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长(情qíng),往事(2)
这不是慕言殊第一次见长安来癸水,在西北军营中,他们两人共宿一帐,哪怕当时两人还并不似此刻亲密,长安的那些小动作也都逃不过他的眼。
也正因如此,他知道长安每每到了这个(日rì)子,(身shēn)子都会很难受。
用过晚膳后,慕言殊带长安回房休息,两人今(日rì)宿在慕言殊以往来临川时常住的寝宫内,此刻长安蜷缩在(床chuáng)上,头脑昏昏沉沉,她将脸埋在锦被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慕言殊则在案桌旁对着烛火,看着朝中紧急的奏折。
见长安面色苍白,慕言殊再次问道:
“真的不用云城进来看看?”
这种事……让云城来看?长安想起他那如同冰霜一般的面容,只觉得周(身shēn)寒意更盛,于是用力的摇了摇头,向慕言殊表示不需要。
慕言殊端着奏章,无奈的笑了笑。长安(性xìng)子别扭,他从来都是知道的,让云城知道她的这些私密事,确实有些不妥,还是等回到宫中找些经验丰富的老嬷嬷,替她养(身shēn)子吧。
当务之急,是要快些批完手中的奏折,才能去她(身shēn)边好好安慰她。
长安无事可做,便直直的看着微光下的慕言殊,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一个侧脸的剪影,却棱角分明,十分俊美。他看奏折时眼眸微微垂着,神(情qíng)十分认真。
她只觉得此刻的慕言殊格外让人心动。
“小七。”慕言殊百忙之中,忽然唤她。
“嗯?”
他顿了片刻,说道:“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吃不消。”
她灼灼的目光,慕言殊即使用余光都能感受得到。
长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光太(热rè)烈,连忙撇开眼眸,想将话题扯开,看见慕言殊手中的奏折,灵光闪现,问他:
“赤水河的水患,可有解决的办法了?”
前几(日rì)慕言殊不在上京,长安代他处理朝政时,朝中之事最棘手的便是赤水河的水患。她与云止一同谋划着,想要设立一个直属于上京的治水官员,将地方上一层层的关系都彻底断了,以防贪墨。
一纸诏书颁布下去,却迟迟没有人想要当这个差。毕竟上京的官员皆养尊处优,谁也受不了北方荒蛮之地的苦,更何况担任了这个官职,一下子从京城官员降为了地方官,这实则是贬职啊!
再不用说赤水河治理之难,危险之大了。
如此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有谁会愿意承担下来呢?
“水患已经平息,如今仅剩的便是安抚百姓。至于我不在时,你提议的要单独设立官员,管理治水,此刻,也终于有人愿意挑起这个重担了。”
“真的?”长安有些吃惊,连忙问,“是谁?可是我认识的人?”
她如何也没想到,如今上京城的官员坐享太平盛世,竟还有人能一心系于百姓疾苦。
看长安如此兴奋,慕言殊不想让她失落,却也不愿瞒她,于是道:
“是晏清歌。”
长安只觉得心中骤然一窒。
竟然是……小晏?
那个与她玩闹着一同长大的少年,如今,竟然要接过如此的重担?
良久,长安心中仍是愣着,她不知该如何去形容此刻自己的感觉,此事若真的成了,小晏离开上京,无法再与她谈天说地,她自然有些失落。可是想到,他竟然也终于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终于要走出上京,去用自己的双手触摸蓝天,用自己的脚走遍世界,她只觉得自己的失落根本算不得什么。
小晏即将走出自己的一条路,多好。
“可是晏大学士会同意吗?”长安还有些不可置信。
学士府上,这一代在朝中为官的,也就不过小晏一人而已。小晏的大哥晏轻寒经商多年,如今已经富可敌国,是绝不可能再参与朝政的。若是这下子小晏也离开了,学士府在上京岂不就失势了?
晏大学士那样重视传承的儒学大士,怎会(允yǔn)许晏家世代在上京为官的先例在小晏这一代断了?
“我起初也没有想到,可是后来不知晏清歌用了什么法子,((逼bī)bī)得晏轻寒替他在上京为官,晏清歌大概是料定了朝中更需要的是晏轻寒,于是以他作为条件,(诱yòu)我应(允yǔn)。”
“晏大哥?他要为官?”长安更不敢相信。
想起晏轻寒,她眼前浮现的便是那生着桃花眼的面容,以及他风流不羁的(性xìng)子。这样一个散漫惯了的男子,如何能在朝中为官呢?
“是,过几(日rì)等你我回京后,无论晏清歌走或是留,晏轻寒都将出任三司使。”
慕言殊淡淡说道。
长安这下便明白了过来,慕言殊任命他为三司使,是要将国库交给他管理啊!晏轻寒自小便弃文从商,最擅长的便是钱生钱、利滚利,以他的本事,定能让国库更加充盈。
更重要的是,以晏轻寒富可敌国的财力,他们再不用担心三司使贪墨了。
长安一边赞叹慕言殊安排得好,想起小晏,又难免惆怅,她叹了一声,道:
“我与小晏一起长大,这些年来没少谈论古今,今时今(日rì),我还尚陷于宫城的囹圄,他却已要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的价值。”
说着,她又想起长平来。若是此刻长平还在,想必她与小晏早已经完婚了吧,若是她还在人世,小晏可还会选择远赴北方治水呢?
慕言殊从来听不得长安妄自菲薄,便放下手中的奏折,走到她(床chuáng)畔,揽了她说道:
“小七,别忘了你曾在西北战场与我一同攻破巫书纳的《扶苏兵法》,也别忘了如今你曾代替我、在朝中独当一面,你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坚强勇敢,从今以后,再也别觉得比不过他人,也再别觉得自己不够好。”
长安听了这话,内心深深的震动着,她看着慕言殊的双眼,从他的眼中看到的全然是认真,没有丝毫的哄骗,于是她知道,慕言殊这番话是真心的。
“你不要总是夸我。”长安低声说着,“我有些……不习惯。”
上一世她活了二十年,父皇、母妃在世时,眼中有的永远是长平,他们从不吝于夸奖长平,而长安哪怕再用功再努力,也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后来亲人们一个个离她而去,国家的重担落在了她的肩上,那五年间,她承受的只有朝臣的诘难与不信,从没有一个人,真心觉得她说得对、做得好。
而自从她重生,自从她遇上了慕言殊,似乎她总是有机会将自己最擅长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似乎她前世胡乱看的那些书,听闻的那些传奇,一下子都起了作用,而慕言殊也从不吝啬的夸奖她。
这种行为,似乎叫做……宠(爱ài)?
慕言殊看着长安,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司徒长平的及笄宴上,见到的那个酩酊大醉、无法无天的她。不过才三年的光景,竟能让她改变这样多,原本稚嫩的一张脸,此刻看来,竟然都淡淡的透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来。
看了她许久,慕言殊忽然笑了,然后(身shēn)子向前一倾,以下巴顶着长安的头顶,轻轻环着她,也不说话。
长安亦沉沦于这温存之中,许久,才想起再问问晏清歌的事:
“那小晏的事,你准了吗?他真的要离京了?”
慕言殊轻轻“嗯”了一声,问:“怎么?你舍不得他了?”
哪里想到他这样也会吃醋,长安心中一阵无语,却还是说:
“我将他看作至交好友,舍不得他远行,不行吗?”
长安并不是与慕言殊开玩笑,她与晏清歌前后相识十余年,且不说对他曾经有过的那些朦胧的向往,就单单是友(情qíng),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得下的。
若他真要去赤水河治水,一去必然就是数年,(日rì)后想要再聚,还真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
长安以为慕言殊向来不将小晏看做对手,没想到今(日rì)他反常的闷闷哼了一声,说道:“不行,作为好友,也不能舍不得他。”
此刻他的话听来,竟然有几分孩子气。
长安又一阵无语,慕言殊长她十余岁,此刻却让她看见了他孩子气的一面,这真真让她想感叹一句:天理何在!
“哪有你这么霸道的。”长安不满抗议。
慕言殊却不说话了,只是笑着将她抱得更紧一些,然后手上稍一用力,与她一同倒在(床chuáng)上。长安被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便伸手推了他一下。慕言殊对此有所察觉,便稍一调整,让她枕着他的手臂躺好。
长安腰上又有些酸,轻轻蜷起(身shēn)子,试图减轻疼痛。
“小七,(身shēn)子还难受?”慕言殊感觉到她(身shēn)上很凉,问道。
长安轻轻应声。
闻言,慕言殊伸出双手,环着她贴上了她的小腹,然后暗运内力,将(热rè)力集中于手掌之上,将温暖带给她。疼痛有所缓解,长安舒服的轻哼了几声。接着轻轻翻(身shēn),在慕言殊的怀中,调整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言殊……”长安轻轻唤他的名字。
慕言殊应了一声,却没听到她再回话。
听着她平静的呼吸,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睡着了。
于是,慕言殊就这样环着她,温暖她,决定今生今世,一切都只为了她。
哪怕要辜负再多人,他也定不负她。
作者有话要说:晏大哥是个萌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