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n't No Reason是一家酒吧的名字,几位自认为有文化的人把名字翻译成理所当然,随即遭到了店主的强烈抗议:“认不认字儿啊?理所当然?俗,忒俗!”
几个文盲赶紧请教:“那您说是什么字儿?”
店主给他们扫盲:“理直气壮!”
+_+
沉默。
店主虎视眈眈眼前的这群人:“这名字怎么样?”
“有气魄。”立马有人回答。
“上路。”店主人把架起来的腿放下,把上路的家伙放了进去。
后面的人愣神。
更后面挤上来一个:“够男人。”
“好。”这个也放进去了。
……
呼啦,二三十位都挤到门口。
“有内涵。”
“够深度。”
“文思巧妙。”
“入木三分。”
“超过子建。”
“打倒莎翁。”
“……”,“……”,“……”,……
店主人心花怒放,终于不再堵着门了,把人都放进去。
小周衙内顺势跟着人一起挤,一边挤一边跟苏白咬耳朵:“螳螂大叔真是太有创意了,在这里给儿子办满月酒,我好羡慕。”
苏白没看出来在酒吧办满月酒有什么好羡慕的:“等你看到他老婆孩子,你会更羡慕。”
小周衙内闻言挤的更起劲了。
没错,今晚“理直气壮”被人包场,用来举办某老来得子人士独子的满月宴席。
苏白及时抓住小周衙内的衣领,告诉他:“再挤你就上台了。”
神经所的一群民警围在下面,螳螂大叔正在竖着几根诡异钢管的台上发表感言:“我是真的没想到啊,没想到……呜呜……”
赵培青喃喃自语:“这语气听着耳熟。”
“祥林嫂。”陆明彦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
螳螂大叔有些凝噎,继续发言:“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螳螂都五十二了,还能……呜呜……还能抱上自己的骨肉,……呜……死也瞑目了。”
周天渊问苏白:“这是开满月会呢还是开追悼会?”
苏白也觉得不吉利,“还不如开钢管舞会。”
陆明彦一人脑袋上一巴掌,让苏周二人成功闭嘴。
xxoo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添乱!
有人也觉得不吉利,温柔的妻子抱着孩子上了台,拉住丈夫,温和地对来宾致谢:“谢谢大家来喝我们儿子的满月酒,我和我们老唐的事儿大家都知道,大家肯来,我们是由衷的感谢。准备的是自助餐,大家随便吃,热闹热闹。”
一阵掌声伴随着一群四处流窜的饿鬼。
周天渊一把抓住要奔海鲜区的苏白:“那个美女是谁?”
“螳螂嫂。”抱着孩子站在螳螂身边还能是谁?奶妈?
拍掉小周衙内的爪子,朝大闸蟹冲了过去。
周天渊一转头,看见领导都在吧台。郁闷地凑过来,拉住老所长:“老大,我以为螳螂叔叔的儿子够年轻了,没想到他老婆更年轻,这让我情何以堪。”
老头儿无声地拍拍他的肩膀,低头继续吃批萨。
赵培青在喝馄饨,陆明彦拎了瓶白兰地自斟自饮,教导员……刚才还在门口挤兑别人呢,这一会儿又没影儿了。
没人接他话茬。
有人从吧台里探出身递给周天渊一块老婆饼。
“谢谢。”小周衙内道谢,诚恳的询问:“您开的真的是酒吧吗?”这叫一个品种齐全,风情各异。瞧,海鲜区旁边还支着电烤炉烤羊腿呢!
店主人不乐意了,凶神恶煞地问:“我开的店,爱卖什么卖什么,谁规定酒吧里不能有馄饨和老婆饼?”
周天渊捧着老婆饼思考:“是没人规定过。”我国实行成文法,习惯不算法。
陆明彦晃着酒瓶给他们介绍:“小天,大熊。大熊,小天。”
果然身高长相都很大熊,不过是那种冬天秃了毛的熊,脑袋跟沙漠似的,连眉毛都很稀疏。
“想知道老螳螂的媳妇儿为什么比他小这么多吗?”高大威猛的大熊店主八卦兮兮地散播小道消息,“他们不告诉你我告诉你。”
赵培青笑眯眯地放下碗,“要不你把神经所所有人的历史都给他介绍介绍?”
陆明彦砰的把酒瓶重重地放到台上,冷冷地看着大熊店主;老所长在玩刀叉。
大熊店主立场坚定:“我是有原则的,领导的事从来不扒。”
周天渊塞了满嘴的老婆饼,不知从哪儿倒了杯茶,趴在吧台上等着听书。
“话说老螳螂的这个媳妇儿,已经是第三个了,”大熊一脸钦佩,周天渊也钦佩。继续八卦,“你猜这个媳妇儿是什么人?就是他第二个老婆带来的女儿。”
“噗。”小周衙内被茶水噎到。
陆明彦不耐烦地看大熊:“快讲完了?”
“快了”,大熊直接结尾:“所以唐朗因为作风问题被调到申泾所了。”
老所长拿着刀比划。
大熊店主立刻回到过程:“老唐是个好人。二十多年前他第一个老婆嫌他是个小警察,穷,离了,所有东西都给老婆,净身出户。十几年前娶了个有吸毒史还带着个不到十岁小孩的女人,不到两年这个老婆卷了钱扔下女儿跑了。老唐对继女没话说,自己一年到头一身警服,女儿上学他就在食堂凑合,给女儿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从来没让女儿在学校丢过人。让她读最好的大学,大学毕业了还要送出国念书。这小女孩读大学的时候多少人追,可就是哭着喊着非螳螂不嫁,毕了业死也不出国。后来就结婚了,这不,儿子都有了。”
周天渊提出疑问:“既然男未婚女未嫁你情我愿的,怎么会有作风问题?”
大熊幸灾乐祸:“因为他第二任老婆也就是现任丈母娘又出现了,告老唐重婚,要求经济赔偿!虽然螳螂是一点错都没有,可上头考虑到影响,还是给他记了过发配了。”
“发配?”抱着儿子在一群神经病里显摆的螳螂大叔,怎么看都是乐不思蜀嘛。
大熊店主又给了周天渊一块老婆饼,开导他:“所以说,像你们这种人,呆在神经所挺好的。”
周天渊若有所思。
陆明彦冷笑:“再好也没留住你啊!”
“咦?”小周衙内吃惊,指着大熊问:“你也是警察?”
“干嘛?不像啊!”大熊店主悻悻然:“曾经是。”
是不像,您怎么看都更像黑社会!怪不得老百姓总说警匪不分呢,就是你这样的给误导的,——这招警的也不负责任,什么形象的都敢往里招!
小周衙内好奇:“你为什么不当警察了?”
大熊豪迈一笑:“缺钱,就出来经商了。”
点点头,再换一个问法:“你为什么会被踢到神经所?”
大熊腼腆一笑:“没什么,就是得罪领导了。”
“哦?”周天渊来劲儿了,瞧瞧大熊这体格身板,比苏小白强多了,“你也揍了领导?”
大熊谦虚一笑:“哪能呢,咱是文明人,怎么能学那些粗人动手呢?”
“那为什么?”纯粹给你穿小鞋?
赵副所长给小周衙内解惑:“他当领导面把痰盂水倒领导茶杯里去了。”
陆明彦补充:“而且很文明的告诉领导,‘你只配喝夜壶水’!”
“英雄!”周天渊差点从吧台外面蹦进去,抓住大熊的手:“和我结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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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打开的时候王衡和赵培青都是一愣。
赵副所长随即大悟:“难怪他说的地址跟履历表上的实际居住地不一样呢。”小兔崽子,和王衡同居竟然没向领导汇报。看不整死他的。
王科长挑眉笑笑:“有事?”
赵培青心虚回头,大喊:“你磨蹭什么呢?背个人都背不上来?”
小周衙内一步一顿地挪出楼梯口,看见王衡,悲从中来:“王衡,你为什么要住顶楼啊!”
王衡眉头直跳:“不好意思啊,住了六层的顶楼,没够得上按电梯的级别。周公子要是觉得小庙太小容不下您这大妖,尽管搬走,我决不拦您。”
周天渊一个屁也没有,赔着笑往屋里挪。
王衡看看在他背上睡的那叫一个幸福的娃娃脸,侧开身让他们进去。然后站在门口看赵培青。
赵培青打个哈哈,“很晚了,王科,回见。”
“小赵。”王衡叫住他。
赵培青一怔,苦笑:“这称呼好久没听见了,一下子都反映不过来。”想当年他是分局最有前途的小赵。
王衡问他:“最近怎么样?”
“还是那样,挺好,”赵培青看表:“王科,挺晚了,我先走了。”
王衡看他一会儿,点点头。
赵培青如蒙大赦,抬脚就走。
走到楼梯口了,王衡突然开口:“那家伙上个月调出分局了,这几年他也挺不顺的,所以托关系调出去了。”
赵培青的背影僵了僵:“知道了。不过,跟我无关。”挥挥手,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王衡转身回屋。
周天渊才刚挪到沙发把人卸下来,深切感觉到了自身体力的匮乏。
王科长指着沙发上的那个问:“这娃娃脸是谁?”
“我们内勤,苏白。”
是苏白啊,那没问题。
“他喝醉了?”
“嗯”,被陆明彦一杯酒给放到的,“酒品不错,喝完就睡,我从楼梯上把他拖上来都没醒。”
王科长推理小周衙内的逻辑思维:“因为他酒品好所以你就把给他领回来了?”
逻辑混乱的小周衙内摇头:“他住南市区,太远,我就把他领回来了。”
“其他人怎么不管?”
周天渊茫然,他根本就没想到可以把多出来的事情推给别人,给自己省点事儿。
“赵培青呢?”你主动拦事儿别人不管还说的过去,他是分管领导,他也不管?
“他不是把我们送回来了吗?”
王衡叹气:“我是说他干嘛不把人送他家去?”
周天渊摇头:“这样不好。对赵老的清誉和小白的名节都不好。”
王衡高深莫测地看他:“赵培青告诉你的?”
挠头:“我自己琢磨的。”
“很好,接着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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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格调高雅装修西式的酒吧在一群病人过境后,呈现一片兵荒马乱劫后余生的后现代景像,外带飘散着阵阵浓郁的烧烤香味。
人群过后,一片寂寥。
前警察大熊同志在自家店内抱着发财鱼缸泪流,大声悲鸣:“他妈的,谁把老子的虎皮金鱼给烤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