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影慌得立时想躲,知妙却掐住她,急问道:“如果她说的是假,那么你腕上的伤是哪里来的?!”
荷影慌得来遮自己的衣服,但是手臂上三四道红红肿肿的抽痕已经现在所有人面前。“没有,没有什么伤!这不过是我做事时……”
“你不敢说我替你说,这根本是那次佟姨娘突然返家,看到你勾引她的儿子,她立时痛打了你,才留下的伤!”
荷影尖叫:“不是!不是!”
“你不必绞辩!”知妙再一步逼过去,“你们各房各院的丫头我都查问过了,佟姨娘平素里脾气就不好,喜欢打骂下人,但是她是庶房姨娘,本就没有什么人会遵着她,只有你这个从娘家带来的小丫头,成了她的出气筒。这十几年来你跟着三姨娘,福气没有享到,晦气到是受了不少,姨娘打骂你,早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如此的主子,你还说什么主仆情深,不肯出去,那不是怪人,便是受虐狂了。而你咬牙切齿地留在这里,不过是想巴着有一天能攀上更高的高枝,或许有一天风光临门,你便能不再受佟姨娘的气,反而能把她踩在脚下了!”
知妙抓住荷影的手腕,冷冷地说:“有些往事,我这个做小姐的都不堪出口,你对三姨娘的怨恨,早在七年前就有了。七年前你便因为妄图鸠占鹊巢已经被佟姨娘痛打了三天,关在柴房里连饭都没有给你吃。这件事,府里的几个老嬷嬷都是看到的。”
知妙一使眼色,清歌又出去抓了两个烧火房的老嬷嬷进来。
知妙只抬头一问:“当年之事,你们可是见过的?”
两个老嬷嬷一直磕头。
荷影惊得这时连眼泪都掉不下来了,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章知妙,感觉就像是见到了天外飞仙一样,这个章大小姐实在是太奇了,居然七年前的事情都能被挖出来!
荷影的心口砰砰砰地响,但是她却硬着头皮道:“是!章大小姐说的字字句句都是!我是从小被姨娘打骂,我是想要存心勾引少爷,我是想进老爷、少爷的房,攀高枝,这又有什么错?这府里的丫头哪个不是希望能被主子看上,收了房做姨娘,也好过做下人,配给家丁世世代代都要为奴的好!但即使是这样,我不过就是心高了些,做了出格的事,老太太、太太打了骂了我都愿意,但是章大小姐为什么说我要害死姨娘?她打我骂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我怎么可能杀得了姨娘?更何况姨娘是中了砒霜而死,从正月来,我何曾出过府,我何曾去任何一家药铺买过砒霜?!”
“你说的正是。”知妙浅笑,“我问查过你们府上的门值,的确如你三月未曾出府,即使出府,也未在京都里任何一家药铺够买过砒霜之物。时乃砒霜数量由官府掌控,又及各药铺出售量度很小,并售出时必须登记在册,而我家是京都最大药铺连营,我连夜查过,均未发现月余来有女人前来购置砒霜。”
荷影一听这话,可是得了意,立时膝行两步,向前就对着曾老太太及秦氏等用力磕头,撕心裂肺地痛哭道:“冤枉啊!老太太、太太,老爷、大人,奴婢真的冤枉啊!冤枉!我怎么可能害死姨娘,我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求老爷太太给我作主啊!不然我就是碰死在这里,也洗不清自己身上的冤屈啊!老太太,救命啊!”
唉,这哭得……叫知妙一个头疼。
怎么这些人,永远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永远都是不把罪证扎实,她们是死也不会认错的。你们若说两句软话,兴许还放一马,这样下来……
知妙叹了一口气,只对着外头喊了一声:“丁先生,请进来罢。”
这话音一落,丁松护院手里拿着一件瓷盖器,拧着眉皱着脸就进了门。他这一进门,门口的众人都纷纷躲避,连站在旁边的公差都忍不住捂住鼻子。赵之川是坐在花厅排椅上的,这一看丁松进门,他也猛嗅了两下,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道丁松手里拿得是何物?
竟是一个刚从土里挖出来的白瓷盖罐子,罐眼里的土被扒去了,阵阵恶臭从罐子里飘了出来。这一路进来,臭味直从丁松的身边弥漫开来,熏得人作呕,弄得人张不开眼睛。
曾老太太都要捂住鼻子了,曾齐越更是探头一看,就往后倒退一步。
知妙拿帕子遮一下自己的口鼻,就把那罐子往荷影面前一送:“你看,这是什么?”
荷影一见那个,立时吓得瘫软在地上!
知妙知道她无处可躲了,便要丁松把东西送到赵之川面前,赵大人探头看了一眼,便即闪开。知妙对丁松道:“辛苦丁先生了,你且出门,把这东西用布蒙上。”
丁松连忙点点头。
待他出了门,知妙才说道:“刚刚赵大人也看到了,罐中之物,是海味蟹虾之壳碎,是人吃过之后的剩渣之物,所以收在罐里埋在地下,才会沤烂,发出这等浊臭。也许大人会问说,不过是食用之渣物,怎么也进得了这大堂,怪就怪在这浊物,不是新沤,因为埋在土中,已经腐化;又不是旧埋,如果远久,早已经化归尘土;而这等东西竟用了那种白瓷罐子好生地封盖好,再埋在地下,不是很奇怪吗?最重要这罐子的埋掩之地,竟在佟姨娘的卧房之后。”
众人听了这话,都微微地怔了一下,且等知妙的下文。
知妙慢慢地说:“这三月里的天气,虾蟹之物本不是应有的,但也有些海边渔民,出海捕了海味,用冬日里头的碎冰冻在车上,连日赶到京城,趁冰未化之际出售也是有的。恰好这位荷影的娘家正是渔民,而这白瓷盖罐子就是寒食日,由荷影娘家送进来的。那日恰是应该寒食禁火日,全府以糕点抵饥,而佟姨娘向来是爱吃肉的,让她吃一天素冷饭,她心内已是不满,又见荷影捧了偷烧的海味过来,自是馋口不禁。虽然有着老太太上头的禁令,但听荷影说这海味一日不食完,便要坏了丢掉;这等珍稀之物,佟姨娘自然是放不开的。所以不过那日在房里悄悄地背着人,一个人就全吃光了。吃完之后,又命荷影把碎渣壳埋在了卧房后的土里。做这些事,佟姨娘自认为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贪嘴了一顿而已。但,坏就坏在这个偷嘴上。”
知妙微微地转过身去看着荷影:“佟姨娘向来有痛风之病,她知道吃了寒凉之物,必定会痛手痛脚,这时碧落又说要到二少爷屋里找碧玥拿绣花样子,荷影就对碧落嘱托说,在二少爷这里取些药物,怯寒镇痛。碧落就对碧玥说了,碧玥就请问了二少爷之后,拿了平时吃的药给了这边。
坏就坏在这些药上。
二少爷前些时候体弱,进补的都是些清凉之药,这等药下佟姨娘的身,不仅是起不到镇痛之用,反而是加重之势,更甚之,二少爷的药中有一大味乃是陈皮柚片。我在京外这些时日,恰时得了一个草头方子,上面分明写着这柚片与虾蟹同食,乃是穿肠毒药!”
众人皆是一惊。
知妙只说:“那方上写着,虾内含之五钾呻之物,与柚片结合,会产生一种名叫‘三氧化砷’之物,这些名词我知大家不懂,但简单来说,这等物质就是砒霜的成份!”
赵之川和曾荣忠一听这话,立时惊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知妙是看过网上一些同生同克之食物的小贴士,所以在看到虾壳的时候,就明白佟姨娘是怎么死的了;但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些古人解释,总之就这样说说罢。
“别说三姨娘是误服,因为一般人根本不懂这些相克食之法,只有身在海边的渔村里的渔民才擅知吃过海味之后应该忌食何物,而荷影出生自渔村,这些老辈们传承之说,她又岂能不清楚?所以故意拿了虾蟹给佟姨娘吃,又令碧落在二少爷这里取了拿大量柚片的药水,若不是居心叵测,故意谋害,那便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知妙转过身对着跌坐在地上的荷影,淡淡地说:“所以所谓不知不故,无意为之,断不可能!佟姨娘死就死在你的毒害之下,二少爷故意下毒谋害也不过出自你口中的谣传!荷影姐姐,我可是冤枉你任意一字,我可是推错任一细节?!”
荷影全身如泥样地跌倒在地上,泪如雨下。
知妙望着她,微淡地问出一句:“你说,我章知妙可是信口开河尔?”
作者有话要说:一到重要章节就超字,但是现在**改版VIP,没办法放图片。。
而且太多亲说看不到,可愁死我了。
PS:昨天切冬瓜切在左手中指上,今天还是疼,打字我都用指甲抠。。
那位和我同样弄到手的亲,同可怜啊。。
64
正文知妙归家
踏进章府大门时,早有护院看到她们,急急地回上房禀报了。其他人连忙问好:“大小姐回来了。”
“嗯。”知妙微微地点了点头。
清歌扶着她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边走一边说:“大小姐可真是厉害,总算把那件连京都府尹都结不了的案子给了了,看您说回家时老太太和二少爷的表情,可是舍不得您呢!”
知妙微微地眨了眨眼睛:“并非是我厉害。况这案子,是否真的了结,有些人心中自然有数。”
知妙知道自己所运用的这些知识,不过是二十一世纪读书上网所学来的,并不是她自己的本事,没有什么好骄傲;但案子了结,赵府尹用锁链锁了荷影走的时候,可是有人在旁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知妙自幼在这样的深宅中长大,细微之处,都逃不过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