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雅神情紧张道。一名【圣光照耀】的佩戴者间接死在自己几人手中,在致力于成为一名出色政治家的蒂雅眼中,其震撼力远比吉尔丹以一击之力将两头戈布伦置于死地要来得强大。因为前者象征着滔天权势,后者则象征着附庸在权势之下的力量。生于帝王之家的她,自然能够清晰的认知,权势才是主导一切的筹码,哪怕最强大的骑士,也不可能独自抗衡一个古老的家族,这个世界,从不曾臣服于单纯在武力上绝世无双的莽夫脚下。
夺天下易,治天下难,是一则亘古不变的真理。如果不能在失败的对手面前,将自己的胜利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下去,就意味着失败。斩草除根?谁敢确定一个古老的家族在满门灭绝之后,不会蹦跶出几个私生子?
雷格将【圣光照耀】递给蒂雅,不带任何感情道:“但是,他已经死了,他的尸体不会葬在【阿尔修斯山脉】,他的头颅也没有机会悬挂在圣乌尔班的雕像的手臂上。”
蒂雅不想反驳什么,或者无从反驳。她垂头看着手中的勋章,猛然觉得,权势其实也没那么牢不可破。与其说这位【圣光照耀】的佩戴者,死于一场力量角斗中,远不如说他是死于权势的角斗中。如果他没有进行这场结果看似毫无悬念的刺杀,他会死吗?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进行刺杀呢?原因无非争权夺势。教廷中不乏一心追寻真理传播教义的虔诚者,但多数与常人无异,【七宗罪】总要贴上几宗。
越是高位者,越是忐忑。这是她那位荒诞不经的父亲在醉酒后喃喃自语的一句话,当时战战兢兢的她,不敢表露什么,但在内心里却嗤之以鼻。而现在,她突然觉得她那位父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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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觉得一位大人物不应该就这样死了?”雷格沉寂半响,从来不习惯问出任何问题的他,专注的看着蒂雅,轻声问道。只是,他的声音无论多么刻意的温柔,都显得生硬,就像被世人津津乐道的布鲁斯巨龙,总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如果哪位强大的骑士幸运的驯服了一头布鲁斯巨龙,绝对不会让它轻易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万一发生冲突,巨龙的主人可来不及阻止。
蒂雅自然受宠若惊,连连摇头道:“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继续抱着追逐权势的心理,支撑着自己前行。”
雷格沉默片刻,当沈云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时,他看向沈云,轻声问道:“难道你不认为,跟着他,就等同于与权势同行吗?”
等同于与权势同行?蒂雅愕然,转过头看向似乎已经将雷格的心牢牢抓住的沈云,他的手中,好像抱着什么。
待沈云一脸疲惫的走近他们,蒂雅才盯着沈云怀中的物体,神情激动道:“戈布伦幼崽?”
如果不是两只晶莹剔透的犄角格外显眼,蒂雅一定不会认为沈云怀中那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是体型彪悍的戈布伦的后代。
雷格微微动容。
雷格千年不变的脸庞,微微动容。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个世界出现深渊魔兽幼崽的几率接近于无,每个世界都有其独特不可复制的法则。深渊中,哪怕是一头接近成熟期的深渊魔兽,都被深渊中的法则,规定在不可召唤的范围内,更不要说一头深渊魔兽的幼崽了。
而且,每一头深渊物种,其召唤后能被主人控制的时间都有一定的限制,越是强大的深渊魔兽,能够在这个世界逗留的时间就越短。可是,无论多么弱小的深渊魔兽,都不可能在这个世界逗留一个星期。即使是经过精心改造的深渊魔兽,也只能将逗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稍微延长一点。否则,一位圣召唤师,一个星期召唤一头八阶的魔兽,将这些深渊魔兽豢养起来,不到十年,他就可以横行整个大陆了。
沈云低头看了看被他从母戈布伦腹中取出来的小戈布伦,然后抬起头向蒂雅两人问道:“它算不算深渊物种?”
算不算深渊物种,这正是雷格动容的原因。看到蒂雅对这个问题束手无策后,雷格观察了小戈布伦的生理现象是否正常后,说道:“理论上而言,没有在深渊世界出生深渊物种,不受深渊世界的法则束缚。也就是说,它可以无限逗留在这个世界。但是,它是戈布伦的后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既然现在的【圣乌尔班教廷】把召唤师定性为禁忌职业,那么,它应该属于禁忌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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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思索片刻,而后神情严峻道:“一头跟在主人身边长大的魔兽,如果进行合适的驯养,将比一头在成熟期捕获和驯养后的魔兽要来得强大,因为默契度是主人和魔兽之间至关重要的因素。既然它不受深渊世界法则的束缚,是不是意味着在这一方面,它等同于一头普通魔兽?原谅我,我很希望看到一头九阶中位深渊魔兽在达到成熟期后,能和主人达到何种层次的高度。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尝试着让它成为一头普通的魔兽,而不是深渊魔兽?”
对于沈云这种渴求的心理,雷格能够给出足够的理解。一头作为召唤之物的戈布伦,都让它毫无还手之力,那么一头从小就跟在主人身边长大的戈布伦,长大后,将会有着想象不到的强大。他同样希望看到这头比巨龙更有诱惑力的戈布伦,能够在不带给他们麻烦的前提下,长大,然后强大。
雷格沉思半响,说出了一个不怎么具备实践价值的提议:“【耶和华使徒】有过这种前例,最简单而直接的办法,是进行外形上的改造。可是,我们现在无法建立起一间相匹配的实验室,而且也没有相应的研究人员。”
似乎是太过于喜爱沈云怀中,呼吸平稳,但还没睁开眼的小戈布伦,蒂雅对沈云两人的对话充耳不闻,她腼腆的向沈云伸出手,沈云起先还疑惑,然后讪然一笑,将怀中的小戈布伦小心翼翼的送到蒂雅手中。
看着蒂雅似慈母般轻轻抱起身长还不足半米的小戈布伦,然后温柔的踏着脚步走向一旁,似乎怕吵醒小戈布伦一般,独自轻轻对着小戈布伦悄声细语着,一点也不觉得刚从母腹中出来的小戈布伦有多脏。沈云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苦涩道:“还有其他方式吗?”
雷格僵硬一笑,道:“难道你没发现这头戈布伦全身都是白色吗?蒂雅既然身为魔法师,就一定有办法将一头变异的小戈布伦脱离出深渊魔兽的圈子。”
沈云猛翻白眼,感情这厮早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不得不感叹,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作弄起人来最是势如破竹。
——
半年后,一个星光璀璨的晚上。三个人外加一头外人说不出名字的魔兽,围拢在一起,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地面,银装素裹。
“凯撒,真的要我和小琳娜签订契约吗?”蒂雅以一种近乎于深情款款的目光看着左手边的沈云,柔柔弱弱道。双手却没有停歇的在右侧的小戈布伦头部抚摸来抚摸去,被蒂雅称为小琳娜的小戈布伦很是享受的闭着眼,偶尔摇晃一下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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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西越长越像只猫,你要我一个大男人成天伺候一只猫?雷格,换成你,你受得了这种侮辱吗?”沈云一脸不乐意道,说完还不忘朝雷格甩出一个“我们可都是男人”的眼神。对此,雷格很不感冒,自顾自闭上眼养神。
听到沈云言不由衷的谦让,蒂雅也不戳破,轻笑道:“哪有这么大的猫啊!而且,我愿意照顾它。”
沈云不眼红小琳娜肯定是假的,可是考虑到蒂雅的魔法师身份,沈云就打消了将小琳娜据为己有的念头。三个人是一个整体,这一点,在小琳娜的所有权面前,亦撼不动分毫。沈云手中捏玩着那枚【圣光照耀】,笑道:“赶紧签订契约吧,明天就要走出冰川了,谁知道那里会蹦跶出什么怪物。这个小家伙有了主人才会更听话,我还等着你带着这个小家伙大发神威呢。”
事实上,出生半年的小琳娜,已经长到两米多长了,远不是沈云形容的所谓“小家伙”。这还是蒂雅在其体内布下了几个魔法阵,促使它的体型发生改变,否则,小琳娜的身长恐怕要翻上一番。在魔法阵的作用下,小琳娜除了头顶两只雪白雪白的犄角,外表上基本没有戈布伦的特征了。当然,单单几个在高深魔法师眼中一眼就能看破的魔法阵,并不足以从很大程度上改变小琳娜的外形,最重要的因素是,小琳娜至今都没有沾染一丁点荤。这还是在三人没注意的情况下,小琳娜偷偷咽下了一枚魔兽的晶核,自此以后,晶核就成为小琳娜唯一的食物了,同时,这也在根本上改变了小琳娜的体型,它非但一点也不显得消瘦,反而有些胖,体型比例和一般老虎差别不大。
虽然随着小琳娜的成长,对晶核精纯度的要求越来越高,但别忘了,这里是陨石森林的腹地,最不缺的就是晶核。吃下一枚六阶魔兽的晶核,就足以让小琳娜在一个星期看到晶核就反胃。
就连蒂雅都不得不感叹,小琳娜的修炼方式就是简单,晶核可以直接吃下。而不是如同人类魔法师一般,只能慢慢的汲取晶核的能量,而且在汲取晶核能量的同时,必须得一心一意,就像是另一种形式的冥想。
在神谕大陆,依靠直接吞咽下晶核进行修炼的魔兽物种不多,但是这些物种,无一不是强大的存在。可是,没有任何魔兽,除了晶核外,就不进食其他食物。
蒂雅不再矫情,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沈云会将小琳娜让给她,也曾几次提过要她和小琳娜签订契约,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和小琳娜是一对很好很好的朋友,不愿意用一个契约将小琳娜和她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