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薇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江之寒还坐在沙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她站在门口,看了他好几秒钟,把门掩上,走进去给他泡了一杯龙井,轻轻放在他身前。
江之寒拍拍身边的沙,示意她坐下。
张小薇坐下来,并没有开口说话,脑里闪过的还是刚她送好朋友下楼的情景。倪裳并没有对她说什么,但她抓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到了一楼,张小薇本来要叫司机老张送她,倪裳坚决不允,说自己叫出租车就好。张小薇陪她出门,帮她叫了辆车。倪裳上车前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说,我没事,你去上班吧。张小薇看着她的眼,觉得她的眼神里好像多了几分疏离。也许她在怪自己把两人的私房话告诉了江之寒?她心里这么猜度,不禁感到有些委屈。也许她以后不再会像在大学宿舍里那样,把知心的话都讲给自己听,像是在那些夏日的晚上,在那暑假里只有两个人的宿舍。
一面是有知遇之恩的老板和朋友,一面是有姐妹之情的好友。可是,他们并不是敌人啊倪裳今天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张小薇见她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她心里琢磨,汤姆被打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导出的应该是多埋在下面的东西,她不知道的某些东西。
江之寒开口问她:“她怪你了?”
张小薇摇头,“你知道她的,很少开口指责别人。”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老板,”看了眼表,“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分。从现在到十二点正,我可以卸掉秘书这个角色,和你谈一谈吗?”
江之寒扬了扬眉毛,“一个条件。”
张小薇嗯了一声。
江之寒一笑,“十五分钟后重归职责。”
张小薇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觉得……你这次处理的……是不太妥当。”倪裳知道张小薇现在是江之寒信任的人之一,所以大致的给她讲了自己的猜想。
江之寒微微点头,“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张小薇说:“你至少应该先和她谈一谈,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比如说,她如果想换工作,你手里有很多资源,可以帮她起个头。”
江之寒笑了笑,“可要是我就是想打那厮呢?”
张小薇哦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她试探着说:“你不怕……万一……我是说万一连累到了她?”
江之寒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不说别的,你觉得在旁人眼里,我们俩现在有什么联系吗?有吗?”
张小薇沉默不语。
江之寒说:“我知道她愤怒的是什么?她以为,我虽然和她分手了,还想完全控制她的生活……也对也不对,我不过是想保护她而已。而且呢,没什么高尚的出点,只是因为我喜欢,就这么简单。至于说控制么,长大了的倪裳是没有人能控制的,她老爸也不行。”
张小薇抗辩道:“可这里面,有个方式方法的问题。”
江之寒说:“既然是自私的目的,当然用自己喜欢的方法。”
张小薇说:“可是,工作中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生活中难免会受到委屈,你能保护她生活在真空里吗?”
江之寒耸耸肩,“我尽力……从美国回来这大半年,我确实放手不管她。如果不是在酒会上看出些端倪,仔细盘问你,我也不知道有这么件事情。不过现在呢,我改变主意了。”
张小薇惊诧的张着嘴,“你……还准备管?”
江之寒看着她,柔声说:“我坚持认为,即使你这样她好的朋友,也不了解一个真正的倪裳的某一部分。几乎在所有的人眼里,老师同学下属朋友,诸如此类,她都是绝对优秀,非常强大的。她很有手腕,可以自如的自己处理事情,懂得进退,很容易就能招人喜欢,赢得尊重。这些都没错,不过倪裳……有一部分,她内心深处的一部分,是特别敏感和脆弱的,比我认识的几乎所有人都要敏感和脆弱。我觉得她太善良,太守规矩,所以不懂得也不愿意去和人争斗,去张牙舞爪的反击,或者避免自己受到伤害。表面上她是一帆风顺的,但每一次哪怕我们看来不算是打击的伤害,都能在她心里留下伤痕。她只不过自己消化掉,脸上永远挂着微笑而已。根本上来说,她还是太善良太敏感太容易被伤害把这个世界看的太好太容易相信别人。”他耸耸肩,“不像我,现在就是一绝缘体,不怕你打击我。我也不怕用简单粗暴的手法敲打敲打别人,用她永远不会也不想用的办法……”
江之寒继续说:“每个她的朋友都知道,她母亲去世对她的打击有多大。但也许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不管他们想的有多严重,还是低估了那件事对她的伤害。那种伤害也许会慢慢淡掉,但永远都不会消散。”看着自己信任的秘书,他眼神诚恳又温柔,“所以,从自私的角度出,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甚至是不是痛恨,我不想她暴露在的伤害下,哪怕只是并没有完全过线的一点骚扰。你要知道,精神上的骚扰,有时候比**上的骚扰还糟糕。那是不行的,绝对不行”
这大概是第一次,江之寒很直白的和张小薇谈起他对待倪裳的态度。即使对他们都很了解,张小薇还是一时怔住了。她呆呆的看着老板,完全没有了平时的伶牙俐齿。
好半天,她开口说:“好吧,我们也许没看到倪裳脆弱的一面。可是,你会不会只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呢?也许她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孤独无助……”
江之寒打断她,“借用我们外交部喜欢的一句话,关于这一点我想我们求同存异,谁也不用去说服谁。”看了看腕表,笑道:“十二点到……”
张小薇啊了一声,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但她很回归了自己秘书的本份,“嗯,老板,周五下午两点钟飞宛城的机票,我已经替你放在包里了。你中午十二点还有一个重要的会,大概能在十二点四十五结束。我叫周师傅准备了一辆加长车,这样你比较方便在车里解决一下中饭。礼物我会直接放到车里去,有张贺卡需要你自己写一下。还有一件事,今天上午顾望山公司的经理打来电话,说细河区竞标那件事,现在出了些变数。竞标的时间推迟了三个月,很可能是因为有一个强有力的有内部关系的公司会加入。具体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但多半是这样。如果有了的消息,我想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张小薇笑了笑,“顾总这次志在必得,所以他们公司里的人现在都如履薄冰,这是只许胜不许败的一个项目。”
江之寒洒然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只许胜不许败这件事。”他忽然转了话题,“这件事以后,倪裳一定会找工作的,按我对她的了解。”
看着张小薇,他指示道:“在她回沪宁之前或者之后,找个机会和她聊聊,告诉她以后绝不会把你们俩之间的谈话说给我听了,我也不会问你了……对了,我知道有家加坡公司,做的光电产品恰好就是她研究的那个方向,近正在招席技术官。公司不大,但展前景非常看好,也许那工作比大6地区总代理之类的职务对她有吸引力,而且待遇绝对好”
他饶有深意的看着张小薇,“你不会告诉她是我告诉你的吧?”
张小薇看过去,仿佛魔法时间一过,他又回复到那个有些让人恨,笑的坏坏的,越来越“花花公”的老板。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答话。
江之寒站起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下,“对了,小薇,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面试的时候对我说的话吗?”
张小薇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我可不敢忘记。”
她的老板微笑着点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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