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一没靠山二没路子,怎么办?这个道理跟混社会一样,那就是‘造’!
怎么‘造’?
俩字儿——砸人,不砸人永远别想出头。
砸人也分砸谁呀,砸那些‘逼裂’货色那叫‘傻造’,傻造那叫傻把势,造来造去把自己造臭了,一辈子也别想出这道大墙。
砸那些稍微猛点儿又该砸的才行,要砸就砸他个半死,起码要让他一沉到底,见了你连声爷爷都叫不出来才是。
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儿?
不瞒你说,这招儿兄弟我在王村教养的时候,试过八百回了,回回管用!
哈哈哈,你还别瞪眼,这是真的。
刚才我跟弟兄们说,咱们就让杨远挑头儿,先竖根‘杆子’再说。
”
“啊?
”
我让他说得一楞一楞的,“凭我们让我挑头?
你自己怎么不挑这个头儿?
”
“客气什么客气?
”
小杰笑得很下流,“这几年我荒废‘学业’了,没你名气大。
”
“我还是不挑这个头吧,没意思。
”
“真的不挑?
那我可挑啦,”
小杰啪地一拍床子,“我他妈先砸这个叫青面兽的!
”
我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转头往我师傅那边看去,青面兽已经不在了。
正四下打量,小无期跑过来小声说:“远哥,刚才我看见老钟煽了你师傅一巴掌。
”
这小子太放肆了,这就开始了?
我什么话也没说,撒腿向我师傅那里跑去。
我师傅正蹲在床子后面抹眼泪,我一把揪起了他:“师傅,刚才那个人打你了?
”
我师傅挣脱开我,把脸转向了一边:“没什么,他就那么个脾气。
”
说着话,小杰也跑了过来:“怎么回事?
青面兽人呢?
”
我让小杰别说话,蹲在我师傅对面问:“他到底打没打你?
”
我师傅捡起一块棉纱,慢慢擦着床子,不理我了。
我的心里很难受,我觉得我师傅这样的年龄不应该挨打,他老实得像我爹,一想起我爹,我的心就像点了一把火,滋拉滋拉地烧。
青面兽这小子分明是在挑衅,他明明知道这个人是我杨远的师傅,朝他下手不就是挑明了要跟我玩邪的吗?
看来我是真的应该砸他一家伙了。
我把一横心,拉着小杰就走:“走,咱哥儿俩找他去。
”
我师傅急了,像青蛙跳那样,蹦上来拉住了我:“你回来,我跟你说实话。
”
小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嘛,你徒弟又不是外人。
”
我师傅哭丧着脸说:“老钟那么凶,我哪敢随便惹他?
再说,他跟咱中队的大澜是把兄弟……”
“大澜?
”
小杰的鼻子快要歪到天上去了,“他算个蛋子?
我早就想收拾他了。
”
“别这样,”
我拉了小杰一把,“随便惹他干什么?
这里面又没他什么事儿。
”
“杨远你不知道,我了解大澜,那是个标准的‘二唬头’,在外面见了我一口一个杰哥,在这里倒跟我拿起‘怕头’来了,”
小杰的眼睛在充血,“前天跟我打招呼,竟然用踹屁股的方式,你说这不是没有天理了吗?
正好,借这事砸鸡巴操的。
”
我师傅惊恐地瞟着小杰,脸上的肌肉不停地哆嗦。
我示意小杰走远点,揽着师傅的腰回了床子。
我师傅说:“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冲动啊,那个人不是好惹的,是一中队的‘大头皇’,再说,还有大澜呢……你答应我了?
好,我说。
刚才老钟来问我,你是不是叫蝴蝶?
我说,我不知道蝴蝶是谁,我徒弟叫杨远。
他说,那就对了,然后就问我,你是为什么事情进来的,我说好象是因为打了人还抢劫什么的。
他非问我打了谁不可,我哪里知道你打了谁?
就让他自己去问你,他说了好几句你该死了,好象要在这里收拾你,我就劝了他几句,谁知道他二话不说,直接煽了我一巴掌……”
我让师傅不要说了,我说:“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没什么,这事儿我来处理。
”
我师傅说:“现在严打,你可千万别跟他动手,不少人因为这个都加刑了呢。
”
我低着头想了好长时间,心情也稳定了不少,我告诉师傅别为我担心,我不是一个很卤莽的人。
然后就对小杰说,你先回去等着,我要调查调查青面兽在这里有什么“把戏”
,等我心中有数了,咱哥儿俩再行动。
小杰很不情愿地回了自己的床子,临走,朝地下猛地吐了一口痰,这口痰吐得我很难受,我觉得他是在笑话我,杨远,你这个软皮蛋。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有那么一阵我很讨厌我自己,这还是我杨远吗?
真正的杨远应该立马跳起来,让他尝尝刀子的滋味。
我的眼前一花,仿佛有一道白光闪过,那是我的“兵器”
——战争之神挥过眼前,我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皮,脖颈后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我大口呼吸着飘满机油味道的空气,大步向门口的小仓库那边走去。
“呵呵,蝴蝶,你好啊。
”
没等我推开门,青面兽就打开了门,他似乎知道我会来这里。
“你好,”
我稳住神,冲他笑了笑,“胡四在吗?
”
“他拉饭去了,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不行吗?
”
青面兽往里让着我。
“你能做主吗?
”
我的血直往头顶上涌,心跳得几乎让我站不住了。
青面兽笑得很僵硬,他似乎也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呵呵,那得看是什么事儿了。
”
我的胸口堵得厉害,漠然地说:“让我进去跟你说。
”
他有点得寸进尺的放肆,翻个白眼说:“你会有什么鸡巴事儿?
”
我的脑子麻木着,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用脚后跟把门关上,顺势倚在了门上。
我注意到,这间小小的仓库里一个人也没有,静得有点可怕。
那张油忽忽的破沙发旁边竖着一根废旧床子上卸下来的丝杠,看到这根丝杠,我断定他早有准备,这根丝杠就是他想“办”
我的武器。
我在心里笑了一下,看来你小子还嫩了点儿,这么间小鸡窝,你抡得开这么长的家伙嘛。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这里就你自己?
”
他往丝杠旁边移了移:“不可以吗?
”
我盯着他,目光一丝不动:“你觉得呢?
”
跟我对视了少顷,他的目光就开始躲闪:“可以啊,咱们早就应该单独聊聊了。
”
我用舌头绕着牙齿舔,跟人对峙的时候,我喜欢这样,我觉得这个动作像老虎吃人前的姿势:“是吗?
”
我从他的目光里看出来,他的心乱了,他好象要放弃以前的打算。
我可不能就这样跟你算了,我的心里很清楚地知道,今天我如果不把他干趴下,他一定会瞧不起我,得机会他会冷不丁给我来上那么一两下子的。
这时候也容不得我多想,我害怕他突然袭击,那么主动权就不在我的手里了。
我的动作很快,他好象还没笑出第二声来,就被我的双手扳住了下巴——噗!
我就那么一扭,他当场就软在了地下。
我不能让他喊出声音来,一把抓过沙发上的一个草垫子就把他的脑袋捂上了,我把全身的力量用在双手上,腾出一个膝盖猛顶他的肚子,没顶几下他就放弃了反抗,身子软成了棉花。
我像拖死狗那样把他拎到眼前,冷冷地盯着他说:“这就是我杨远的聊天方式,够了吗?
”
他的嘴巴流出了鲜血,眼睛也像条死鱼那样翻白:“打不死我,我会让你好看。
”
说实话,听他这么一说,我彻底的失去了理智,当时杀了他的心都有,我松开手,让他滑到地上,转身摸起了墙角的一个铸铁皮带轮,猛地举过了头顶:“我要砸死你!
”
我被自己已经变形的嗓音吓着了,脑子蓦然一醒,皮带轮嘭地砸在他的脑袋旁边,火星乱溅。
这一次,他好象彻底感到了死亡的威胁,他哭了,哭得像唱歌:“远哥,你饶了我吧……我不敢了。
”
我把他拎到沙发上坐好,打开门把头探出去看了一下,车间里机声隆隆,我们这边静得像一个荒凉的孤岛。
我重新关好了门,坐在他的对面看他。
我觉得他像一个皮球,刚才还一拍一蹦的欢着,转瞬就变成了一付皮囊,像是被谁猛然踩了一脚,突然瘪了。
屋里的空气仿佛不流动了,窗外的一缕阳光照进来,打在满是油污的地上,像一堆没有燃烧完的灰烬。
他还在哭,哭得很伤心,我怕他感染了我,让我也陪着他哭,那多划不来?
我哭的时候能当着你的面吗?
我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棉纱,让他擦干净了满脸鼻涕一样的泪水和嘴角上沥青般的血迹,换了一种关心的口吻说:“老钟,别这样,我不过是给你提个醒,我杨远走到那里都是狼,我是不会让你这种狗给吓着的,知道吗?
”
青面兽哭得更伤心了:“我知道,我知道……远哥,我错了。
”
我踹了他一脚:“别哭了,我问你,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你死我活的仇恨吗?
”
青面兽止住了哭声:“没有,你跟小广的事情本来就跟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
我抽出两根烟,一起点了,插在他嘴里一根:“就是嘛,你这不是自找的吗?
本来我没打算跟你过不去。
”
“别说了远哥,”
青面兽激动起来,“我以为你会找我的麻烦,所以就想先给你来个下马威,谁知道……”
“算了,没意思,”
我想结束了,“记着,一旦我发现你有别的想法,我就弄死你,我说到做到。
”
“我明白……”
青面兽使劲擦了一把脸,“远哥你还是外面的那个蝴蝶。
”
“明白就好,我来问你,小广怎么样了?
”
“小广上大学去了。
”
“真的?
”
我大吃一惊,这小子还有这个能耐?
“真的,他的脑子很大,不混了,拼命地复习功课,去年考上了美术学院。
”
“他还会画画?
”
我更加吃惊了。
“是呀,他画得好极了,好象学画的文化课不需要很高的分数……”
“我操,小广是个人物。
”
我颓然喘了一口粗气,心里感觉很不平衡。
“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
我换了个话题。
“流氓,我打了几次架,”
青面兽摇了摇头,“都是搬不上台面的事儿,唉。
”
“几年?
”
“五年,还剩不到三年了,”
青面兽又激动起来,“远哥,这次出去我就跟着你玩儿了,别不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