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雪落不停。
大地一片白簌茫茫。
第二日一起床,清歌推开门就在惊呼,大雪几乎已经封门,厚厚的木门竟有点推也推不开,好容易拉开了,一丝碎雪已经扑进屋里来。
知妙才刚刚起床,披了厚衣服坐在梳妆镜台前。
心头还回荡着昨天的柔情蜜意,便是半夜都辗转反侧,没有好好入眠。早上一听到清歌的惊呼,连忙站起身来。
只看到窗外白雪茫茫,整个天地都浸在一片厚雪之中。
冷风吹过,树枝上的雪片细细碎碎地落下来。
不知为什么,那样的风声,却忽然像是灌进了知妙的心底,簌簌然的,一种格外的凉意。
清歌转头看她站在窗前,连忙说:“大小姐,快别站在窗边,仔细着了风。你那旧疾又发了……”
知妙摇了摇头。
“不妨事。”
主仆两人正说着,忽然有小丫头穿着羊皮大袄,踏着厚厚的雪就从院外头走进来,一到门前就说:“章大小姐,前头有京里来的人,赶了一夜才刚到我们门头,说是特意从京里送东西来给您的。太太叫我来喊大小姐快到前花厅去呢。”
知妙一听这话,连忙穿上衣裳回道:“好,我梳洗一下,立时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本文,并非写嫡庶之别,也不是写什么古代规矩,这只是一个穿越女曲折的人生啊。
60
归心如箭
知妙带着清歌进了花厅,厅里正有一个男人等着。穿着青袍长褂,衣裳和帽子上都是细薄的雪。有丫头给他端了茶,但是他却没有坐下喝一口,只是走来走去,走来走去,那面上的表情甚是焦急的样子。
知妙一进厅,那男人立时转身,看到是她们主仆两个,连忙就迎了过来:“章大小姐,有礼了。”
知妙立时回礼道:“先生,回礼了。请问先生是?”
男人连忙拱手礼道:“我乃曾府的护院,姓丁名松,是曾二少爷派我来的。不想路上遇了大雪,我日夜兼程,好不容易在今日清晨才将将赶到。”
知妙一听这名头,心里便明白了,立时说:“先生辛苦了。”
丁松摇摇头道:“应该,应该的。这便是二少爷叫我带给大小姐的,因为这些时日星夜兼程,东北又路上清冷,所以冻伤了一些,大小姐请多多见谅。”
说着便从桌上拎下一个大大的提梁盒子来,盒子紫檀金漆,描花画鸟,光是工艺就看上去要几十道,非常的精美艳丽,一看就像是宫廷造办处之精工细作。盒子又分三道屉,丁松打开第一道屉,里面摆的居然是一颗金黄澄澄的菠萝,还有一大串紫红硕大的葡萄,再两颗皮光个大的红色大苹果。
清歌看到这些东西都要惊奇地喊起来了,但知妙却知道这是何物。
菠萝自不用说,那葡萄并非是新疆的葡萄,乃是外国传进来的红提吧;苹果更不是苹果,乃是现代超市里还卖得死贵的红蛇果。
丁松拿了这一屉,对知妙说道:“这乃是华南商船靠岸之后,进贡给宫里的朝贺之物,开平郡王赏赐到我们府里,老太太尝了一颗,剩下的都给了二少爷,二少爷直接包了起来,叫我带来给大小姐。”
知妙听这话,没有回答,而是微微地眨了眨眼睛。
丁松又开了第二屉,屉中摆的乃是两个小罐,一个罐里放着的是百合莲子糖水汤,虽然一路摇晃,已经洒了一些,又经了东北的天气,罐里都结了细小的冰碴,但依然香浓甜恬,一开罐子就有种糖气飘散出来;另一罐是银耳雪梨汤,也是熬煮了很久,而且故意用了一个很薄壁的小瓷罐,让它冻结成冰,这样可以保住汤水的营养。
丁松拿这两个罐子给知妙道:“这两个是二少爷亲手煮的汤,他去你们府上问过百益堂的许掌柜,说这两个最清热利燥,又不会伤身,所以要特别带给你的。怕东北这地方的银耳和百合不够纯正,所以一定要我带过来。”
知妙手里拿住这两个小罐,白瓷釉面光亮,冰凉透骨。
最后一屉拿出来,竟然是用厚厚的丝绒布裹着的盖碗,碗一打开,里面放着的光滑溜溜的是三条已经削好了外皮的竹笋,一小包还鲜嫩的荠菜,还有一包冻牛肉,外加一小纱包的调味料。另一碗里摆的是两只圆滚滚的牛奶茄子,已经去了蒂,用盐腌汆过,然后在中间切了缝,把薄荷叶子、茴香沫夹在中间,又用糖,醋腌渍过,直到茄子已经卤成了糖水干,酱色动人地躺在盖碗里。
丁松拿这两个碗对知妙道:“这两份菜,二少爷说是大小姐最喜欢吃的,因为路途遥远,笋子最好现做,所以把配料都配了好;糖茄子是在京里做好的,一路上腌过来,已经进了味,现在正好吃。二少爷说大小姐在京里的时候最爱吃这两样东西,怕大小姐在这里吃不上,所以巴巴地让我送了来。大小姐且快收下,让厨房里收拾了,中午正好下饭。”
丁松把这两个碗,递给了知妙身后的清歌。
知妙眼看着这摊了一桌子的水果、碗盘,眼前不知道怎么就浮起那个家伙跟在她的马车之后奔跑的样子,他呼唤着她的名字,她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看着这摆了满满一桌子的东西,知妙的心里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说不出的滋味。
这时丁松又从盒子顶部的一个小暗盒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知妙,恭敬道:“大小姐,这是二少爷的亲笔信。”
知妙接过那信来,信特别短,只有几个字:
见信如见我,万望安好。
就是这么短的字,但不知道为什么,知妙看着这一行字,却心头忽然如百转千回般,仿佛看到信纸之上,他回身浅笑的模样。
这个人……这个人可真是……
知妙把信一折,然后对丁松道:“多谢先生千里赶来,送了这些物品我都心领了。麻烦先生返京之后,替我谢谢二少爷。”
丁松立时道:“一定一定。那我就先回去了,大小姐告辞。”
这位丁护院话只说了这几句,几乎是把东西带到,就转身要走。
知妙这到觉得奇怪了,这位护院先生星夜兼程地赶来,理应非常疲倦,在楚家应该招待他休息几日再行返回吧,况外头还下了厚厚的雪,怎么如此就急着要走?
知妙立时说:“丁先生留步。”
丁松还没迈出花厅,连忙转回身来。“大小姐还有何吩咐?”
知妙看着丁松的脸上有急切之意,便开口问道:“先生刚刚到达,怎么如此急着离开?即是星夜兼程,也应该在此多休息几日再返回京都。虽然这里我尚作不得主,但是楚大老爷与楚少爷热情好客,所以先生在这里休息几日断不会是问题。何必要如此焦急回程?”
丁松站在那里,拱手道:“多谢大小姐挽留,但丁松有要事在身,定要立时返回京城,还望大小姐见谅。”
话一说完,丁松又转身要走。
知妙直接一句问出去:“先生,二少爷出什么事了?”
丁松一步踏在门槛上,又立时转过身来。望着这个年纪不大的章府大小姐,愣愣地停了半刻,立时收回脚来,就往知妙面前一跪,拱手道:“大小姐明查秋毫,果然如二少爷所说般冰雪聪明!”
一直跟着曾齐越的丁先生,单膝跪在知妙的面前,竟眼圈微红,哽咽道:“我路上出来的急,二少爷身边只剩下了我的两位兄弟,走到河东交界之地时,突然收到了我二兄弟的飞鸽传说,说是我们府上的三姨娘突然暴病死了,理由是吃了我们二少爷送去的一碗汤,立时中毒倒地。据称死状如饮砒霜,三姨娘的小儿子及娘家人不干,说是二少爷在汤里下了毒,已经把二少爷告到了官府,要二少爷一命抵一命!”
什么?!
这话说得知妙心头突地一跳。
手里还捏着曾齐越送来的那封信,看着桌上他精心挑选的礼品水果,结果这东西还没有送到,他已经惹上了这样的人命官司?!
知妙的心头突突地跳,清歌已经急急地问起来:“那么,曾二少爷已经被押进牢里了吗?”
丁松摇摇头:“暂时还无,京都府尹无论如何要看着我们府上老爷的面子,但是人命关天,况二少爷不受老爷的喜欢,我兄弟飞来的信上说府里现下正闹成一团,不知什么时候京都府尹就会冲进府来拿人,要我速速赶回府上,万万要保住二少爷不被他们拿住。”
知妙听到这话,心头已然明白了三分。
她低头望这一桌的礼品,又见那人写来的短短几行字,想起那一日在自己府上后花园,他出手救她们姐妹之时的样子,便把手心里的信纸一放,对丁松说道:“丁先生,你即然要返回京都,可否麻烦你,带我们主仆二人一起回去?”
丁松听到这话,到是非常意外,他瞪圆眼睛道:“大小姐也要回去?”
知妙点头:“我来此地已经月余,路上也已经几月,离家甚久,我也想返回家中探望父母。况曾二少爷有难……我尚欠他一次人情,他如今身陷囹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返回探望。倘若再能帮他一二,便也不会负了他千里迢迢命你送物品的心。”
丁松一听此话,感激万分,抱拳道:“大小姐有情有义,丁松佩服。”
知妙点头:“丁先生不用多礼,你且在这花厅等候歇息,我和清歌回内堂收拾,一旦妥当,我们即刻回程。”
丁松立时称是,也不急着走了,便在花厅里坐下喝茶。
知妙立时带着清歌往后院走,又叮嘱清歌叫厨房里做些吃食给丁先生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