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允许人家记仇嘛,你把人家砍了这应该是真的吧,这事儿谁也记仇,我笑道:“你先讲,我不作评论。”杨远摸了我的脸一把:“你小子挺大胆啊,现在敢跟我平起平坐了,呵呵,听着啊,我开始了。”“放茅!”杨远刚取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准备开始讲,门就被打开了,一个姓曹的管理员站在门口招呼道。“兄弟,你还得辛苦一下,扶着我,我走不动。”杨远用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杨远啊,你可真会装啊,”曹所撇了撇嘴巴,“得,先装着吧,有你装不出来的时候。”“说我装我就装吧,”杨远哼哼唧唧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兄弟,咱们走,憋死我了。”我架着他进了厕所,曹所站在走廊头上喊了一声:“快点儿啊!”阎坤突然从厕所里冒出头来嘟囔了一句:“快你妈个逼快?我还没跟我哥哥见个面呢。”说着冲倚在门框上的杨远呲了呲牙,“远哥,想死我了,我特意在这里等你呢。”杨远把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拿了下来,冲我一歪头:“你回号子把马桶拿来刷刷。”我知道他想单独跟阎坤说几句话,转身就走,曹所问我回来干什么,我说回来拿马桶,曹所骂了一声,坐到走廊头上的椅子上不管我了。我在号子里磨蹭了一阵,听见曹所又在催促,连忙搬着马桶奔了厕所。刚接近厕所,人还没走进去,我就听见了杨远的低吼声:“你他妈的跟我玩儿这些指东打西的把戏?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是不是?”阎坤没有一丝声音,这一定是杨远在训斥阎坤。我不自觉地就把脑袋伸了进去,赫然发现杨远用手铐勒在阎坤的脖子上,阎坤的两只手扎煞在下面,他好象不敢去拉杨远的手,脸上全是血迹,两条腿不停地蹬面前的水池子,感觉像是在上吊又后悔,可是已经晚了的样子。杨远一倒头看见我楞在门口,微微一笑松开了手:“阎八爷又皮紧了,我在给他松松呢。”阎坤终于喘了一口气,咕咚倒出了门口,两条腿还在厕所里面扑腾。走廊头上传来曹所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你们是不是在打架?”杨远走了出去,冲曹所的方向嚷了一嗓子:“没事儿,阎八爷让尿憋昏过去了,你看,他一脑袋撞在水池子上,哈哈,谁敢打架?不要命了他?”转回头,冷眼看着四爪朝天躺在地上的阎坤,“记住,在哪里我也不允许你装逼。”曹所提着电棍跑来想去抽杨远,杨远笑了笑:“别动手啊,你还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躺在这里的呢。”曹所踢了满脸是血的阎坤一脚:“是不是杨远打你了?”阎坤在嘴巴里像含着一根滚烫的鸡巴:“不……不是,我碰在门框上了,他,他没……没打我。”杨远横着身子走了几步,又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走吧,阎八爷老了,撒泡尿也能磕倒。”
第一百一十六章 看守所第一夜
第一百一十六章 看守所第一夜回号子刚坐下,隔壁就响起了阎坤压抑的抽泣,杨远皱着眉头骂了一声:“就这德行还八爷?操他妈的。”我想问问刚才杨远是怎么收拾阎坤的,张了一半嘴又憋回去了,这时候多嘴不好。杨远抓起盛满凉开水的茶缸子喝了一气,摸摸嘴巴笑了笑:“很痛快,呵呵,咱们接着来?”我点了点头:“开始。”杨远再次开始回忆往事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整个看守所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我跟着白所在一个大号门口站住了,白所回头嘱咐我道:“少跟他们搀和,尤其是应该收敛一下你的脾气,现在不是严打的时候了,监规纪律很严格的,你要是违反了,我照样收拾你。”我笑了笑:“白所放心,别人不欺负我我是永远不会欺负别人的……哎,段所还在这里上班吗?”白所说:“是啊,明年他就退休了,你这小子啊,要是让他知道你又回来了,他该多伤心啊……好了,进去吧。”白所打开了厚重的铁门,把我往前一推:“大家给这位新来的让个地方,以后他就是你们这个监号里的人了,”指着一个白胖的中年汉子说,“王千里,掌握着点儿啊,不许欺负新收人员。”那个叫王千里的人站起来跟我握了一下手,冲白所做了个鬼脸:“哪能呢?我这个号子都是老实人。”白所一走,王千里的脸立马搭拉下来,退回他躺的地方坐下,用一根手指冲我勾了勾:“过来。”这套把戏我很烦,我不想听他的,就那么站在门口盯着他看。王千里似乎是第一次遇到我这样的人,嘴里咦咦连声:“碰着个吃生米的了,喊你过来你没听见吗?”旁边有几个没睡觉的一齐坐了起来:“膘子,喊你呢,你他妈是个哑巴?赶紧给大哥下跪。”操,有这么白胖的大哥嘛,我站着没动:“我从来不给别人下跪,有什么事儿就说。”王千里又咦了一声:“你很亡命是吧?那好,我过去,”说着就脱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白白胖胖的一个大肚子,肚子上歪歪扭扭地文了一只比公鸡还难看的老鹰,他好象觉得自己的文身很威猛,一下一下地鼓着肚子,“哥们儿,知道老子是谁吗?”我边往门边靠边说:“你是谁?我好象不认识你,别打架呀,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坐着的那几个人全都站了起来,在我的旁边围成了一个扇形。不好,这个眼前亏说不定要吃,我灵机一动,冲正往前逼近的王千里笑了笑:“爷们儿,先别着急,让我也凉快凉快。”王千里不知道我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冷不丁站住了,我一把脱掉了衣服:“呵呵,我这个文身比你那个好看吧?”旁边一个黑大个猛地拉了王千里一把,瞪着我问:“朋友,你是哪里的?”我知道自己这一下子起了作用,没准儿他听说过我,我微微一笑:“住的不远,就在附近。”“你是蝴蝶?”黑大个不相信似的倒退了一步。“我叫杨远。”我故意把声音放低沉了一些,这样很有效果,我以前曾经用这种声音吓跑过一群人。“真的?”黑大个往前走了两步,“你认识金高吗?你以前是不是跟金高同案?你们俩现在还在一起做生意?”“是的,我跟他关系不错。”从他的目光里我看出来了,这是金高多年没见的朋友。“我操!还真的是你……”黑大个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我的手,“买卖不是做得挺好吗,怎么进来了?”我撒开他的手,冲互相打量的这帮人扫了一眼:“先慢说话,让兄弟们都坐下,这种架势不好看。”黑大个回头对王千里说:“王哥,蝴蝶是港上一流的大哥,你看?”王千里看看黑大个再看看我,好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听说过听说过,缘分啊这是……”黑大个张开双臂把大家挡回了各自的床位,拉我坐在他的旁边,冲王千里笑道:“蝴蝶有个七八年没见过这种阵势了,呵呵,王哥,让蝴蝶靠着我睡吧?”王千里似乎是想扎起他号老大的架势来,瞟了旁边的人一眼:“大家说呢?”我发现旁边全是十七八岁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们好象有的听说过我,有的什么也不知道,一齐跟着嚷嚷,社会上的大哥当然不能慢待了,我们听王哥的。这让我很不舒服,就这种大白胖子还装老大呀,一拳就把他砸回原形去了,可当时那种情况我不想跟他别扭,再说,一个破监号里的老大有什么可争的?拉倒吧,我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毛头小子了,我还有正事儿要办呢……没等王千里发话,我直接坐到了靠近马桶的位置:“王哥,无所谓,我睡这里也行。”王千里这下子慌了,一步抢过来拉起了我:“蝴蝶你这是干什么?睡到前面来,排在我后面。”因为黑大个的床位在中间,我想跟他先聊聊,所以我笑了笑:“我还是靠着那伙计吧。”王千里尴尬地摸了一把脸:“也好,先这么睡着,不习惯的话明天再换。”那几个好象听说过我的小孩一齐爬了过来:“大哥,你真的是蝴蝶吗?好家伙,你果然猛。”我不喜欢别人当着我的面奉承我,冲他们抱了抱拳:“弟兄们都睡吧,明天咱们再聊,我也困了。”那帮小孩不想散去,唧唧喳喳地问这问那,王千里火了:“睡觉睡觉,妈的。”这话我听出了嫉妒。等大家都躺下了,我围着黑大个的毯子问他跟金高是什么关系?黑大个说,他叫张洪武,是金高在食品厂时候的同事,83年以前他们俩都在厂宿舍住着,晚上想喝酒没有酒肴,就经常骑着自行车跑到郊区去偷鸡回来炖着下酒。83年金高因为和我一起把小广砍了,进了监狱,他就没知心的朋友玩儿了,自己在社会上瞎晃荡。后来认识了关凯,跟着关凯混了一阵,后来关凯也进来了,他又没地方玩儿了。86年的时候开始在火车上“滚大个儿”,年底判了两年,刚出去没有几天又开始“跑车”,昨天刚进来的。我问他,从83年以后你就再也没见着金高吗?张洪武说,去年在路上碰见过金高,金高发达了,拿着大哥大,小头梳得倍儿亮,他就没有信心跟着金高玩儿了,寒暄了几句就各自散去。“唉,我当时正需要人手,你跟金高一说,去我那里多好?”我送了个干巴人情。“金高提过这事儿,我哪好意思的?”张洪武叹了一口气,“没有当年的那种感情了。”“也是,这事儿我理解,”我安慰他道,“其实干什么都不容易,你看我这不是又进来了吗?”“金高呢?”张洪武换了一个话题。“说来话长啊……”我不愿意提这事儿了,“以后你就知道了,咱们说点儿别的吧。”沉默了一阵,张洪武偷眼乜了王千里一眼:“看见那个傻逼了吗?操他妈很扯淡啊……你知道不知道,昨天上午我来的时候被他好一顿‘诈厉’,他妈的这要是在外面我能不能三拳打死他?