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付场景,我无来由地鼻子一酸,中国现在在世界上也算得上是强国一个,但在这些穷乡僻壤里,还是有一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民,和他们比起来,城市里的低保户根本就不能算穷。
“秦八,秦八,你这崽子咋还不出来,你大爷看你来了。”
还没走到屋前,秦村长就扯开喉咙喊了,但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似乎秦八并没有在里面。
“怪了,这崽子咋也得应一声啊,莫不是病了?”老村长挠着脑袋,朝我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在这等着,那里面脏,等俺先进去看看再说。”
我们瞧着眼前这小小的木屋,那半开的窗户里面黑洞洞的光景,也看不出里面有人没有,但我和夏娜对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安。
不知为何,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颇有点惴惴不安之感。
老村长推开了门,刚好此时那老林里阴风一送,空气里多出了另一种味道。
我和夏娜使劲抽了抽鼻子,即刻脸色大变。
那是血腥味,错不了,这丝味道普通人或者分辨不出来,但我们的感觉比普通人不知敏锐了多少倍,这血腥味并没有瞒得过我们的鼻子。
“秦八,秦八,你这是咋了!”
果然,在下刻,屋子里响起了老村长的大叫声,我和夏娜抢进了房子里,令人作呕的腥味扑面而来,夏娜掩住了口鼻,差点没吐出来,这味道让我感觉像是一下子扑进了满是死鱼的仓库一般,差点没把我给熏死。
屋子里光线昏暗,桌子床椅什么的在这环境下只看得出一个大概的轮廓,而在屋子的一角,一个人影半躺在床角边上,看模样应该是坐靠在床腿子上,这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看来那人已经凶多吉少。
这灰黑的屋里,村长也没敢过去一探究竟,我们进了屋子,正看到他又跺腿又搓手,一付六神无主的样子。
“村长,你先别急,这屋里有灯没有,总要先点个灯才能看个究竟。”
我拍了拍老村长的肩膀让他冷静一些,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经历了那么多凶险的事件,换作是以前的我闻到这种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怕不是早软了脚,这老村长急是急了,却是不怕,单这份胆量也着实不错了。
“有的有的。”老村长急忙摸向门边,排水村还没通电,他们的照明多是马灯一类,而这些照明的灯具他们通常会吊放在门边,秦八虽然是痴儿,但日久天长也奍成了这习惯,因此秦村长一摸门边,便找到了一盏马灯。
打开灯罩,我拿着打火机凑了上去,一下子点燃了灯芯,老村长调高了灯芯,灯座下的酒精随着被灯芯吸收,“扑”一声,一朵火焰跳了起来,秦村长连忙关上了灯罩,提了起来对着屋里一照。
这不照还好,一照之下,老村长差点没把马灯给摔烂了。
黄灿灿的灯光下,这一小木屋内几成地狱,桌子上、木椅上、床角边和砖地上,被喷了一大片血,这片血液已经凝固,成为一块块粘稠的暗红色块,那强烈的血腥味,正是由这一大片血液散发出来的。
秦八就躺在床角边上,或者应该说那只是一个曾经唤作秦八的人,现在的他,完全不成3人形;他的四肢被拧向了身后结在了一起,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四肢如麻强似的打着结,那折断的筋骨还不时滴出一两滴鲜血来,而秦八的头不自然地歪向一边,舌头吐了出来,两眼凸睁,那脖子上还可以看到一截断了的椎骨露出了那么一小块白渗渗的骨头。
“怎么,怎么会这样!”
秦八死了,而且看得出来是被有意谋杀,那被拧结的四肢一看就知道是非人力所能为,要杀死一个人容易,但要把人的四肢像麻绳一样随意扭结,那需要多大的力量。
我想到了那怪力鬼,除了它,还有谁有这份力气。
天底下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给了你希望后,又让你狠狠地失望一回。
本来以为找着秦八,至少能够了解一下那三鬼的来历,可现在他死了,甚至可以这样说,他的死,和我们多少有点关系,如果不是夏娜碰到他的话,他可能还可以疯疯颠颠地继续活在世上,但现在,他被人灭口了。
那个人,他不希望我们得到一切线索。
半个小时后,老村长从村子里叫来了几个壮丁,把秦八那像破布似的尸体抬了出去,老村长使劲地摇着头,不断地叹着气,围观的村民也一个个神色黯然的样子,还有那最老的叔公,闷声不吭地在边上一个劲地抽着旱烟。
死亡总是压抑的,这股压抑的气氛笼罩着这排水村的村尾,似乎连阳光也变得不再金黄,一大片白灰的光芒洒在这山坳上,让人看着便觉得郁闷得快发疯。
最郁闷的莫过于我和夏娜了,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还搭上了一条人命,而且还是间接因为我们而丧命,夏娜为此已经阴沉着脸许久。
老村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走到我们身边说:“女娃娃,你那什么机不是被秦八拿了吗,要不,等下我让人给你找找。”
夏娜听了心里怪难受,这人都死了,却还让他背着一条无须有的罪名,想想还真是对不住这秦八,但现在事情还未明朗,夏娜心想这戏还是做全套得了,于是她摇头对村长说道:“不用了劳烦村长了,我们自己进去找找得了。”
“这怎么行。不行不行,我让人去找找。”
这下轮到夏娜急了,要是村民找不到手机,她还真难自圆其说了。
“别,村长,你们还是先把死者安葬了吧,无论怎样,还是先让他入土为安,手机我们自己找就行。”
见夏娜坚持,村长也没再说什么,看了看抬着秦八尸首远去的一行人,他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也行,那你们有什么需要,再告诉俺一声,俺们就先把秦八这可怜的崽子埋了,他一定是犯鬼神了,要不咋就死得这么惨呢。”
一边叹息着,村长招呼着还围观的村民也一并离开,几分钟后,木屋前就只剩我和夏娜两人。“还要进去?”我望着小木屋说道。
再进入木屋,屋子里的血腥气已经淡了不少,我们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但结果挺让人失望,秦八这屋里的东西确实不多,除去桌椅这些东西,就剩下大片大片的血液,完全找不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气人!”找不到线索,夏娜憋不住了,一手重重拍在了桌子上,却不想用力过大,把她戴在手指上的一枚戒指给甩到了床底下。
她连忙提着马灯趴在地上照向床底下,突然,她发出一声惊呼。
“天,这床板下有字!”
我一听,马上抢到床边,把床板给掀了起来,床板上果然歪歪斜斜用血写着两个字。
红娘!
秦八家的床板之下,竟然写着两个血字,这是我们始料不及的事,你想一个半痴半疯的人,在临死之际,还能留下两个看似线索的字,说出去有多少人会相信,但事实现在就摆在我们眼前。
这个秦八,难道是假疯,不然的话,也不会留下血字,更不会把字写在床板下,这种急智,是一个痴儿该有的吗?
我和夏娜两眼相望,皆看出对方眼中的疑虑。
“这个红娘,是人名,还是一种职业?”
唯有找出真正的线头,我们才能把这团乱纱给梳理顺了。
“红娘红娘,这号人物首先是一个女人。”夏娜一边走着,一边用脚踢着山坳上的一些小石块。“要是这在城里就好了,档案一查,是什么人马上就出来了,偏这排水村就一与世隔绝的地,别说档案了,我看就连族谱我们也很难看得到。”
“你也别太心急,这嘴长在我们脸上,看不到族谱,我们问总行了吧,我就不信全村这么多号人,连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那难说,你没看这一帮子村民,活象外乡人都是他们仇人似的,不过我看那村长也不是什么好路数,你看全村的人都排外,就他一个人唱反调,不早给村民反了去,现在死了人,他也不报警,就匆匆忙忙和村人一起把秦八给埋了,我看啊,他就是那凶手!”
夏娜只是办事风风火火,但她不是一个武断的人,这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行了,你心放宽点,像你这样吃了炸药似的,不能够冷静地分析事情,会误判了许多东西的,就说村长埋了秦八这事吧,这村里离最近的小镇还有老一段路好走,再加上没有通讯的器材,你叫他们怎么报警,何况这些小村长有死了人或出了什么大事都是直接找村长,现在村长叫埋了,他们还能怎样,难道你指望他们会去分析秦八为什么会死,他们只会将秦八的死推到鬼神一说上。”
“我知道。”夏娜跺了跺脚说:“但我总觉得这事情越快解决越好,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敌在暗我在明,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我握住她的柔荑,用手指在她掌心里画着圈,安慰着她说:“好了好了,再不利的情况我们也遇过,还不是有惊无险的走过来,你别担心了,我可是你的福将,你看自从遇到我之后,哪一次不是平平安安地渡过。”
“还福将呢。”夏娜刮了刮我的鼻子,吐着舌头说:“你就一哀运制造机,没遇到你之前,我遇上的都是小妖小怪,自从认识你,不是来什么鬼妖就是惹上妖魔,这次还说不准会遇到什么呢,还福将,也不害臊。”
我一听来气了,不再抓着她的手,手一放,我向她的腰际摸去,夏娜最怕痒,被人一磁腰侧便会“咯咯”笑个不停,有时候我就会用这法子稍稍惩罚一下这妮子的尖牙利嘴。
她马上拍开我的魔手,哈哈一笑跑开了去,我在后面追了上去,作出一付不抓到她誓不罢休的样子,惹得她笑得更欢了,还不时停下来叫阵似的说道“来啊,再跑快点”。
我们就这样追逐着在山坳里跑着,在这压抑的早晨中留下难得的一阵笑声。
秦八的尸体盖着白布正放在祠堂门口,村长像是说完,从桌子上下了来,只剩叔公还在上面唱着我们听不懂的曲子,曲子声调凄凉,听着像哭丧般难听。
村长见着我们,便向我们这边走来。
“村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夏娜好奇地问道。
“俺们在为秦八这崽子安魂呢。”村长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红皱皱的大双喜,朝我递了一根,我礼貌性地接过,只听他继续说道:“这崽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竟死得那么惨,俺们现在向山娘娘说话,这大山都归山娘娘管,俺们让山娘娘安了秦八这崽子的魂,好安心去投胎啊……”
原来那祭屋里看似观音的雕像叫山娘娘,就不知道和村民口中所说的山神有什么关系。
“秦村长啊,你们信奉的不是山神吗,那这位山娘娘是?”
夏娜趁机问道,秦村长吸了一口烟说。
“山神是这大山里所有村子所信奉的大神,但这山娘娘,却只俺们排水村独有。”秦村长说到这,脸上露出了看似骄傲的神情。“山娘娘其实是俺们村子百几年前一位有大神力的神婆,那时也正是俺们排水村最兴旺的日子,有山娘娘护佑着俺们村,那时其它村子都闹饥,却独俺们村子的小麦长得贼好,山娘娘在生时,村子一向风调雨顺,即使她过世后,俺们相信她还会一如既往地保佑村子,所以,俺们为她建了一祠堂,专门供奉着她。”
村长朝后面的祠堂指了指。“这祠堂啊,后来也就成了俺们村子的圣地,除了俺和几个叔公外,其它人是不给进的,怕打扰了山娘娘。”
“所以啊。”老村长有意无意地朝夏娜看了一眼:“昨晚叔公他们以为你这娃进了祠堂,他们才会那么紧张。”
人群一散开,祠堂边就剩下我和夏娜两人,她望向祭屋里眼神数闪,我拉了她到一边说话。
日落月升,又是一夜。
排水村这乡野之地,一没通电,二没电视,村子平常的娱乐也就在祠堂边上搭上个戏台,唱上一两出大戏,但现在即不是什么重大节日,也不是村里哪个叔公长者的大寿之日,自然也就没戏看,因此,平时的日子里,村民晚上都是早早睡觉,还不到九点钟,整个村庄已经寂静无声,家家户户的屋子都是漆黑一片,只是偶尔有一两声狗吠声传出。
阿满的屋子也是漆黑一片,他和其它村民一般,用过晚饭,抽了一会旱烟之后,也是早早地躺在床上,屋子里开着一扇窗,月光从窗外流泄进来,照亮了床铺的一角。
阿满睡得正沉,他侧着身,背着窗子,那样月光便照不到他。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间,阿满突然醒了,他是被冻醒的。
排水村坐落于幽谷之中,因此一到晚上,气温比山外要低上两分,但阿满感觉到的不是凉意,而是透骨的冰寒,那感觉就像在冬夜,裹实的棉被突然露出一条缝,让冷风趁隙而入一般。
阿满的后背像捂着一块冰,这突然而至的寒意让他从睡梦中惊醒,刚醒过来的人,意识还不是相当清晰,就在这阵恍惚中,阿满感觉到那股寒意在移动,从他的背心渐渐移到了后颈,感觉上像是一只冰凉的手抚摸过身体似的。
当阿满浮起这个念头声,他确实感觉到了,一只极度冰凉的手掌,带着一丝滑腻的感觉,一路从他的脊椎骨移到了后脖子上,瞬间,阿满惊恐欲绝,这只有他一个人的屋子里,哪来的手掌!
他大叫一声,从床上滚下了地面,顾不得背臀摔得吃痛,阿满跳了起来,并一把掀开了被子。
被子下空空如也。
床铺上干净得很,连一只虫子也没有,阿满觉得奇怪,然后他发现更奇怪的事,床边的窗子,不知什么时候关了起来,月光从窗户的腊纸透进来,在床上留下朦胧的一片光影。
他清楚的记得,临睡前窗户是开着的,这是多年奍成的习惯,阿满决不会记错,但现在窗户却是关着的,窗子的栓锁扣得紧实,不像是风把窗户吹得关上,反而像有人在屋子里把它关上一样。
阿满知道,那个人决对不会是自己。
扣--扣--扣--
门外突然响起了扣门声,声音让阿满吓了一跳,这半夜三更的,有谁会来找他,他一向在村子里没什么人缘,即使是算得上自己亲戚的一个堂叔,也就是在过大年那会象征性地来他家坐坐,平时,连狗也不会到他屋子附近转悠。
那么,现在会是谁来找他。
或者,在外面扣门的,根本不是人!
想到这里,阿满只觉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扣门声依旧在门外不缓不急地响起,一下又一下擂在了阿满的心脏上,他大口喘着气,手扶着床沿才不致坐倒在地上。
阿满~~
门外响起了女人的声音,声音柔软,甜美得让人乱了心神。
阿满先是一阵恍惚,然后脸上现出狂喜的神色,他颤抖着的身体向门的方向移开了脚步。
“春花,春花,可是你么?”阿满念念叨叨地说着,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但同时也很陌生,那是他媳妇的声音,是已经差不多二十多年没听到的声音。
这个声音驱使他脚步踉跄地走到门边,阿满一手按在了门栓上,门外是他的媳妇,他要开门让她进来。
但另一个声音却无情地打碎了他的一厢情愿。
春花已经死了!
这个声音在他心里撕开了一个洞,然后这个洞无限地扩大,把阿满拉进了失望的深渊。
阿满在门边跪坐了下来,他的脸上已经老泪纵横,门外温柔的呼唤还在响起,但阿满知道,那一门之隔的另一面,并不是他的媳妇春花。
冰冷的气息从门缝透了进来,阿满打了一个寒颤,这股寒冷让他暂时止住了痛哭,突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不管外面的是人是鬼,但对方利用他媳妇的声音来引诱他开门,这种做法已经激怒了他。
门栓被用力地推开,挟着满腔的怒火,阿满甩开了门,但下一刻,阿满的满腔怒火顿时化为乌有。
红色的身影占满了他的眼睛,一张充满了怨恨的雪白脸孔勾起了阿满想努力忘掉的回忆,扶在门框的手无力地摔落了下来,阿满一步步地退回屋里,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是….是你?”阿满艰难地说道,语气里尽是难以下咽的苦涩。
那红色的身影并没有回答。
阿满低下了头,似乎不愿意面对那片红色:“你,果然还是来了,来得好,来得好啊……”
他突然笑了,阿满猛得抬起头,红色的裾角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嘴唇开始渐渐罩上了一层白霜,透骨而入的阴寒让阿满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但他依然在笑。
“…….秦八是你杀的吧,我呢,我是第几个……”阿满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他的脸上已经凝结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一只白得吓人的手掌从那片红色中伸了出来,手按在了阿满的胸前,掌心传来的冰冷差点让阿满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但阿满并不在意,反而露出如释重担的笑容。
“是俺们对不住你,从那天以后,俺便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俺等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那你,便走吧--
尖利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阿满闭上了眼睛,下一刻,他全身一振,一股冰寒充斥在他的胸肺之间,随后,意识像陷入了最深沉的昏睡一般,迅速地离他而去。
在那弥留的最后一刻,阿满仿佛看到了一张脸正向他微笑。
“春花,俺来陪你了……”
扑通一声,阿满的身体侧倒在了床上,那只惨白的手从他的胸前抽了出来,带出了鲜红刺目的血。
随后,一声犹如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尖叫声把排水村所有的人从睡梦里惊醒了过来,那一刻,醒来的人都蜷缩在床上,而平时最凶狠的狗,也只会把脑袋贴紧了地面,连叫都不敢叫上一声。
当尖叫声过去之后,一阵阵小孩的哭声才从村子里传开。亲!如果你觉得本站不错,还请记住本站帮忙宣传下哦 !本站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