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武张口就来:“啊,人生!”胡四哈哈大笑,笑声里透着一股老练的沉着。“四哥,刚才我把你的意思跟林武说了,明天我就来提车?”“行,”胡四看了林武一眼,“下午你抽个时间去跟老张他们说,把车擦擦,保养一次,不用出车了。”“老四,干脆让老张他们先给蝴蝶干上一阵算了,我还能亲自去给他开车?”林武说。“行啊,”胡四的手又摸上了我的肩膀,“一切听从远哥的吩咐,哈哈。”我感觉心里很不舒服,好象我是在受人施舍,心里一个劲地安慰自己,别难受,别难受,钱多了不咬人,等你发达了你也可以施舍别人。胡四打完了哈哈,问林武,你的那把冲锋枪呢?林武说,让我还给管子了,我怕带在身上出事儿。胡四喃喃地说,是啊,咱们都有脾气,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身上再带着那么个家伙,脾气能不见长?平常忍就忍了的事情,仗着这个家伙也就不能忍了,比他妈喝了二两猫尿还壮胆,再小的事情也不怕往大处折腾了,这很危险啊。刚从监狱出来的时候,我就发过誓,任凭你骑在我的脖子上拉屎,我也不拿枪跟你干,自有拿枪的。这套理论又把我烦躁得不轻,我抬手看了看表:“四哥,我先回去吧,都四点多了。”胡四点点头,用双手扳着我的胳膊用力晃了晃:“兄弟,如果我的话多了,别往心里去。”我抓住他的手,哈哈一笑:“你兄弟没那幺小气,走了。”在屋子里呆的时间长了,一出门眼睛就不太适用,眼一花,门口站着的一个姑娘让我一下子当成了芳子。我晕晕忽忽地走过去,歪着脑袋看她:“芳子?哦……哈哈,是你呀,胡四牌油条啦——”那个村姑现在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村姑来了,撇着一口温软的普通话冲我一呲牙:“先生走好。”你奶奶的,别笑还好,一笑露出大黄牙来了……还他妈芳子呢,连芳子的屁股都不如。人都说在酒桌上坐得久了,不管你喝没喝醉,只要一出门保险是个醉汉的状态,厉害的还容易瘫倒吐酒,这叫见风倒。我现在就有了这种状况,尽管脑子还清醒着,可是脚下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走路总是感觉在打晃,脚腕子在小腿下面一扭一扭的。我想打个车,可是站在路边等了好长时间也没等来个出租车,索性坐在马路牙子上面等。夹在胳肢窝里的大哥大响了,我看都没看号码,直接接了起来:“谁?”那边是长法的声音:“远哥,麻烦啦,这次折腾大了……你在听吗?说话呀。”我听出来是长法的声音,可是我不相信他刚才说的话,什么麻烦?最近我可没安排你出去打架。我粗暴地回答:“我在听,你说,什么麻烦?”
第五十七章 胡四和林武的走麦城
第五十七章 胡四和林武的走麦城“胡东把老钱用斧子劈了,”长法在那头语无伦次地说,“脖子都劈歪了,正在医院抢救……胡东想跑,没跑成,被110当场给抓了,小炉匠想去救他,也被抓了,不是派出所,是分局……老钱不知道是死是活,我估计大概活不成了,我听虾米说,110把老钱往车上抬的时候,老钱的脑袋都转到后面去了,现在到处都是警察,估计是在抓我……”我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怎么把老钱给劈了呢?这麻烦可就大了:“法哥别慌,谁是胡东?”长法说话快得像炒豆:“他刚出来没多长时间,以前跟着黄胡子玩儿,他说他认识你,好象你还打过他……”我想起来了,进军市场的时候,我第一个砸的就是他:“你马上打个车到观海楼,我在那儿等你。”挂了电话,我疾步跑回了胡四饭店。胡四正站在门口跟林武说着什么,我说:“四哥把你的车给我用一下。”胡四见我慌里慌张的,连忙问:“出什么事儿了?要不要我去送你?”我边推着他去拿车钥匙边说:“长法帮我去要帐,把人砍了,我得赶紧去处理处理。”胡四不屑地说:“这点小事儿就把你紧张成这样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拿钱完事儿。”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车钥匙,边往胡四的车跑边回了一下头:“这事儿先别吭声,一会儿我回来找你!”“我晚上还得回家过生日呢,”胡四不满地说,“要回来就快点儿啊,我不能老是等你。”“你必须等着我!”开车经过胡四身边的时候,我蛮横地喊了一嗓子。“蝴蝶,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处理这事儿我有经验!”林武一把拽住了车门。我打开车门让林武上来,猛一加油门冲上了去观海楼的大路。脑子乱成了一锅粥,眉头也皱得生疼,不知道老钱会不会死,万一他要是真死了,我的麻烦也就来了。首先警察得调查老钱是因为什么被人劈的,一调查,我就浮出水面了,尽管开始属于经济纠纷,可是我找的人毕竟是打死了人,即便是不追究我的刑事责任,也得让我处理善后事宜,钱倒是无所谓,我害怕的是警察以这件事情为突破口调查我其他的事情……我这几年都干了什么?脑子像一辆疾弛的火车,轰隆轰隆地扫过那些破碎的往事。火车慢下来的时候,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警察不可能抓住我的任何把柄,我干的几件比较大的事情就是一次没成功的黑吃黑,还有一次抢劫贩毒款,第一次应该没出什么漏洞,枪已经被小杰拿走了,小杰又没有落网,事情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了。抢劫贩毒款的那次更没有问题,有限的几个人知道我也参与了这件事情,这有限的几个人死的死,跑的跑,起码眼下他们没有理由怀疑我策划了那次抢劫。“蝴蝶,你的人把谁砍了?”林武点了两根烟,插在我的嘴里一根,闷声问。“不是我的人,”我快速地开着车,“是长法的人,他们把欠我钱的一个伙计用斧头劈了。”“长法的人是吧?”林武说,“按说那也应该算是你的人,外面都知道长法现在跟了你。”“是不是我的人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放慢车速,问他,“你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吗?”林武不屑地一笑:“不但是我,连老四都经历过呢,在社会上混,这都难免。”我知道这很难免,可是我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心里还是有些发虚:“你们是怎么处理的?举个例子。”林武没接这个茬,把烟头噗地吐到车窗外面:“长法这小子也太没个样子了,这点小事儿完全可以自己处理嘛。”这个要求有点儿过,人家总归不是我的哥们儿,我们的关系无非是互相利用,人家凭什么要自己处理?我说:“这话不对啊,我跟长法的关系你不清楚……先举个例子我听。”“例子那就太多了,”林武把眼睛瞟向窗外,慢悠悠地说,“我刚出来的时候,找不着吃饭的地方,就经常去我们家楼下的小吃部里吓唬老板,目的就是让他答应我,以后我在这里吃饭可以签字。后来签得多了,老板就开始跟我要钱,我心一烦,就把他给捅了,是用西瓜刀捅的,肠子流了一地。当时我也害怕了,就跑了,跑到枣庄我一个牢友家去了。后来胡四打听着找到了我,他说那个人疯了,饭店也不开了,整天提着把砍刀在我家门口等我,把我妈吓得都快要成神经病了。我问胡四怎么办?胡四说,你要是不想继续混了就这样躲着,要想继续混就回去继续捅他,让他没有再找你报仇的资本拉倒。我问,怎么能让他没有继续找我的资本?胡四说,把他弄成残废,后面的事情我来帮你处理。我就回去了,那天夜里,我逮着了他,手筋、脚筋全给他挑了,最后我把刀子顶在他的胸口上,我说,你还敢再折腾吗?再折腾,下一次我就把你的心脏挖出来。他哪敢嘴硬?一个劲地求我送他去医院,我没管他,扯身走了。他躺在那里喊救命,没有敢去救他的,后来联防看见了,把他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几乎都摸不着脉搏了。后来,他报案了,我在外面躲了大半年,回来以后逼事儿没有,胡四全帮我打点好了,这小子架着双拐不见了……就这么简单。”“我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吧?”听他说得轻松,我也松了一口气,“恐怕得罗嗦上一阵。”“没事儿,见了长法,问问他前后经过再说。”“胡四也遭遇过这样的事情?”“他那次更大,跟你这次类似,不过人家胡四可不像你这么紧张,没事儿一样。”林武说,胡四刚从监狱出来的时候在一家私人开的锅炉厂里干车工,第一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厂长说,因为他干废了一个配件,要扣他半个月的工资。胡四上火了,工资也不要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回来了。本来想把这事儿忍了,厂长又派人来了,说他拿走了工作服,让他抽时间给厂里送回去。胡四就找了他一个叫宫小雷的哥们儿诉苦,宫小雷也是个“猛子将”,二话不说,抓起一把菜刀就奔了那家锅炉厂。厂长正在招集工人开会,宫小雷就用菜刀把厂长架出来了,工人们一看不好,抄起家伙就要往上冲,宫小雷直接下了家伙,把厂长的一条胳膊给卸了下来……“到了,一会儿再说,”我把车开进了观海楼前面的停车场,“你在这里等着长法,我进去找个单间。”还是上次我跟金高收服长法的那个房间,服务员问我点不点菜,我说挑好的随便上,一千以内就可以。站在窗前,拉开窗帘,正好看见林武搂着长法的肩膀往里面走,后面还跟着一个神色慌张的瘦高个儿。我拉开窗户,冲他们咳嗽了一声,长法看见我了,甩开林武,大步往这边跑。我打开门,长法一步闯了进来:“远哥,麻烦大啦……老钱死了。”“死了?”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片金花,“这是刚才的消息?”“不,不一定,是虾米说的,刚才虾米去了一趟医院……”长法抓起一杯茶水就灌,烫得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