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予用尽自己全力,把知妙整个都拥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手臂紧紧地包裹住她,两个人摔滑下了山路边的一个小坡,薄雪湿滑,小坡上又草根石砾,两个人抱成一团从坡上直直地滚下去,一路晕天旋地,直直地滚到坡底。楚墨予紧紧地抱着她,一身就撞上了坡下的一根细树根上,咚地一大声,打在他的脊背上发出一声痛响。
砰!
两个人仰面倒在地上。知妙摔到楚墨予的胸前,只听到他倒抽一口冷气。
知妙连忙撑起自己的身子,着急地问:“摔到了吗?怎么样?是不是背后很痛……”
她着急地去扶他,想要看看他撞痛的背。
他却突然握住她的手,清秀的眉宇微微地迭起,虽然疼痛,却只是望着她的眼睛,只低低地一句:“只要你没事,哪里痛,我都能承受。”
哎呀,这句话……
知妙记得那些八点档的连续剧里,整天都会听到。那时候她同室的室友还看这样的桥段看得眼泪汪汪的,她只在旁边摸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大叫“雷死了”。但是当自己真的陷在这样的情况里,真的被他握住了手,真的听到这样的话时,只觉得心头都是被灌满的,那样浅浅淡淡的情,却深深浓浓地入骨入心。这个人的眼睛里,只有你的身影,这个人的心头上,只烙着你的名字。
这一刻,你挡不住自己的眼眶都要湿润。
知妙扶起楚墨予,只看到他身上被树枝石砾擦破的衣袖和伤痕,眼圈都微微地泛红。她捧着他的手,只哽咽一句:“为了我,你何必……”
“为了你,什么也愿意。”楚墨予握住她的手,“妙儿,这些年来,你还不懂我的心?”
知妙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禁不住抬起头,望着他。
他的乌瞳晶莹如星,深黑的眼瞳中只倒映出她盈盈如晶般的眼眸。她看到自己,更看到的,是他的心……她的长睫都禁不住有些颤抖了,红润的嘴唇更是微微地抿住。
楚墨予望着她如此楚楚可怜般的脸庞,只抬起手来,轻轻地撩过她颊边细碎的乌发,长长的发梢,滑过他的指缝,那样柔软顺滑如丝一样的感觉,让他的心都觉得像是被这样的发丝所缠绕起来。多少年……多少年他都想做这样的动作,多少年,他都想这样和她盈盈相对;多少年,他都想把她揽在身边,多少年……但身边有太多太多的人,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的鸿沟,要跨越的东西太多太多,他谨守着那样的礼法,他苛责自己守着对她的距离……任凭胸中的情份怎样的汹涌,他的心一直那样压抑着……压抑着,直到这一刻,喷薄而出……
“妙儿。”他低低地,唤她的名字。声音如玉,沁人心脾,“妙儿,我终于……等到你长大了。”
这句话一出,知妙的心,不由得就颤抖一下。
楚墨予捧住她的脸:“我终于等到你长大,等到我可以带你离开那里,等到可以把你留在我的身边,等到我可以……娶你进门。妙儿……”
知妙在他掌心里的手指,都颤抖起来。
那日她被父亲责罚,打得全身遍体鳞伤还趴在佛堂的地上时,她就曾听到他这句话:“妙儿,快长大吧。”
快长大吧,快长大吧,大了我才能有理由带你离开,大了才能把你留在身边,大了才能娶你进门,大了才能把你变成我最心爱的女人……
这样的话,埋在楚墨予的心底太久太久,久到他每夜梦回,都会觉得那里生生地疼痛。他知道知妙生活的那个府里的境况,他知道她要经受的那些考验,他多么希望一夜醒来,她就已经婷婷玉立,他就可以把她带走……终于这些个日日夜夜,他等着她,盼着她,终于……终于……
“妙儿,嫁给我吧。”
埋在心底不知多久的这句话,终于从楚墨予的嘴里,脱口而出。
知妙的眼泪,刹时间从眼眶里夺目而出。
女人一辈子,想要的是不是就是这一句话?女人一辈子追求的,是不是就是最心爱的男人吐出的这一句?
她不知道别人如何,但当她听到这一句时,只觉得腹内愁肠满结,千回百转,都在这一刻。
眼泪几乎是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斑斑点点,如若碎星。
楚墨予忽然看到她哭了,还以为自己唐突了她,有些慌得捧住她的脸,略微无措地问:“怎么了?妙儿?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说的话太过份……还是,还是你不愿……”
她在他的手掌里,他的手指微微地凉。她摇头,只却摇得珠泪更加细碎。她只想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不用说。什么相亲、什么极品男,在这刻,都比不上眼前这个男人的一指一点。她爱他,如他一样深沉地爱着他。这样男人的爱,如同沉沉深海,一眼望不到边……她只愿自己变成他深海里的一叶小船,被他包容,被他宠爱,一辈子……
楚墨予看着她含泪的脸庞,也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只是看着她这样的珠泪微垂,脸色如粉,他禁不住捧住她的脸,轻轻地,用自己的嘴唇,吻去她的泪……
一点一点,一滴一滴,慢慢地吻在她的脸上。
那样轻柔的,动情的……他的嘴唇也些微的有些冷,但,是那样的温暖和窝心……
只是轻轻地,将要触到她的唇时,却蓦然停伫了。
她微微地闭着眼睛,知道他还不过谨守着那些礼制,又或者不敢那么贸然地亲吻她。她只感觉到他轻柔的呼吸,在她的颊边……
如果她是普通的古代女子,现时应该害羞地低下头去吧?满脸飘红地躲闪开。但是她不是。
她是现代的女子,她应该勇敢,她应该不要辜负他这么多年的等待……古代守旧制下的男子,一直等她等到二十岁,没有通房丫头,没有侧室姬妾,更没有迎娶正妻,这份心……这份守住她的心,已经让她的心里溢满了那样的感动……
他不敢亲吻她。
她却忽然抬起手来,捧住他的脸孔,深深地,亲吻下去。
楚墨予的身子,几乎就是一僵。
她的勇敢,她的主动,她的嘴唇,让他整个人都僵直在那里。只觉得天地万物都瞬时消失,唯一剩下的,只有怀里的她,只有贴近他的唇瓣……
那么清芬,带着一丝淡淡的香。
不庸脂,不庸俗,就是那样轻轻地,柔柔地,温暖的轻触。
可是即使是这样的轻触,却已经像是拨开了他心底压抑的那份心湖,虽然东北还是白雪飘渺的冬日,在他的心头,却已经冉冉地绽开了一朵粉白色的迎春花……
“妙儿……”
妙儿……我的妙儿……
他的手臂,紧紧地抱住她。
她跌入在他的怀中。
粉白的雪花,从天空中飘飘渺渺般地撒落下来,仿佛是从天宫中撕碎的粉白花瓣,一朵一朵,一片一片,飘然渺渺地,笼住这一对相爱的人……
雪色,如同雾色。
温暖,晶莹,缠绵,动人。
从后头赶来的清歌,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这一幕,眼泪都几乎从眼眶里盈落下来。
大小姐多少年的坚持和等待,总算没有白费一番心意。
这般有情人终于眷属,才真真让人感动得落泪。
海生从后头急急地冲过来,一见清歌伏在那里,立时就着急地吼:“喂,你——”
清歌立时冲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
“嘘,别吵!你如果打扰了他们,我就掐死你!”
海生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按住嘴,他想推开她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想要拉开她的手,又觉得不好意思,可是他的表情又非常着急,只是急急地舞动着自己的双手,身子又拧又挣扎着,声音在清歌的掌心里支支唔唔。
清歌却还看着那一对拥在一起的有情人,泪眼婆娑。
海生却还在挣扎,努力挣扎,挣扎得终于一下子挣开清歌的手,大叫道:“你捂我干什么?!”
“我不捂你,你还不得冲过去?!”清歌大叫。
“我当然要冲过去!原因是……”
清歌立时拉住海生:“看吧看吧,你就是想冲过去,我不拉你才怪!”
海生被清歌拖住衣袖,不免得有些气极败坏,立时叫道:“你快放开我!我过去是想说……”
这边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忽然有一队人马,打着琉璃盏的雪灯笼,琉璃罩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雪,灯光在雪色黄昏里摇摇晃晃的,映在薄雪的山路上,晕出一圈圈淡黄色的光。
清歌和海生还躲在树后,却只听到那边一声尖厉的咳嗽,然后有人大声道:“大少爷!老爷和太太担心大少爷的安全,特派我们前来迎接!”
立时,那山坡下的两个人,才惊异地分开。
海生一听这声音,吓得拍大腿叫道:“坏了,是莫管家!”
“莫管家?!”清歌吃惊地瞪圆眼睛。
海生气呼呼地对清歌道:“莫管家是我们楚家庄的大管家,最听太太的话,大少爷和你们家大小姐在这里私会,让他看到了,可没好了!我就说你不要捂我,要是我先通知了他们……你……唉!”
清歌一听,惊得眼眸都瞪圆了。
那边楚墨予已经扶着知妙站起身来,虽然不知道被管家们看到了多少,但是有一路人来接他们,也不得多说,只能跟着他们,再上了马车。一个坐马车行去,一个依旧骑马,一行人和莫管家的迎接队伍,一路在雪中赶程,终于到了亥时,赶回了楚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