准,到头来却栽到这份自信上。
那把锋利的匕首贯穿胸口,沈遂瞳仁剧烈一震。
一股强悍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席卷他,碾压着他的四肢百骸,沈遂面上青筋毕露,瞳膜仿佛覆了层血色的薄纱。
他死死抓着插进胸口的那把刀、那只手,指腹掐得泛白。
沈遂瞳上的血丝越来越多,视线开始模糊。
看着被源源不断魔气包裹的沈遂,官代君神色一片漠然。
直到沈遂倒在地上,胸口那柄匕首早已化成魔气附着在他身上,官代君这才消失在地牢。
从地牢出来他又换了一张脸,朝着绝影峰走去。
山洞中真正的官代君昏睡在石床上,洞口外设着结界,苍竹解开结界走了进去。
跟嗜好杀戮的重九楼不同,苍竹擅长玩弄人心。
官代君也好沈遂也好,所有人的举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事情若是顺利的话,重九楼很快便能借着沈遂的身体苏醒。
这次也算还清了重九楼,苍竹不打算再插手,他对魔族跟人族都毫无兴趣。
看着沉睡的官代君,苍竹笑了笑。
经过这一番官代君叛变的名头算是坐稳了,除了老实跟着他,官代君已经没有后路可走。
苍竹心情很好,俯身抱起他的新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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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刀直插沈遂心脏,就算是普通匕首也性命堪忧,更别说那是一把魔器。
沈遂进入假死状态,呼吸脉搏都极为微弱。
以往他也受过重伤,但没有哪次会像现在这样,竟然回到虚空世界。
当初他车祸昏迷后就是来到这里,一道机械音给他发布了一个古怪的任务,让他攻略自己看过的一本爽文男主。
再次回到这里,沈遂心里生出不妙的预感。
果然耳边又响起一道冷冰冰的机械声,“恭喜你成功攻略林淮竹,现在只要他杀了你,你就可以回到原来世界。”
沈遂很快反应过来,站起来四下寻找系统。
他以为系统说的堪破情爱,是要林淮竹自己想通,然后放下小情小爱,终成大道。
没想到它是要林淮竹杀夫证道。
周围白茫茫的,除他以外什么人都没有,沈遂沉下脸,“今日的事是你安排的?”
系统说,“我不能随意插手这个世界的事,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沈遂垂下眸,不再说话。
他现在的肉身可能已经入魔,被那魔头霸占了,林淮竹为了天下苍生亲手诛杀他,这是系统设定的剧本。
只是……
林淮竹根本不可能为了什么苍生杀他,估计正在想办法救他。
想到林淮竹着急的模样,沈遂忽然很后悔,他不该来找官代君的。
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系统说是顺其自然,但前面肯定挖好很多这种坑,只看他顺其自然地掉进去哪一个坑罢了。
似是不知道沈遂为何要沉默,系统开口叫他。
直到对方喊了三声,沈遂才淡淡地问,“如果他不杀我呢?”
系统:“那你会被重九楼夺舍,然后再也回不去。所以你要在重九楼夺舍之前,让林淮竹亲手杀了你,这样才算任务完成。”
它的意思很明白,无论怎么样沈遂都会死在这个世界。
只不过一个能回去,另一个是彻底死了。
只有林淮竹亲自手动,沈遂的任务才算完成。
沈遂的唇蠕动两下,哑声问,“他要是杀了我自此有了心魔,再也修不成无情道,更飞升不了怎么办?”
系统凭着对人类的了解道:“他总会放下的。”
可能会悲痛好一阵子,但总不会一生都在悲痛中度过。
就算林淮竹痴情,等个十几年或者二十几年才能彻底放下沈遂,到那时他再修道飞升也可以。
沈遂问出自己最不解的,“你们为什么一定要他成道?”
系统冷冷道:“这是你们人类才会思考的问题,我从来不想为什么。”
只有人才会困惑活着的意义,常将为什么挂在嘴边。
在它看来,这些问题很无聊,活着就是活着,任务就是任务,它从来不思考自己为什么要给沈遂安排这个任务,这个任务的意义是什么。
它只是按照指令,从大数据选中沈遂进入这个世界。
只要沈遂完成自己应该完成的任务,就会获得一次新生的机会,以及高额的奖金。
意识到它只是一个冰冷的,没有人类感情跟思维的机器,沈遂不再试图沟通,因为它根本理解不了。
沉默片刻沈遂又问,“我还有几天的时间?”
系统:“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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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遂醒来时身旁围满了人,床侧的鹤发老人喜道:“遂儿,你醒了?”
沈遂视线还未恢复,听到熟悉的声音便知来人是谁。
他张了张干涸的唇,“外公?”
前几天沈遂给秦老谷主去信,让他来灵霄峰看看银术。
没想到等到了这玄天宗,先治的却是自己
的外孙,秦老谷主心里难受。
他强颜一笑,眸中却有些湿意,“你母亲已经在来的路上,估计明日就能到,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遂意识渐渐清明,嘴上回着秦老谷主的话,目光却下意识去找林淮竹。
如琢如磨的白衣青年被挤到床尾,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凝视着沈遂。
看到他在,沈遂放下心。
沈遂的情况很不好,魔气已经侵入脏腑,最糟的是镇压重九楼的那块方碑突然裂了,泄出大量魔气全都吸进沈遂体内。
谁都没料到沈遂会醒过来,以为他会跟银术一样。
只有沈遂知道这不是什么神迹,而是系统要他走杀夫证道的剧情。
他只剩下三天的寿命。
余光瞥了一眼沉默不言的林淮竹,沈遂对秦老谷主说,“外公你赶路也辛苦了,先去休息罢,正好我也困了。”
就算秦老谷主真累,这个时候他也睡不着。
不过他确实不能在这里多待,还要去找道晏商量对策,那魔头很明显想要霸占他外孙的身体。
秦老谷主给沈遂掖了掖被角,温声道:“那你好好休息,让小怀在这儿陪你。”
沈遂:“好。”
那些听闻沈遂受伤来看望他的人,也没有多打扰随着秦老谷主一块离开了。
所有人都走后,屋内只剩下沈遂跟林淮竹。
林淮竹这才走到床前,唇边挂着一抹笑,他平和地说,“哥,你渴么,我去给你倒水。”
说完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递到沈遂面前。
知道沈遂受了伤不便起身,林淮竹微微俯身将水送到沈遂口中,耐心地一点点喂他。
待沈遂喝完水,林淮竹随意将杯盏放到一旁,坐到床边将脸靠了过来。
他跟沈遂同枕一个枕头,目光落到沈遂面庞。
林淮竹神色平静温和,唇上含笑,那双黑眸滢滢润润,好似盛着一湾碧波。
他太平静了,这根本不像往日的作风。
沈遂满目担忧,“小怀。”
林淮竹望着沈遂,“嗯?”
对上林淮竹干干净净的眼睛,沈遂有些哑口,“我……”
不等他说完,林淮竹开口,嗓音如春风般轻柔和煦,“等你好了,我们就回无双城,我买下了那间院子。”
林淮竹越是这样,沈遂心里越难受。
沈遂艰难地说,“我这次可能挨不过去了。”
林淮竹似乎是不能理解他这番话,怔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
“不会的。”林淮竹拉过沈遂的手,垂眸看着他手背上的魔斑,低声说,“你答应过我的,这是你答应过我的事,你对我从未食言过,这次也不会。”
林淮竹这番话真叫沈遂明白什么叫心如刀割。
沈遂身上的青色脉管都被魔气染黑了,林淮竹轻轻吻着沈遂的手背。
“你是不是嫌总在一处待着无趣,没关系,我们住一段时日就去其他地方。”
沈遂几乎是说不出话了,喉口泛着一股股酸涩。
半晌沈遂才哑涩道:“……我不该去地牢的,我该听你的话,小心一点。”
虽然还是不会逃过这个命运,但至少不会这么突然,不会让林淮竹这么难受。
沈遂直到现在都在怀疑那人是不是官代君,他不信官代君能面无表情做出捅人刀子这事。
可能是为了强行走剧情,让官代君的人设崩了。
沈遂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只是想早点解决这件事,不想中途有什么变故,更不想无辜之人丧命。
等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就可以跟林淮竹一块下峰游历九州。
林淮竹眼睫颤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绷断,那些克制压抑的念头汹涌而来。
他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慢慢枕到沈遂手背上,“是我不好,我没有看好你。不过没有关系,以后我不会离开你了。”
“哥,我不想待在这里,等你好了我们就走。”
林淮竹抬眸望着沈遂,目光流露出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哀求,“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